十來年前建的獨棟居民樓，昏暗逼仄的走廊裏泛著一股陳年的黴味，靠牆左右擺著雜物，讓過道更顯狹窄；頭頂間隔分布五盞燈，有四盞已經完全壞了，還有一盞彌留，橙黃的燈光忽明忽暗。

    這裏像是一切陰暗能夠滋生的地方。

    洛達明跨上最後一級階梯，手心已經生了一層薄汗。他在褲腿上擦了擦，收回的時候不經意碰了下褲兜；目光掃向走廊的另外一端，並沒有看到黎奧嘴裏的人。

    盡管還是正午，這過道裏卻仍舊光線微弱。

    他隻稍微停頓了幾秒，便又邁開了步子。

    他按照洛溪給他的號碼撥給了黎奧，提出想要見一麵。黎奧現在處境危險，自然不會輕易見他，所以洛溪在把這一切交代給他時，連天衣無縫的借口都想好了——他想要東山再起，希望合作。在電話裏，黎奧給了他這裏的地址。

    可盡管借口足夠——黎奧一邊走一邊理了理自己內搭的襯衫，他懷疑黎奧見到自己這樣，根本不會提供合作的機會。

    接著微弱的光，他辯清門上的號碼，抬手敲門，沒人應門。

    等了兩分鍾，他再次抬手。

    敲了五六次，還是沒有人應門。這種情況，要麽是門內沒人，要麽是黎奧根本就是在耍他。可洛達明想不通黎奧為什麽會耍他，他和黎奧並沒有過節，他們曾經甚至有過合作關係。

    他沉思了會，摸出來手機再次撥通那個電話。然而手機裏‘嘟——’的聲音像是響了一個世紀，電話也沒有被人接通。

    他眉頭微微皺起來。這些年的苦難都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抬頭紋、魚尾紋、法令紋……即使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也是一副苦相，而此時那種狀態被加深了。

    他知道自己該給洛溪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目前的窘境，可洛溪給他的前款五十萬他都轉到了洛雲的賬戶裏了，不知她有沒有發現，有沒有動用那筆錢。如果那筆錢已經用了，他該怎麽告訴洛溪？

    讓他難過的不止這些。這些年他從沒為洛溪做過什麽，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他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讓他頹然。

    權衡之下，他決定等，等這戶人回來，確認黎奧是否有騙他。

    這時靠牆堆放的那些廢棄物發揮了作用，他找到了一張三條腿的板凳，粗略的擦了擦上麵布滿的灰塵，靠牆坐了下來。

    人在昏暗的環境下，很容易產生睡意。更何況，他昨晚可以說是一夜沒睡。洛達明坐了沒一會兒，眼皮就開始往下耷拉。身體往前傾時，三條腿的凳子不平衡的往一邊歪；他身子一個踉蹌，倉皇睜開眼，四下看了眼，目光落在對麵那扇門上，又重新坐穩。

    坐了沒一會兒，睡意再次侵襲。在凳子歪向一方之前，他身子靠向一側的雜物，準備歪著眯一會。

    將睡未睡之時，他被人踹了一腳。那一腳算不上多疼，卻讓他瞬間醒了。洛達明抹了一把臉，抬頭看向前方的人。對方背著光，他看不清臉。

    “要飯上別地兒去，別塞在我家門口！”

    洛達明站起來，那人一腳踢開他坐的板凳，掏出來鑰匙開門。注意到洛達明一直盯著他，他凶著一張臉回視：“看什麽看，趕緊滾！”

    洛達明嗓子有些幹，他咽了咽口水，開口道：“我不是要飯的，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男人視線明顯重新掃了他一眼，但眼裏的厭惡不減。

    洛達明話還沒說出口，手機響了。他垂眸一看，是黎奧的號碼。視線下意識隨著打開的那道門縫朝裏看，那男人又踹了他一腳，比之前的要重，凶神惡煞的：“看什麽？”

    這種匪氣讓洛達明覺得自己找對了地方，他背過身子接起了電話。

    “在哪？”

    對方並沒解釋之前為什麽不接電話，也沒解釋為什麽不應門。洛達明咽了咽嗓子，報了地址：“就是你之前讓我去的那地方，我敲門了，沒人開門。”

    “嗯，那你現在來兩條街區外，我讓人接你。”

    洛達明：“……好。”對方的態度讓他不舒服，但是生活的磋磨讓他的感官早已麻木。

    他掛了電話，轉身下樓，之前那個男人還站在門口，用一種監視的眼神看著他。洛達明下樓，穿過幾條街道，看見紅路燈下麵站了個個頭很高的男人。那個男人也很快注意了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洛達明稍稍將自己佝僂著的腰挺直，步伐加快走過去。

    “你是……”

    他話沒說完，對方轉身就走。洛達明感覺到對方不願意交談，也沒再開口。彎彎繞繞走了十來分鍾，兩人拐進了一棟筒子樓。

    樓前有一棵很大的槐樹，周圍並沒什麽人活動。高個子男人帶他走進一扇門，停在門口。洛達明腳邁進去，抬頭看他，對方眼神很冷，像是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他打算開口說點什麽，裏麵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向前走了兩步，身後的門‘嘭’的一聲被關上。

    房間裏的溫度和室外相差無幾，洛達明縮了縮手，因為突然關門的響聲頓了下，便繼續朝前走，最後在酒紅色的沙發上見到了已經完全消失一年的黎奧。

    乍一眼看見，他還以為自己認錯了的人。黎奧的變化很大，可整體來說，隻是留了胡子換了個發型，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坐。”黎奧抬眼打量了洛達明一眼。

    那聲音帶著隔空的威懾力，讓他手心又開始出汗。洛達明繞過沙發在他身側兩個人位置遠的地方落座。

    他坐下之後，黎奧再沒看過他一眼，低頭擺弄著手機，恍惚他已經不存在了。洛達明登了下，主動開口：“黎老大……你願意幫我？”

    “提什麽幫，互惠互利的，是合作。”

    洛達明點頭：“目前我有兩個方案，第一是根據原來的品牌知名度重新打造一個全新的洛氏，第二是完全建造一個新型的企業，您覺得哪個更合適？”

    “你覺得你行？”

    洛達明微微一頓，不知道黎奧是什麽意思。可黎奧從頭至尾都沒正眼看過他，他根本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能從他的語言上推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