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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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日,蘇辰除了日常的修行外,就是仔細專研點金和化金兩門指法,聽秦逸龍說,這兩門指法最初來源於久遠前的一大煉器宗門,是該教派的鎮派絕學之一,隻可惜隨著這一宗門的沒落而失傳。

    秦逸龍也是運氣好,意外尋到了那個宗門遺留的一處秘境,不僅得到了該宗門所培養的紫雲金,還得到了點金指和化金指兩門絕學。

    這兩門絕學秦逸龍已經研究過,所以再送給蘇辰倒也沒什麽。

    蘇星風和白菁回歸之後,向弟子和女兒講起了在九曜宮的事,白菁頗為無奈地說道:“幸好妍兒和辰兒沒有學到你這些臭脾氣。”

    蘇星風不以為意地說道:“學我怎麽不好了?我的兒女就得有我的脾氣,敢說不,敢直言不諱。”

    白菁白了他一眼,懶得說他。

    至於蘇辰和蘇妍,也是紛紛地送大白眼,蘇星風佯怒道:“兩個小家夥,討打!”說罷,作勢去捉蘇辰和蘇妍,兩個年輕人嬉笑著跑了。

    蘇星風沒有去追,任蘇辰和蘇妍逃掉。

    白菁看著那對年輕男女,柔聲道:“一轉眼,都已經九年了。”

    蘇星風也感慨道:“是啊,都九年了。辰兒的天賦有目共睹,九年時間就能從入門修煉至金丹六重天,連逸龍那孩子都比不上。”

    白菁笑道:“你啊,說到孩子,就成天把修行掛在嘴邊,我是說兩個孩子都長大了,該考慮考慮他們的終身大事了。”

    蘇星風一愣,撓了撓頭,問道:“這事兒啊?你是看上哪家的小夥還是哪家的姑娘了?咱們是先給哪個孩子辦喜事?”

    白菁長歎道:“你……算了,這件事還是我來操心吧。”

    半個月後,便是玄陵道人入關的日子,這是道武宮的大事,門中弟子皆於九曜宮前匯聚,恭送掌門真人。

    道武宮門下弟子不下千人,少數弟子有專門的師父帶,更多弟子則是集中在一起,一邊由門中長老或者前輩統一講經授法,一邊由先入門的弟子指導日常修行,傳授一些技藝,其中若出現表現上佳的弟子,說不定會被師門前輩相中,收為入室弟子。

    不過道武宮一直以來門規嚴謹,在招收弟子的時候,對弟子的品性相當看重,入門之後也非常重視對弟子德行的教育,因此道武宮上下,還是相對和睦,弟子門人之間相處也非常融洽。

    掌門閉關參悟大道,一旦成功,修為更上一層樓,自然是道武宮之福,而以玄陵真人的實力,不存在失敗一說。

    玄陵真人宣布了他閉關後的一些事宜,然後便在三位弟子以及眾長老的陪同下進入了後山禁地,那裏是普通弟子不能涉足之地,很多師門的前輩都在此閉關修行。

    之後,眾弟子各自散去,蘇辰和蘇妍也先行離開。

    蘇辰的神色忽然變得迷茫了起來,獨孤竹問他:“怎麽了?”

    蘇辰道:“師爺爺閉關之後,我和妍兒好像去了什麽地方,可我的記憶在這裏出現了斷層,不記得了。”

    獨孤竹皺起了眉頭,想了一會兒,對蘇辰道:“那你先說後麵的事。”

    蘇辰點了點頭,說起了後來的事:“那天之後,我好像常常想起那個奇怪的地方,但是沒有再去過。就在事發前的兩天,我……”

    蘇辰感覺頭疼了起來,因為記憶在這裏又有了斷層,於是便直接跳過,繼續說道:“後來我出事了,身體出現了大問題,我記得當時是妍兒把我帶回悟劍崖的,師父師娘很著急,但找不到救治我的辦法,便向同門求助,長老們束手無策,李淳罡卻說可以救我,但需要師父和師娘的協助,後來……”

    蘇辰的情況非常不樂觀,處在半昏迷的狀態,對周遭事物有感知,但卻無法開口說話,而他的神念還沒那麽強大,也無法向長輩們傳遞訊息。

    蘇星風始終記得蘇妍將他帶回來時,他的樣子,仿佛遭遇了什麽極端可怕的事,身上布滿了奇怪的紋絡,金丹近乎寂滅,修為已經從原本的六重天掉到了三重天。

    “師兄,你不用著急,蘇辰這情況,應當是受到了邪物影響,他被強大的邪氣所入侵,根基受損,故而有此異變。”李淳罡說道,臉上看不出異常。依他而言,需要在悟劍崖布下陣法,引天地間的純陽之氣為蘇辰的身體進行洗禮,將邪氣清除,隻要邪氣一除,再以門內靈丹妙藥醫治,蘇辰便可恢複。

    “好,拜托師弟了。”蘇星風難得正經,隨後就依李淳罡所言去做準備。

    蘇辰隻能模糊地感知到時間的流逝,似乎已經從白天到了夜晚,他確實感覺有純陽之氣入體,那讓他舒服了很多,體內的異狀有所緩解,但進展緩慢,所謂的“邪氣”似乎在消失,但非常頑固,始終不絕。

    而到了夜間,天地間的純陽之氣衰減,他發覺“邪氣”有反攻的跡象,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邪氣的反攻越發厲害,直到子時來臨。

    陰陽交匯的刹那,他體內的“邪氣”突然爆發,蘇辰從陣眼之處騰身而起,徹底失去了神誌,在蘇星風和白菁震驚的神情中,李淳罡揮手,大陣中再起大陣,九顆大星浮現,向著蘇辰鎮壓而去,轉瞬間就把他封住,任他狂吼嘶喊,卻無法掙脫。

    蘇氏夫婦認得,那是道武宮的“九曜封魔陣”,蘇星風與白菁自然也懂得,焦急之下,夫婦二人以特殊身法進入了陣中,去查看蘇辰的情況。

    “辰兒怎麽會變成這樣?”白菁急得都快哭了。

    “不要著急,如今已經找了解決辦法,辰兒會好過來的。”蘇星風到底是一家之主,這會兒倒不怎麽慌亂。

    白菁點了點頭,夫妻兩人準備退出大陣,然而他們卻發現了不對勁。

    九曜封魔陣似乎變得不一樣了,九曜之位起了變化,不再是他們所熟悉那個封魔大陣,讓蘇星風和白菁寸步難移。

    “師弟,你這是何意?”蘇星風看向了陣外的李淳罡。

    李淳罡與他對視,鎮靜地說道:“師兄啊,你不覺得你太多餘了麽?”

    蘇星風臉色沉了下去,白菁斥道:“李淳罡,莫忘了師門規矩,殘害同門可是重罪!”

    李淳罡淡然一笑:“可惜你們已是甕中之鱉,我在這裏做的事情,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蘇星風道:“這樣來說,辰兒會如此,也是你的傑作了?”

    李淳罡笑道:“隻不過剛剛好而已。”

    “你好狠的心!”白菁大怒,可是被困在被李淳罡做了手腳的九曜封魔陣中,她和蘇星風都動彈不得。

    “若正麵相對,我自然奈何不了你們夫妻,然而如今你們陷入了我的陣中,隻能任我宰割,大師兄,先行謝過你對師弟的賞識,可我終究容不下你。”李淳罡輕笑著,雙手輕拂,九曜封魔陣再起變化,九曜之中溢出奇怪的力量,蘇星風和白菁被強行分開,層層封印落在身上,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直接被封住,施展不開。

    “放心,我會讓你們一家團聚。”李淳罡最後說道,然後在一揮手,將蘇辰攝到了身前,一手提著被封住的蘇辰,一手結出法印,將封印之陣化作了屠殺之陣,蘇星風和白菁拚命抵擋,可惜自身被封印,根本無力反抗,幾乎是刹那間就被滅殺了神魂,陣中“邪氣”乍起,化作利劍劈斬夫婦二人,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了可怖傷痕,就好像是蘇辰失控後所為。

    而被封印了的蘇辰,稍稍恢複了一些神智,將師父師娘遇害的這一幕看在了眼中,記在了心中……

    後來的事,蘇辰又不太記得了,他隻記得自己被關押了起來,李淳罡和眾位長老前來審訊過自己,最終判下了他“弑師”的罪,將在九曜宮前處死蘇辰,然而他神智不清,口不能言,隻能任由李淳罡顛倒黑白。

    同時,他也得知,蘇妍失蹤了,就在那天晚上。他心中明白,一定是李淳罡想要對蘇妍下手,但遍尋不到。

    與蘇妍一同失蹤的,還有那朵紫雲金。

    就在行刑當天,似乎又發生了什麽事,蘇辰陷入了很長時間的昏迷,等他清醒過來時,已經身處冀州邊界一處無人且破落的小村莊裏了,而他的金丹徹底死寂,他從金丹期掉到了馭靈期。

    在那處小村莊裏修養了幾日後,追殺他的人就到了,他差點死在那裏,最終找準機會逃出生天。

    而後,他經曆無數次的追殺,躲進了位處冀州邊界的祁天山脈中,在山中東躲西藏,利用各種山中的天然之險除掉了一批又一批追殺者。

    然而他的修為已經停滯不前,又幸好前來追殺的人中沒有太強大的存在,否則他的小伎倆不會起作用。就這般過了幾個月,追殺的人少了,但蘇辰也近乎絕望了。

    後來,他救下了受傷而落在祁天山脈中的曦月,才有了更後來的事。

    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蘇辰講完後,另外三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事情很明朗,但也有模糊不清的地方,那就是蘇辰記憶中缺失的那些部分。

    他去過的神秘地方,一定就是造成他身上異狀的根源。

    獨孤竹說道:“看樣子,有很多東西需要查明,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異狀,這是一切的根源。你們先在這裏住下,我需要點時間。”

    三人欣喜同意,這裏是一位前輩隱修之地,靈氣非常濃鬱,非常適合他們這些修為尚淺的修士,而有獨孤竹在,蘇辰即便再出現異常也不用龍卿言和曦月費心來壓製他了。

    “說起來,你師父不出意外的話,也會在近期把你送到我這裏來了。”獨孤竹帶著一絲笑意,對蘇辰說道。

    “為什麽?”蘇辰不解。

    “你要走劍修之路,自然需要真正的劍修來指導你。”獨孤竹傲然道,“而我,便是當世僅存的真正劍修!”

    三小隻震驚,關於劍修他們三人都知道,蘇辰本身就是走的這條路,而龍卿言和曦月都從族中典籍中讀到過關於劍修的記載,一龍一鳳本來以為世間已無劍修,而他們先是認識了蘇辰這個小劍修,這會兒又見到了一隻大的!自然非常驚訝。蘇辰也是,他從來不知道獨孤竹原來是一名劍修。

    “那你們以為,我為何被稱為劍絕?”獨孤竹像是看穿了三人的心思,斜眼看向這三個小家夥。

    於是,蘇辰三人便在獨孤竹這裏住了下來。

    獨孤竹將這處山穀稱為“竹劍穀”,是他人為營造出來的一處秘境,仍然有四時變化。而那些稀奇靈藥都是獨孤竹從別處尋來,移栽到竹劍穀的。

    他所處的修為境界遠遠超出蘇辰三人,據曦月推測,他應當和北冥族長雲月處在同一層次,那已經不是“凡境”,而是“仙境”。

    第二天一早,院落後的竹林內,隻有蘇辰隨獨孤竹前來。

    “你身上的情況我已經有所了解,但需要驗證,你將這杯茶喝下。”獨孤竹遞給蘇辰一杯茶,蘇辰遲疑著接過茶杯,低頭看了看,茶水渾濁,隱隱透露著紅光,還有淡淡的腥味兒傳來。

    “喝吧。”獨孤竹對他點了點頭。

    蘇辰不再猶豫,一飲而盡。入口瞬間,那股熟悉的寒意爆發而出,而這一次他根本連默誦淨心咒的機會就沒有,直接就魔化了。

    獨孤竹立身不動,仔細看著蘇辰身上的變化。蘇辰心魔肆虐,無法自控,雙眼血紅,已經分不清眼白和眼瞳,甚至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衝向了獨孤竹。然而兩人修為差距,可謂天壤地別,獨孤竹甚至都不挪動一下腳步,待蘇辰衝來之時,直接伸指點在了蘇辰胸口。

    巨大的斥力傳來,蘇辰被彈飛了出去。他身上的人形黑光愈發凝實,發出無聲的笑,刺骨的寒意從蘇辰身上不斷滲透而出,地麵上已經結出了一層薄冰。獨孤竹凝神看著那人形的黑光,一抹異樣的神色浮現而出。

    一次失手,並沒有讓魔化的蘇辰退卻,反而更加狂暴,不斷衝擊著獨孤竹,毫無招式章法,根本是一通亂打。

    而獨孤竹巋然不動,跺腳揮手間,就將蘇辰掀飛。

    時間緩緩流逝,獨孤竹心中已有了計較,當蘇辰在攻來時,他側身避開,同時伸指點在蘇辰後頸上,蘇辰仰頭嘶吼,身子卻無法動彈,黑光上凝出了兩個紅色光點,仿若一雙眼睛,看著獨孤竹,又一次無聲地笑了,不久後,黑光散去,蘇辰昏死了過去。

    “難道……真的是你?”獨孤竹神色變得凝重,看著昏迷的蘇辰。

    蘇辰揉著腦袋從地上坐起,獨孤竹就站在他跟前,蘇辰問道:“前輩,您查清是怎麽回事了麽?”

    獨孤竹點了點頭,說道:“基本上能夠確定了。”

    蘇辰追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獨孤竹沉吟道:“等你離開這裏的時候,我會告訴你一些事情。現在,你先想好怎麽度過這段時間的修行吧。”

    蘇辰訝然,問道:“可是我好像也沒辦法正常修行,昨日聽您的竹杖聲而進入了悟道之境,但我也差點失控魔化。”

    獨孤竹削了他腦袋一巴掌,沒好氣地說道:“我在這,你怕什麽。”

    蘇辰頭疼欲裂,不僅淚目:“真不愧是師父的朋友,都喜歡削人腦袋。”

    獨孤竹對蘇辰道:“心魔從來不是靠外力就可根除的,北冥的淨心咒雖然逆天,但隻會讓你產生依賴,所以,你現在要學會的,是如何靠自己的力量壓製住心魔,否則,當有一天你發現淨心咒也失效了,該怎麽辦?”

    蘇辰猶疑道:“可是我的心魔似乎與尋常修士的不一樣,現在能靠自己來壓製麽?”

    獨孤竹肯定地說:“能!要知道,心魔是和本尊相關聯,它的強大與否是由本尊來決定的。”

    說完,獨孤竹在蘇辰身上點了幾下,一陣清光閃爍之後,蘇辰的眉心多了一枚劍刃印記,獨孤竹解釋道:“我對你施加了封印,它會限製你的心魔,讓它不會如以前那般爆發,但你在這裏修行時,這裏的環境會觸發你的心魔,你就在修行中,學會以自己的力量對付心魔吧。”

    蘇辰點頭,心中大定,對於獨孤竹,他能夠完全信任。

    接下來,獨孤竹對蘇辰道:“來吧,用你從劍祖手劄上所修功法,來與我對戰,我想看看你對劍修之路理解到了什麽程度。”

    蘇辰拱手道:“好,晚輩得罪了。”

    說罷,蘇辰倏然出手,劍指並起,揮指如劍,劍氣蘊含於指尖,刺向獨孤竹。獨孤竹仍然不動,拂手打了過去,蘇辰瞬間被掃飛,連續翻了幾個跟頭才站定,而後身形幻滅,有如星光之閃爍,難定其位;但在獨孤竹眼裏,蘇辰的動作緩慢至極,能看得清清楚楚。

    再次近身後,蘇辰左手掌心流星閃現,握成拳攻向獨孤竹正麵;右手劍氣迸發,攻向獨孤竹左肋。

    獨孤竹以竹杖輕點地麵,一股氣浪卷向蘇辰,要將他再次掃飛。但蘇辰以星隱迷蹤步躲過了這波氣浪,獨孤竹略感驚訝,因為他是利用星“隱”的刹那避開的,時機掌握的恰到好處。

    不過,獨孤竹在他身形重新顯現的時候,以竹杖點在其胸口,蘇辰這次沒能避開,被打飛了出去。之後蘇辰又從不同角度攻擊了幾次,將流星落、逆星十字、化金指等等所學都施展了出來,但都被獨孤竹輕描淡寫地化解,而他也一次次被獨孤竹擊飛。

    半個時辰後,獨孤竹道:“就這樣吧。”

    蘇辰收功,問道:“前輩,如何?”

    獨孤竹搖了搖頭,說道:“你的根基是依劍祖手劄打下的,但所學頗雜,雖然我不反對你多些傍身的本事,但在劍修一途上,卻是落了下乘。”

    蘇辰一凜,躬身道:“還請前輩賜教!”

    獨孤竹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揮舞了一下竹杖,問道:“你聽到了什麽?”

    蘇辰發愣,茫然地看向獨孤竹,後者歎了口氣,說道:“還記得穀外石碑上的那句話麽?”

    “記得,且執竹杖聽劍聲。”蘇辰答道。

    獨孤竹以竹杖在蘇辰身上點了幾下,蘇辰頓時感覺不到體內的任何力量了,而後獨孤竹從旁邊的竹子上折下一根竹枝扔給蘇辰,對他說道:“以竹為劍,參悟這句話,我封印了你的修為,等你從這竹枝上聽到劍聲時,封印自會解除。”

    蘇辰手持竹枝,眉頭緊皺,獨孤竹又道:“學習一下凡間的劍客是如何練劍的吧,一切都需從根源開始。”

    蘇辰正色答道:“是,晚輩明白。”

    獨孤竹歎道:“老蘇收你為徒後,曾不止一次來信,讚揚你的天賦,我相信你能夠沿著劍祖的路走下去,不過要在這條路上前進,你一定要明白兩件事:什麽是劍修,什麽是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