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用家養小精靈的魔法幻影移行的一瞬間，斯內普想象過很多種可能發生的情形，但是不包括眼下這一種。

    披著黑袍的老人昏倒在地，呼吸卻很平穩，仿佛隻是沉睡。

    房間裏的黑魔法痕跡尚未散去，損壞的黑色法陣苟延殘喘，慢悠悠地又轉了幾圈後，終於無力支撐，隻好安靜地支離破碎。

    法陣中的魔力無處容身，逸散出來，在老人身邊漂浮了一會，最終順著地板向站立著的男孩遊去。

    腮囊草驚呼一聲，慌忙向老主人撲去。

    斯內普默許他將埃默裏帶走，自己凝視著男孩的背影，手足無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兒子看起來高了一些，頭發也長了一小截。

    但是他明明站在光源下，卻仿佛身處陰影中，腳下不是地麵，而是深淵。

    斯內普莫名不安，皺著眉毛低喚：“son？”

    希爾轉過身，金黃的眼睛冷漠地看著黑發男人，看起來疏離而陌生。

    他蒼白的臉頰爬上了一些銀白色的鱗片，在暗影的襯托下閃爍著微光。

    隨著那些暗影一樣的魔力回到他身上，鱗片蔓延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一些。

    黑發男人僵立在原地。

    正如男孩了解他大部分細微的表情，他也對男孩的情緒也十分熟悉。

    他從兒子身上讀出強烈的憤怒，悲傷和痛楚——這不該是希爾凡·斯內普的情緒。

    斯內普人張了張嘴巴，什麽話也說不出。

    黑發男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複雜的情緒褪去，浮上淡淡的疑惑，語調卻無疑是陳述。

    “dad.”他說。

    斯內普頓時鬆了一口氣，走近了一步：“是我。”

    男孩遲疑地靠近，然後溫順地偎入他懷中。

    “dad……我有一點點累。”男孩把臉埋在父親的袍子裏，撒嬌般地哼了哼，“能不能會多睡一會？”

    斯內普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讓自己聽來更加鎮定一些：“最多讓你睡一個下午。”

    “你凶惡的父親不希望你錯過晚上的e。”

    “哦，別這樣，就這一次……”

    ……竟然不反駁他“凶惡”？

    斯內普挑了挑眉毛，動作小心地抱著他席地坐下。

    懷中的男孩沉沉睡去，淺淺的呼吸聲間雜著一些聽不太真切的胡言亂語。

    空氣中漂浮著的最後一縷暗影，也輕柔地落在男孩身上，消失無蹤。

    銀白的鱗片最後一次受到阻礙，停頓了一小會，又開始不緊不慢地生長。

    年長的巫師不太意外地發現，自己的魔法無法感知到那些暗影的力量，正如他當初無法檢測出鱗片中的力量。

    直到現在，他都找不到男孩的魔力核心。

    斯內普沉默地看著，那些鱗片覆上男孩的最後一小片皮膚，然後同暗影一樣消失。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希爾的皮膚，觸感光滑而稚嫩。

    他略微遲疑地將掌心覆上男孩的胸膛。

    卟嗵，卟嗵，他感受到一顆小而有力、鮮活跳動的心髒。

    那一瞬間，他的心如此安定，仿佛又一次得到救贖。

    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之前的整整一分鍾，他都忘了呼吸。

    他終於願意承認，他犯了一個錯誤。

    但他並不慚愧，因為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弄錯了——

    希爾凡·斯內普從未失去魔法。

    他的兒子，本身就是魔法。

    “我接受。”

    “別急著回答，親愛的鄧布利多，盡管我也想不出你有什麽理由不拒絕，但我畢竟是奉命……”

    校董先生沒好氣地接過話頭，華麗的蛇杖在地毯上“篤篤”戳了兩下，然後才猛地驚醒。

    “抱歉，你說什麽？”他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人在他嘴裏塞了一整隻蟾蜍。

    鄧布利多看著精明的斯萊特林露出這樣的表情，有點想要發笑：“我說，我接受他的條件。”

    盧修斯死死地盯著他，說不出話來。

    “好吧，我得說，”老校長摸了摸斷鼻子，“職位調動的事必須爭得西弗勒斯的同意才行。”

    “重點不是這個……”長發斯萊特林對此依然充滿懷疑。

    要麽是老校長徹底瘋了，要麽就是他麵前這個白巫師是其他人假扮的——

    就像沃林頓家的兩兄弟那樣，隨便弄個複方湯劑或者丸劑，食死徒變鄧布利多……

    盧修斯想了想，皺著眉毛問道：“校長先生，請問你的全名？”

    校長先生有點無奈：“阿不思·珀西瓦爾·伍爾弗裏克·布賴恩·鄧布利多。”

    他說得連貫而流暢。

    這麽長的名字，除了他自己，應該沒有誰能記得這麽清楚……是本人沒錯。

    盧修斯想了想，覺得隻剩下前一種可能。

    很好，鄧布利多徹底瘋了。

    也許他該把人送進阿茲卡……不，聖芒戈，然後召開董事會，為學校挑選一位新的校長。

    “盧修斯……”老校長搖了搖頭，召出兩杯溫度適宜的蜂蜜奶茶，把其中一杯漂浮到他身邊，“你太緊張了。”

    聽到白巫師說出和黑魔王一模一樣的話，鉑金男人差點從座椅中跳起來。

    這是不是意味著……

    “這意味著，這可能是事實。”老人耐心地說道，“事實是，你的確過於緊張。”

    盧修斯默默翻了個白眼。

    廢話，那可是黑魔王，他能不緊張嗎。

    “考慮到你和我摯友、妻子的交易，我覺得我理應緊張。”

    鄧布利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指的是日記本的事——他身為家主，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發覺，沒有追究本身就是一種默許。

    “你緊張，是因為你了解伏地魔。”老人一針見血地說道，“你深知他是一個多麽睚眥必報的人。”

    鉑金男人不情願地微微點頭。

    “那麽你也該清楚，詭計、蟄伏和突襲才是他擅長的把戲。”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像這樣送上門來，不是他的風格。”

    “他畢竟不是我們所知道的那個黑魔王。”盧修斯有點煩躁地嘀咕道，“也許這一個就喜歡正麵對決。”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老人取下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掏出手帕擦了擦，神態看起來疲倦而蒼老，“不論如何，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摧毀現有的和平。”

    正當壯年的斯萊特林沉默下來，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再看到巫師界被戰火席卷。

    不管怎麽說，他的任務已經完成，對那位lord也算有所交代。

    鄧布利多望著斯萊特林離開的背影，啜了一口甜奶茶，微微笑了笑。

    校董先生光替他的lord確定了職位，卻忘了談薪酬。

    不是他吝嗇，學校的經費真的有點緊張，老校長望著空空的鳥架想到，但願湯姆會高興義務勞動。

    黑魔王先生還不知道自己上任之後沒有工資，即便知道了也不一定會在乎。

    畢竟，有食死徒在，他什麽時候缺過加隆呢。

    湯姆循著那聲嘶吼來到一片曠野，周圍紛繁複雜的魔力波動顯示這裏隱藏著一座龐大的莊園。

    世家，哼。

    沒有家主的允許，即便是全盛時期的黑魔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入侵一座防禦全開的古老莊園。

    他眯著眼睛記下周圍環境，以期改日來訪，然後就看見遠處一輛吉普車歪歪斜斜地駛來。

    莊園附近布滿了麻瓜驅逐咒，這輛車能開到這裏，多半又是對“麻瓜交通工具”感興趣的墮落巫師。

    黑魔王輕蔑地眯起眼睛，尋回不久的紫衫木魔杖在指間轉了一圈，一道咒語打在車輪胎上作為懲戒。

    前輪突然爆胎，吉普車徹底失控地滑出一大圈才堪堪停住。

    湯姆覺得無趣，正要離開，卻發現自己把事情想的簡單了。

    車上走下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手裏拿著一個不斷閃光的古怪儀器，另一個用槍指著同伴的腦袋。

    他們是麻瓜。

    有意思。

    黑魔王略一思忖，往自己身上套了個混淆咒，微笑著向他們走去。

    “先生們，也許你們需要幫助。”

    另外兩位男士看到他之後吃了一驚。

    這可以理解，荒郊野嶺突然冒出一個衣冠楚楚的紳士，任誰都會覺得有點古怪。

    這麽想著，湯姆眯著眼睛笑了笑，掩去眼中對那個瑟瑟發抖的強壯男人的不屑。

    看來肌肉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比如說，那個個頭小一點的麻瓜，表現得就要鎮定得多——也許是手裏握著槍的緣故。

    相對瘦削的男人打量了他一會，最終收起了武器，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向來人露出了一個有點虛弱的微笑：“抱歉，我們隻是沒有想到——”

    “竟然能在這樣荒僻的地方，遇到您這樣熱心的紳士——勞駕，搭把手。”

    “可以理解，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們。”湯姆走過去幫他們把車推到平坦一點的地方，方便支起千斤頂，“可能有點不務正業，但是我喜歡一個人來這種荒涼的地方采風。”

    “聽起來很浪漫。”瘦一點的麻瓜一邊取下備用輪胎，一邊向他眨了眨眼睛，“說到不務正業，我和巴克爾都是大學教授——我數學他物理，然而我們最近的日常就是開著吉普車、捧著這個不靠譜的儀器到處瞎轉悠……”

    他把輪胎遞給朋友，湯姆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被他稱為“巴克爾”的男人身子微微發顫。

    “現在你還覺得自己不務正業嗎？”

    健談的麻瓜動作自然地關掉那個被巴克爾扔在座椅上、指示燈閃個不停的儀器，靠在車門邊衝紳士笑了笑：“哦，我忘了……”

    “我是吉姆·莫裏亞蒂，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

    莫裏亞蒂向他伸出右手，圓圓的眼睛微微睜大，看上起充滿期待，又有一點莫名的天真。

    他表現得不能更友好，湯姆卻沒有忘記剛才他拿槍指著巴克爾後腦勺的那一幕。

    不過他暫時不打算揭穿這個虛偽的麻瓜。

    他想看看，他想幹什麽。

    黑發男人握了握他的手，凝視著他的眼睛說道：“湯姆·裏德爾，很高興認識你，吉姆。”

    莫裏亞蒂臉上浮出一絲沉醉和癡迷，他輕聲喃喃道：“我也是，親愛的湯姆。”

    黑魔王微微勾起嘴角，在心中冷笑。

    吉姆犯了一個錯誤，他不該關掉那個檢測魔力波動的儀器，那樣他們就不會錯過這個攝神取念的波動。

    麻瓜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