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佬腔音節不多，相似的聲調和節奏表達的意思可能天差地別，語法更是格外複雜。

    即便少爺十二歲就掌握了六種語言，希爾也不認為他能在短短幾個小時裏聽懂蛇語。

    根據以往被捉弄的經驗，他判斷對方多半是在使詐。

    翼蛇歪了歪腦袋，準備接著寫他的“沒有如果”，尾巴卻被小巫師溫熱的掌心握住。

    德拉科忍不住撫摸蛇尾巴上細密的鱗片，光滑又不黏膩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這種輕佻的態度讓希爾覺得受到冒犯，他試圖把尾巴縮回去。

    盡管那些堅硬的鱗片可能割破男孩的皮膚，但他決定偶爾也讓他吃一點苦頭。

    他正要付諸行動，德拉科突然慢慢地重複了一遍他之前的話：“嘶嘶颯……嘶颯颯。”

    有幾處發音不太準，但是語氣完美還原。

    翼蛇驚得尾巴“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你大可以試著糊弄我。”鉑金男孩假笑了一下，“但是鄧布利多教授應該很願意幫我翻譯一下。”

    希爾怎麽也沒想到，對方雖然聽不懂，但是準確地記住了發音。

    他想到德拉科，滿腦子都是他任性驕傲的樣子，都快忘了這位小少爺有多聰明。

    翼蛇低下腦袋，覺得身體裏有什麽跳得撲通撲通。

    蓋勒特早就告訴過他，他接下來將會麵對什麽。

    不論是成年期的尾聲還是緊隨其後的fa qing期，他們之間的聯係，可能會給少爺帶來危險。

    老魔王認為距離或許能夠減弱魔法聯係的影響，提出帶他去遙遠的東方熬過這一段，白巫師也讚同這一點。

    斯內普也勉強同意之後，希爾再也沒有理由拒絕。

    他本來應該跟德拉科告別，而不是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翼蛇在心裏不斷提醒和催促自己，尾巴卻堅定地在地上寫下“去你家求婚”。

    “我就知道……”德拉科嘀咕了一句，旋即揚起眉毛，“憑什麽是你求婚？”

    希爾歪了歪腦袋，一邊說一邊寫：“別鬧，你打不過我爸。”

    德拉科黑了臉。

    他想起之前和布雷斯一起犯蠢，結果被斯內普狠虐的情景。

    他條件反射地哆嗦，回過神來又忿忿不平：“我遲早會和教父一樣強，你等著看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和告白也沒有多少區別了。

    男孩柔軟的金發在日光下閃閃發亮，氣鼓鼓地說著不太現實的豪言壯語，白白軟軟的腮幫子讓蛇很想戳一戳。

    但翼蛇先生隻是用魔法擦掉鱗片上的水珠，爬到小馬爾福先生身邊盤起身體，把他圈在中間，短短一截尾巴在空氣中劃出淺淺的綠色痕跡：“我隻等你一小會，抓緊時間。”

    “一小會足夠了。”德拉科嘴上逞能，心裏已經琢磨起收買教父的一百種方法。

    實在不行，在有實力挑戰魔藥教授之前，他一直躲著不收信物就是了……

    到底等多久，還不是他說了算。

    反正這個人，啊不，這條蛇是他的了，再也跑不掉。

    他靠在蛇身上，摸了摸蛇脖子上的鱗片，忍不住沾沾自喜。

    高興時的小少爺比其他時候好懂得多，翼蛇覺得他可愛的不行，翼骨抬了抬，替他遮擋陽光。

    德拉科拖著長腔跟他說謝謝，轉頭的時候狀似不經意地碰了碰他的翅膀。

    輕柔的觸碰讓翼蛇事先在心裏預演了十幾遍的告別胎死腹中。

    希爾決定變卦——

    他不走了，哪也不去。

    馬爾福夫婦來接兒子回家的時候，鉑金男孩正抱著翼蛇的脖子學習蛇語。

    希爾邊說邊寫，他跟著記和讀。

    “我的名字是‘嘶-嘶嘶’？”德拉科學的認真，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自顧自地學習空氣中新出現短句的蛇語說法，“嘶颯-嘶-嘶……呃，‘下午好，納西莎阿姨’？”

    希爾無奈地戳了戳他的肩膀，提醒他家長來了，調整一下坐姿。

    小少爺這才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不安地跟父母打招呼。

    知道了事情經過的大馬爾福先生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用手杖把他推到一邊，走到翼蛇麵前。

    出於禮貌，希爾直起了身子。

    盧修斯受驚地後退半步，又在對方比劃著問好之後略微恢複鎮定。

    “我們一定會找到解救你的辦法。”他微微抬起下巴，看著翼蛇，鄭重地替兒子許下承諾，“在那之前，德拉科會為他的錯誤負責。”

    沒經過征詢就被代表了的小少爺正要不滿，父親的一個瞪視又讓他縮回了腦袋。

    也許是出於對弟子的偏愛和維護，格林德沃在白巫師說明德拉科可能會有的危險之後，著重強調了希爾必定會承受的痛苦。

    老魔王不鹹不淡的幾句話，輕鬆讓馬爾福夫婦在擔心之餘，內心充滿了對希爾的愧疚。

    希爾卻不覺得他們有什麽責任，他誠懇地搖搖頭，尾巴在空氣中劃出一行綠色的字跡：“我也會負責。”

    納西莎鬆開兒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向他伸出雙臂。

    希爾主動垂下脖子，讓女巫可以輕鬆地抱住他。

    “好好照顧自己，其他的事交給我們。”

    納西莎在翼蛇扁扁的腦袋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又用另外兩人聽不見的聲音說道：“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如果聯係沒有辦法解除，小龍就拜托你了。”

    翼蛇驚訝地縮回腦袋，女巫虛弱地淺笑著，衝他眨了眨眼睛。

    德拉科被父親按著肩膀押走，路上不甘心地回頭，用剛學了一點的蛇佬腔跟希爾打暗號：“我過幾天溜出來找你，等著——”

    盧修斯警覺地眯起眼睛，回頭卻隻看到希爾盤在原地，小幅度地衝他們揮舞尾巴。

    他隻好也向他揮揮手，再次道別。

    直到馬爾福們在鄧布利多的陪同下離開禁林，希爾才意識到，盧修斯和納西莎是在給他送行。

    他沒能對德拉科說出口的告別，蓋勒特說得輕描淡寫，家長們聽得感激又愧疚。

    “舍不得了？”保持著年輕模樣的老魔王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邊，戲謔地問道。

    “蓋勒特，其實我……”翼蛇活潑的尾巴僵在空中，思忖著該怎麽跟老師表達他的臨時變卦。

    “最遲後天走，正好我也該和阿不思好好道別。”格林德沃察覺了弟子的遲疑，大度地放寬了期限，“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你的房間，你可以在紐蒙迦德結束成年期，然後我們立刻啟程去香港……嗯？”

    蛇尾巴戳了他一下，打斷了他的行程介紹。

    在他說話的時候，希爾已經悄悄把自己藏進了水裏，隻留可憐的尾巴獨自承擔風險。

    尾巴戰戰兢兢地指了指岸邊的小字，男巫低頭一看，發現一行倒著的、歪歪扭扭的“對不起，我不走了”。

    “……”

    老魔王麵無表情地掏出魔杖，禁林銀湖的麵積永久性地多了一平米。

    藏在水裏保命的家夥迅速縮回尾巴，然後被扔進湖水的強大黑魔法整隻炸上了天。

    希爾懵了一秒，在跌回水裏之前想起了撲騰翅膀，並且用他最大的嗓門向送人出去的校長求救。

    巨大的吼聲貫穿禁林，驚動了無數飛鳥走獸，也讓在禁林入口處相遇的兩撥巫師齊齊愣在原地。

    “這是……希爾那孩子？”盧修斯驚愕地問道。

    剛從普林斯莊園回來的魔藥教授點點頭，臉上露出一點莫名其妙的驕傲神色。

    湯姆輕咳一聲，沒有回答。

    納西莎則機智地小聲問兒子：“他說了什麽？”

    “呃……”德拉科剛學會一點簡單的詞，懷疑自己其實沒有聽懂意思，支吾著不肯回答。

    鄧布利多有點尷尬地先走一步，回去察看情況，護送馬爾福們走出禁林的任務就被轉交給了另外兩個斯萊特林。

    斯內普看著躲在父母身後的教子，露出了陰惻惻的笑容。

    “那小子剛才嚎什麽？”送走好友一家，回來的路上，魔藥大師到底忍不住詢問。

    “呃……他可能是惹我們的老前輩生氣了。”湯姆看著戀人那一臉與有榮焉，有點不忍心告訴他。

    “好吧，‘救命，蓋勒特要打死我’。”

    家長先生黑了臉，殺氣騰騰地往湖邊走去，準備成為施暴者之一。

    出爾反爾的小斯內普先生被家長們合起來一通收拾，被治得服服帖帖，癱在岸上動彈不得，嘴裏含糊地咕噥“不走不走不走”。

    那些鱗片防禦不低，家長們的殺傷大招又不敢往這個正處於關鍵時期的家夥身上招呼，最後隻好大家一起石化咒，把蛇定在地上。

    然而也沒定住多久。

    不到半小時，翼蛇就滑溜地鑽回湖裏，氣得格林德沃差點把水抽幹。

    有人比他更跳腳，斯內普反而冷靜了下來。

    格林德試圖跟不聽話的小孩講道理，湯姆和鄧布利多一起給他傳話，“不聽話小孩”的家長卻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看好戲。

    “你答應跟我去紐蒙迦德，然後去東方——”

    “我不能走，蓋勒特，對不起。”

    “你可能會害死那個男孩——”

    “我絕對不會傷害他，我可以控製自己，我有信心，實在不行你們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你……”

    “我走不了，我真的不想……”

    其他人勸說不成，反而差一點被說服，一直袖手旁觀的魔藥教授這才施施然登場。

    希爾警惕地看著父親，但斯內普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圓滾滾的水晶瓶。

    他拔開塞子，瓶口朝下倒了倒，什麽也沒倒出來。

    “這是……空的？”鄧布利多遲疑地發問。

    斯內普麵無表情地點點頭：“有誰能告訴我，這隻瓶子裏原來裝的是什麽？”

    “深紫色的，水仙花味的，超高濃度生死水。”湯姆說著指指水麵上的蛇腦袋，“不是我說的。”

    “很好。”魔藥大師欣慰地看了兒子一眼，“那麽你說，裏麵的藥劑哪去了？”

    希爾正要回答，一張口突然聞到淡淡的水仙花香，一低頭，發現湖水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淺淺的紫色。

    藥劑……去了湖水裏……

    在一湖生死水裏泡了十幾分鍾的翼蛇眼前一黑，“咕咚”一聲沉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