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西弗勒斯帶著更大的一罐藥膏去找小崽子——他原先隻知道可能需要，沒覺得需要這麽多。

    臥室裏空無一人，後院也沒有。

    巫師最終從樹上的木頭房子裏倒出兩隻相互依偎的小動物——

    被迷迷糊糊的貂撓了一爪子之後，又被迷迷糊糊的蛇咬了一口。

    西弗勒斯揮了揮法杖，讓藥罐消失：請你們zi you感染，小白眼狼。

    巫師提起貂又抓起蛇，後知後覺地發現其中一個是教子的阿尼瑪格斯，覺得新鮮的同時，大概猜到昨晚沒發生什麽可怕的事。

    “那就請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他說著，把兩隻沒睡醒的小動物又塞回窩裏，自己抬腳往後院走，準備去把那個精靈設計的麻煩房子弄好。

    趕在危機之前送他們離開，這是他的責任。

    趕在他們走之前看到婚禮，這是他的私心。

    即便以後都不再見麵，他也能以此為憑，相信他們往後都像眼下這樣幸福。

    他勤懇地建造著，用魔法大力地劈鑿，精細地雕刻，構想出形狀，又拚接好榫卯……

    他忙碌了一天，也隻完成一小部分工程。

    轉眼已經是黃昏，巫師有些著急，忽然意識到某兩個小崽子一天都沒來“幫忙”——這原本該是他們兩人的工作。

    他有點不高興地回去找人，卻發現小崽子們已經打點好行裝。

    德拉科正小心翼翼地把地裏的種子挖出來。

    原先爬滿木架的藤蔓全都收了回去，淺綠的葉片散落在泥土裏，有一些已經幹枯蜷曲，顏色愈漸透明。

    金發的少年用一塊軟布仔細包住寶石模樣的種子，然後將布包放入腰間的革袋。

    希爾凡在喂馬，萊戈拉斯站在他身邊，興奮又向往地說著自己關於旅行的建議——

    他從動物和別的精靈那裏聽說過很多有趣的地方，他自己從沒去過，但那並不妨礙他把這份有趣轉述給別人。

    他們像迫不及待飛離舊巢的雛鳥。

    西弗勒斯站在屋簷下，有些傷神。

    他不知道孩子們的旅行計劃，隻以為他們等不急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遺憾的同時忍不住埋怨這些狠心的孩子，竟然一刻也不肯等。

    “教父？”德拉科頭一個注意到不遠處的巫師，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我們正要去找你……”

    希爾對他說了森林裏即將發生的事，雖然惦記著婚禮，但他也知道他們留下會給其他人帶來麻煩。

    他已經受了很多照顧，不想再連累他們。

    他們原本準備這幾天好好告別，然後規劃一下出遊路線……但是上午希爾聽見了矮人行軍的聲音。

    不僅是矮人，中午萊戈拉斯匆匆跑來，告訴他們孤山的異動——巨龍史矛革正用烈火和巨石封堵它的寶庫，等它完工，就會展翅向密林襲來。

    魔多的爪牙也悄悄向這裏進軍，維拉幾次感覺到地蛇的異動，好在最終都被某個深入敵營的守護者遏止。

    而薩魯曼來的比他們都快。

    白袍法師不耐煩和摩列達的防禦魔法zhou xuan，直接氣勢洶洶地去了林地王宮。

    傲慢的精靈王正與他斡旋，隻能用眼神指揮下屬出來通風報信。

    來的原本應該是加裏安，但這份差事在大門口被塔瑞爾截了胡，最後毫無懸念地落到萊戈拉斯手裏。

    “摩列達？”小王子看見藍袍巫師，有點意外，“你怎麽還在這……陛下正派人找你，希望你不會對他提起我。”

    “如果你父王不希望你光臨寒舍，你就不該來。”西弗勒斯看向德拉科，“你們都知道了？”

    他的教子點點頭：“抱歉，我知道很倉促……”

    “那不是你的責任，是我試圖隱瞞你們。”巫師抿著嘴打斷道，“請讓我跟小斯內普先生說幾句話。”

    他顯然不高興，少年和精靈結伴離開，他們去找清水灌滿水囊。

    希爾把最後一束幹草喂給兩匹馬兒，又低頭看著它們大嚼……就是不肯抬眼看父親。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

    也許他永遠也沒法得體地和人告別。

    “你要走了。”他的父親到底忍不住歎氣，“離開之前沒什麽話要跟我說？”

    他並不是真的生他們的氣，隻是遺憾在一起的時間太短。

    瑟蘭迪爾勸說他的時候，他並沒覺得這個選擇有多難，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看清離別的臉孔，還沒意識到這是真正的“失去”。

    他愛護的孩子卻低頭不語。

    巫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沒有勉強，拿起自己的法杖，準備去地下開啟傳送。

    青年卻忽而開口：“我不知道說什麽，因為我並不想離開你們。”

    他的父親微微挑眉：“‘我們’？”

    “在那邊的時候是dad，這裏是你。”希爾苦笑，“我不知道怎麽跟他說再會，到最後也沒說出口，然後我們吵了一架……然後他不肯承認我是他兒子了。”

    “那真糟糕。”聽他說到另一個自己，西弗勒斯毫無同情心地說道，“我不是很想陪你吵架。”

    “也沒有時間那麽做。”希爾笑了，他伸出胳膊，“要不然抱一個？”

    西弗勒斯覺得這樣的告別不太鄭重，但沒有拒絕。

    他們剛撿到他的時候，那個小寶寶還沒有他的一截胳膊長……現在已經和他一樣高，而且要回家了。

    “回去見到斯內普，代我跟他打個招呼。”家長想了想吩咐，“然後別和他吵架了——我們沒人吵得過你。”

    “因為你們愛我，所以破綻百出。”希爾鬆開他，眨了眨眼睛，“不過這托付是不是早了點？等你建好‘通路’，完全可以自己跟他‘打招呼’。”

    西弗勒斯愣了一下，隱約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細節。

    比如說，如果小兔崽子們要回另一個世界，他們何必喂馬？

    “你們不是要……回家？”

    “啊哈。”希爾揚了揚眉，“你以為我們要回去，再也不回來看你，所以才這麽悲情？”

    巫師惱怒：“閉嘴。”

    “我不。”年輕人故意咧開嘴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們隻是去環遊世界，過幾個月就回來繼續煩你。”

    巫師惱火地別過臉，看他一眼都嫌多：“那還是請你們別回來了。”

    希爾毫不在意，而且擅自把他的嫌棄解讀成其他意思：“好的，我們會照顧自己，也會想你。”

    別扭的父親哼了一聲，轉身去檢查他們的行李，看有沒有什麽物品缺少。

    “外麵比森林裏險惡得多，要提防的不隻是半獸人。”直到青年上馬前，他還忍不住叮囑，“我本該和你們一起……你們需要一個向導，甘道夫也許可以勝任。”

    “但是他也走不開，他正在荒原的邊界出‘迎接’那些矮子。”萊戈拉斯盯著希爾手裏的韁繩，滿眼羨慕。

    希爾注意到他灼熱的視線，幹脆把韁繩遞給他，自己爬上少爺那匹：“來吧，王子殿下，我們正需要你這樣機靈的向導。”

    德拉科調整了一下坐姿，不太樂意地補充道：“即便你哪也沒去過。”

    小王子高興壞了，假裝為難地看向藍袍巫師：“可是我ada不許我外出……”

    西弗勒斯把臉扭到一邊，拒絕為他打掩護。

    希爾隻好攬過責任：“那我隻能遺憾地宣布，你被bang jia了，殿下，因為——”

    他戳了戳少爺的後腦勺，催促這個聰明的腦袋趕緊為他們的精靈向導想一個理由。

    德拉科隻好接口說：“因為我們需要一個人質，免得我們一走，麵對那些蚊子和蒼蠅一樣的外敵，尊貴的瑟蘭迪爾陛下會懶得費事，直接把我教父交出去。”

    他這一番話說得很有技巧，既沒貶低精靈王的形象，又憑空捏造出風險。

    萊戈拉斯明知道他在胡扯，卻還是忍不住認真思考ada那麽幹的可能：“我ada才不會那麽做……他除了摩列達根本沒有別的朋友。”

    然後發現很有可能。

    畢竟他連親生兒子都說扔就扔。

    小王子還沒忘記自己在野外醒來的事，最終義無反顧地跳上馬背。

    “我這是為了保護瑟蘭迪爾陛下和摩列達之間珍貴的友誼，自願做你們的向導。”他強調，“才不是被你們俘虜的人質。”

    另外兩人使勁點頭。

    西弗勒斯假裝自己毫不知情，而且已經想好一會麵對瑟蘭迪爾的說辭。

    說什麽“外麵太危險”，眼下幾乎沒有比密林更危險的地方——

    那隻老精就是害怕空巢。

    這方麵他有經驗。

    巫師目送孩子們離開，決定一會好好給精做思想工作。

    巫師的防禦法陣中已經混入許多惡徒，他們在樹叢之間打轉，受魔法誤導看不見彼此。

    兩匹駿馬載著三個年輕人從小院中奔出，一路清剿了不少意圖不軌的家夥。

    萊戈拉斯射空了一個箭袋，讓野兔去他的秘密基地給塔瑞爾送信，讓他可靠的青梅竹馬悄悄送一份行李出來。

    他們越過魔法溪流，拐上精靈小道，然後就在瑞達加斯特的窩棚附近等待，並不擔心塔瑞爾找不到理由溜出來。

    “他信任你。”瑟蘭迪爾扔下倉皇投誠的兔子，拍了拍自己的袍子，慢慢站起身，俊美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你準備怎麽做，女孩？”

    塔瑞爾咬咬牙，屈膝跪下：“我有罪，但是陛下，他是您的兒子，您不該一直把他關在這——”

    “住口。”君王慍怒，沉聲說道，“你忘了自己在對誰說話，我原諒你，但是沒有下次。”

    “……感謝您的仁慈。”單膝跪著的女精靈垂下頭，“您希望我怎麽做？”

    精靈王站在兒子秘密草地的中央，抬頭看了一眼敞亮天空中殘餘的夕照，微微蹙眉。

    “林地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史矛革的龍焰……給他多帶點幹糧。”

    垂著頭的姑娘等到這麽一句話，隨後看見拖曳而過的衣角。

    她以為這就是全部旨意，剛要起身，就聽見王又說：“騎我的鹿去，北方也已經不安全。”

    忠誠的戰士領命離去，國王的管家找到這裏，告訴王薩魯曼法師已經等得不耐煩，而摩列達已經到大門口。

    “我這就過去。”瑟蘭迪爾最後看了一眼深青色的天空。

    也許他應該感謝西弗勒斯家的年輕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萊戈拉斯騙走。

    年輕的王子不一會就等來塔瑞爾的送別，他試圖勸說青梅竹馬的姑娘和他一起走。

    那個美麗又堅定的姑娘隻是搖頭：“萊戈拉斯，我發過誓效忠你的父親，我要留下來戰鬥。”

    精靈王子有些動搖。

    他還在生ada的氣，但是如果戰爭無法避免，比起旅行，他還是想站在父親身邊。

    “那樣你隻能陪他一起化為灰燼，所有角色到齊的時候，巨龍也將啟程——”褐袍巫師不在家，小窩棚後麵卻傳出人聲，那聲音詭譎而陰沉，“就算十個你站在你父王身邊，能為他阻擋一縷龍焰嗎？”

    萊戈拉斯驚怒：“什麽人躲在陰影裏竊竊發聲？”

    銀發白袍的術士從背麵轉出來，他提著一盞粗劣的油燈，輕聲嗤笑：“好人。”

    精靈們才不相信這個鬼鬼祟祟的家夥是“好人”，塔瑞爾已經拔出佩刀，萊戈拉斯也張弓搭箭。

    “誤會，誤會。”希爾幹咳一聲，出麵調停，“我認識他，確實是在做好事。”

    精靈們將信將疑，而德拉科一看清來人的相貌，就知道他是誰。

    用阿肯寶石製作的“衣服”有一張湯姆·裏德爾的臉，雖然更蒼白一些。

    他那古怪的發色和眸色，他也曾在發狂的莉莉·波特身上看過。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把陌生人介紹給同伴：“我可以作證，這位bay——”

    陌生人眉毛一跳，趕緊插話：“‘貝’就可以，幸會幸會。”

    他似乎生怕第四個人知道他那個糟糕的外號，甚至拉著萊戈拉斯，主動交代起胡編亂造的良民身份。

    他在龍穴裏呆了三年多，從其他珍寶那裏得知的傳說數不勝數，東拚西湊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假話。

    萊戈拉斯隻當他有意隱藏身份，也沒再追究，聽他能說幾句辛達語，也就不再懷疑他的來曆——

    如果是魔苟斯的造物，那些生物肮髒的口舌是不能說出高尚的精靈語的。

    “貝”這才鬆一口氣。

    萊戈拉斯轉身與塔瑞爾告別。

    精靈姑娘雖然騎著國王的鹿前來，卻為他們牽來另一匹溫馴的馬，王子於是騎上自己的坐騎，把摩列達那匹讓給神秘的陌生人。

    塔瑞爾對他們說了一句辛達語，便騎著鹿轉頭回去。

    少爺告訴希爾，那句話意思是“願星辰照耀你”。

    希爾搖了搖頭，環住他執起韁繩：“願星辰常在我懷中。”

    德拉科耳朵微紅，鎮定地接受了這句表白和讚美。

    baby聽見他們的悄悄話，有點受不了地一夾馬腹，和他們拉開距離。

    萊戈拉斯最輕，他的馬跑在最前麵，摩列達家的男孩們則落在最後。

    借神秘的貝先生的光，他們一路都沒有受到怪物騷擾，成功在天黑透之前跑出森林。

    他們原本要在森林的入口附近停留一晚，因為黑夜行進太不安全。

    然而剛安頓下沒多久，遠方就傳來惡龍的咆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