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磊將手中文件遞給我，眼中盡是黯然：“這是老爺子暗中留給司寒的一筆巨額遺產，本是要他去世幾年後，待一切風平浪靜，再由我秘密給司寒，這樣祁敬不會發現也不會為難他。那時我沒有想到祁敬竟然會趕盡殺絕，所以一直待在國外，直到最近，才聽到了司寒的消息——”

    我看著祁磊遞給我的文件，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我看不懂，但美元符號後麵跟著的數字我卻能看得懂。

    確實是一筆巨額遺產。

    我摸著那些數字，忽然就笑起來。

    司寒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抱歉，如果我當時在國內待得久些，就不會……”

    祁磊欲言又止，我則笑著看向他：“不會怎麽樣呢？司寒就不會死了嗎？祁磊其實你一直知道的吧，知道你鬥不過祁敬，所以隻能出國避著，因為你是養子，所以你沒有多大的威脅，隻要出國，祁敬就不會對你怎麽樣，可司寒的結局你當時就一點都沒有料想到嗎？”

    祁磊被我問得無話可說，我摸著手中文件，隻覺得它很燙手。

    人，究竟是怎樣一種奇怪的生物，為什麽可以為了錢變得喪心病狂？

    明明司寒什麽都不要啊。

    我們已經躲了那麽遠，祁敬卻還是要趕盡殺絕。

    “這些錢都給我了嗎？”我忽然出聲問祁磊。

    祁磊一愣，抿唇點點頭：“司寒的母親早已去世，你算是他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我身體向後仰靠到沙發靠背上，懷裏緊抱住那份文件，頭微微歪著，閉上眼。

    “我看過一部電影，當你忽然擁有一筆巨額遺產時，你要怎樣把它花掉呢？可惜，那是一部喜劇。”

    祁磊語氣落寞：“楚溪——”

    我知道我有些狼狽，卻依舊說著：“我想去珠穆朗瑪峰放風箏，想繞著洱海跑，還想為司寒買一座島，上麵隻有我和他還有小寶三個人的墓碑。”

    “司寒不希望你死，你要——”

    “不，司寒希望我死。”祁磊話沒說完，我便睜開眼打斷了他的話。

    祁磊以同情而悲傷的眼睛望著我，我不躲避也不回答。

    我早說過，沒有人懂我和司寒。

    我們相依相偎，與這個世界毫無關係。

    我把文件複又塞回祁磊懷裏，他疑惑地看著我，我忽然問他：“祁磊，你喜歡我是嗎？”

    他的臉色便瞬間一變，染上些紅意。

    “幫我兩件事吧。第一件，幫我調查當年我父母出車禍的事；第二件，幫我找出祁敬九年前強暴我的證據，還有他與警方勾結陷害司寒的事。這些錢你全部拿去調查，我要所有的證據。”

    “楚溪，你要清楚這些對祁氏集團的影響，這是司寒父親一生的心血，你——”

    “這些和司寒有關係嗎？”

    祁磊終於是默了聲音，最後他苦笑：“楚溪你果真瘋了。”

    我慢慢起身，覺得整個身體都很累，我慢慢朝臥室走去，背對著祁磊的身影如同一場永久告別。

    我說我累了。

    祁磊沒有說話。

    我說過些日子我要離開C城去珠穆朗瑪峰。

    祁磊說好。

    推開主臥的門，一隻風箏躺在床上，積了灰塵的它淡淡凝著我，仿若在抱怨為什麽我現在才回來。

    我把門關上，所有力氣全部失卻，靠著門頹然滑落在地。

    “好，好，陪你去珠穆朗瑪峰放風箏，風再大都去，你的傷口裂開就裂開，大不了我也用刀子在身體上劃一道，我們永遠都要一樣的嘛。”

    “我們要一起髒，要一起生活，一起生氣，一起不理對方。”

    我由壓抑著哭聲漸漸到泣不成聲，靠著主臥門，眼睛自始至終不敢離開那隻風箏。

    司寒笑著站在洱海邊，司寒蒼白著臉在法庭凝向我，司寒在小院裏修補屋頂。

    我們所有的記憶。

    “我走了。”

    門外是祁磊的告別。

    所有人都在進行著一場告別，司寒，雲歌，祁磊——

    在祁磊離開的第二天，我也離開了。

    我沒有勇氣去看看司寒和小寶的墓碑，我覺得，隻要我不去看他們，他們就永遠活著，隻不過與我分隔兩地。

    我一路輾轉到了西藏，也去看了珠穆朗瑪峰，隻是並沒有去攀登。

    我隻站在遠遠的地方遙望，覺得我這一生都去不了那個地方。

    我抬頭望著，它與天好像都要連為一體，似乎那裏是最接近天國的地方，隻要去了上麵，我就可以找到司寒。

    但最終，我轉了身。

    我走了很遠的路，沒有注意究竟走了多久，直到有一天，許久不曾聯係的祁磊給我打了電話。

    “一切都調查清楚了，楚溪回來吧，回來我親自告訴你。”

    回去時，我看著萬家燈火，小孩與大人貼著春聯，才恍然察覺，又是一年除夕。

    我見到祁磊時，覺得曾經年輕俊朗的他似乎老了不少。

    我問他：“我們多久不見了？”

    祁磊有些詫異：“你已經離開C城三年了楚溪。”

    三年……我都走了三年了。

    高檔餐廳中，我們選了處靠窗人少的位置，祁磊把文件遞給我。

    “關於你父母的事不過一個月便出了結果，隻是祁敬的事花了不少功夫，他做事手段隱蔽，這幾年我一直在找人尋查證據。”

    祁磊遞給我的是一遝厚厚的資料，分為兩個文件夾，其中一個薄薄的是我父母的名字。

    我打開，拿了出來。

    下一刻，便淚流滿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