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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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雜的酒吧裏忽然安靜下來,幾乎所有圍觀的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著兩人喝酒如飲水,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

    酒架上的杯子一隻隻空下去,雷厲臉上呈現豬肝色,噴吐的氣息中都帶著濃濃的酒精味。相反,夕銀的臉色蒼白,不禁讓人懷疑她的酒量到底有多深,隻是白得……有些異常。

    又是一杯見底,夕銀抹幹嘴角的酒液,繼續去取杯子。卻聽“砰”一聲,雷厲砸掉了手裏的杯子,打了個酒嗝,含含糊糊地吼著:“不來了!倒……倒了……”話未完,整個人笨重地仰麵摔倒,樂樂連忙去扶,卻怎麽也叫不醒,粗重均勻的鼻息,竟是睡著了!

    夕銀緊縮的眉頭這才舒展,放下手裏的杯子,微微扯開嘴角:“我贏了。記得敦促你們老大,按時把每月盈餘的一半,送到黑龍幫總堂來。”說完,轉身瀟灑地離開。

    招招手,小米便會意地跟上來,卻見夕銀的側臉慘白如紙,咬著嘴唇,好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麽。

    “銀姐,你沒事吧?”小米不放心地問。

    夕銀用手掌捂住嘴,弓著身靠在牆壁上,倉促地吩咐:“去把車開過來,在外麵等我。”

    小米點頭,邊走還邊擔心地回頭看夕銀。

    終於忍耐不住,夕銀狼狽地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吐了起來。胃裏好像翻江倒海一樣,一波一波地嘔到喉嚨,能吐的全吐了個幹淨,惡心的感覺依然沒有散去,隻能用手指摳著嗓眼,一口口地吐著酸水。

    水管嘩嘩地開著,掩蓋掉她狼狽的聲音。麵前,忽然遞過一張紙巾。

    夕銀伏在洗手池上,透過玻璃鏡麵,認出是樂樂。接過紙巾,還沒擦兩下,又劇烈地嗆了起來。

    “何必這樣強迫自己?到頭來,受罪的還是自己啊。”樂樂搖了搖頭,不忍心再看夕銀倉皇的樣子。

    夕銀微微抬頭,對著鏡中的自己苦笑了下,又繼續埋頭到嘩嘩的水流中。

    樂樂抱著手臂,煩躁地在她身後來回踱步:“真不知道你這三年都是怎麽虐待自己的。還以為你嫁了個不錯的男人,過著少安逸生活呢。”忽然又停下,拍著夕銀的後背,“還有,你跟青幫是怎麽杠上的,為什麽會鬧得這麽僵?一邊是我好姐妹,一邊是我男人,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哎。”

    吐得一陣天昏地暗,夕銀覺得不止胃裏被大清洗了一番,連腦袋都好像剛被人涮過,隻能不斷地重複:“對不起……”

    樂樂見她這樣,又著了急:“你這哪裏是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看把好好一個人給糟蹋的。”扶起她幫忙整理了一會,又道:“你這樣子肯定不能開車,還好我提前打電話叫你老公來接你了。”

    夕銀愣了下,反手隔開樂樂,斥問:“你叫他來幹什麽?我有帶司機,幹嘛要去找他?”

    樂樂莫名其妙地嘟囔:“這麽激動幹嗎?我想你們是夫妻啊,老婆喝醉了,老公來接很正常啊。三年前那次,也是他把你背回去的。”

    夕銀發不起火,隻能悶悶地跺著地板:“三年前是三年前,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樂樂也起了脾氣,忿忿地甩開手:“是啊,一切都不同了。你夕銀變得高攀不起了,咱們的關係,大概也不能跟往日比了。”

    本來腦袋就被酒精衝得昏昏的,再這麽一鬧,已經攪成了漿糊。夕銀蹙著眉,無助地搖頭,抓著樂樂的手腕晃動著:“我今天喝多了,鬧心的話就別說了。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今晚的話你聽了就忘了吧。”

    樂樂也不忍真的生氣,盯著夕銀醉意朦朧的眼眸,認真地問:“是姐妹的,就把你和青幫的仇怨告訴我,我也好給你做個和事佬,冤家總是宜解不宜結嘛。”

    夕銀無奈地搖頭:“解不了……三年前,我父母的死,是青幫的人幹的。”

    樂樂驀地張大眼睛,不敢置信:“是……是雷厲做的?”

    “不是。那時雷厲還沒出道。應該是青幫老大葛炮的意思。”

    樂樂立刻如釋重負地噓了口氣。又繼續道:“炮哥這兩年收斂了不少,在青幫也很少露麵了。不過身邊的保鏢一直很多,要找他報仇不是那麽容易。可是,夕銀,答應我,別再找雷厲的麻煩了,好嗎?我跟他相處一年多,很了解他的為人,他不是壞人。就算你跟青幫有仇,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啊。”

    好人嗎?大概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盲目的吧。當初她也在父母麵前一力保證龍釋不是壞人,可最後,反而連累的父母喪命。夕銀點點頭,拍著樂樂的手背:“好了,我知道了。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踏進雷厲的場子了。”

    樂樂又著急地抓著夕銀的手:“那你以後也不來看我了?”

    夕銀淡笑:“傻丫頭,我們要見麵,約在哪裏都可以啊。”

    樂樂這才放心地點頭,又憐惜地撫摸著夕銀蒼白疲憊的臉龐:“你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伯父伯母不在了,這世上總還有惦記你的人。別傻傻的不拿自己當個人,叫你的仇人見了笑話,關心你的人卻要傷透了心。”

    盡管全身上下都被酒精麻痹,可這句話,還是一下子就進到了心坎裏,某處最柔軟的地方,有種暖暖的情緒在醞釀。

    兩人相互攙扶走出洗手間時,就見到酒吧出口的通道上,擠滿了人。吃力地撥開裏三層外三層的看客,卻見龍釋一身黑風衣,臉色難看至極,黑麵神一般堵在出口。認識龍釋的青幫中人駭於他的身份,不敢接近,不認識的普通客人則被他周身那種冰冷的氣質凍傷,遠遠地觀望著。

    瞥見夕銀的出現,冰雕瞬間融化,龍釋風一般卷到夕銀麵前,攬著她的肩輕問:“老婆,沒事吧?怎麽會喝這麽多?”

    樂樂識趣地把夕銀塞到龍釋懷裏,順便解釋:“一點誤會,拚酒拚傷了,回去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龍釋這才舒展眉頭,鐵青的臉色也有所緩解,禮貌地看向樂樂:“你是……?”

    樂樂回以一笑:“我們見過的。我是夕銀的好朋友,你們沒結婚的時候,有次夕銀喝醉了,也是和我一起。”

    龍釋依稀想起三年前的情形,微笑著衝樂樂點點頭:“總是麻煩你,真不好意思。有空歡迎來家裏做客。今天我先送夕銀回去了。”

    樂樂微笑著目送兩人離去,又折回頭照顧另外一個倒下的男人。心中煩悶地歎氣:怎麽看都是個絕種好男人啊?為什麽夕銀這三年好像都過得不開心,整個人都變了樣?

    走出酒吧,寒冷的夜風竄進衣領,刺得夕銀打了個激靈。抬頭看清龍釋的臉,本能地推開他,明知故問:“你怎麽來了?”

    龍釋蹙著眉,強忍著情緒:“我不來你打算怎麽回去?醉成這樣難道還想開車?”

    夕銀忽然吃吃地笑:“誰說我離了你就活不了?我帶了司機來的。”順手一指,小米已經將夕銀的車開出車庫,此時正亮著車燈等在馬路旁。

    “他是誰?”龍釋順著夕銀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瞥見將頭伸出車窗,焦急等待的小米。

    “他?”夕銀不雅地打了個酒嗝,胃裏雖然吐了幹淨,腦袋卻越來越不清醒,含含糊糊地解釋:“我新收的小弟啊。”

    龍釋無奈地搖頭,上前擁住步伐不穩的夕銀:“叫他先回去吧,我開了車來。”

    “我為什麽要做你的車?”夕銀打掉龍釋的手,搖搖晃晃地往車子方向走去,“我要……回,家!走,送我回家!”一邊跟小米吩咐著,一邊去拉後車門。

    龍釋追上去,按住夕銀的肩:“別鬧了!我就是來接你回家的呀!”

    夕銀卻豎起食指,在龍釋的鼻子前麵搖了搖,笑得眉眼彎彎:“錯!那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我家……”說著,坐進後座,“嘭”的一聲將車門關死,大聲吩咐:“開車--快點開車!”

    小米為難地看看被隔在車外的龍釋,又看看醉意醺醺的夕銀,隻能咬咬牙踩下油門。

    身後,龍釋拚命地拍打著車身,無奈車子擦身而去,隻留下一縷尾煙,忿忿地將手中的車鑰匙摔在了地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