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他抱著我,我抱著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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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飛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我還留著一絲理智,拖了張毯子出來給他蓋上,他皺了皺眉頭,睡得不安穩。

    他果然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床必須是最軟的,吃必須是最可口的,穿必須是最舒適的,勾搭的女孩……得了吧。

    “韓飛。”我拍了拍他的臉,他沒有多大的反應,我也喝得差不多了,下手就重了點,啪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五個鮮紅的巴掌印讓我清醒了幾分,我愧疚,連忙用毯子給他的臉蓋上,又覺著他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還是會在這種二十度的天氣裏凍著,於是把他整個腦袋都給捂嚴實了。

    我看著被我整得像停屍房裏屍體的韓飛,滿意地怪笑兩聲,跌跌撞撞地走進房間,拉開了壁櫃,許卓君衝我笑得溫和。他這樣儒雅俊朗的一個男人,就連遺照,都這麽好看。

    我抱起他的骨灰盒,傻笑著回到客廳。

    我聽見自己沙澀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看,這就是韓飛,我跟你說過的。”

    “……”

    “……哦抱歉,我今天喝得有點多,對,有點兒高興了,前幾天剛買的紅酒不錯,你要來一杯嗎?”

    “……”

    “有時間,我們再回S大去打球……噢你想多了,我可還不會,我隻是喜歡看……對,嘿嘿,我隻是單純的想看你的肌肉而已。”

    “……”

    “最近天氣熱起來了……你在球衣裏麵記得穿上一件短袖T恤……太熱了?太熱了也不行啊,我看到其她女孩子盯著你胳膊上的肌肉看會不高興的……”

    “……”

    “啊?你說什麽……沒問題,你去吧,你去多久都沒有問題……你再消失個兩年我也不會生氣……我一點兒都不生氣……”

    “……”

    “……好啦,明天想吃什麽,訂外賣吧……”

    “……”

    沒人回答我,我當他在聽,自言自語宛如一個神經病。我心裏知道的,這在醫學上是因為壓力太大,思想太壓抑,應該用轉移注意力的方法去解決,於是,我有很努力地在工作,我有很努力地去生活,隻是這生活,需要用香煙,醇酒去麻痹。

    人們喜歡把我現在的生活稱之為墮落,如一個外表清甜的蘋果,外表看上去再紅潤,奈何內裏,早已腐爛得連蛆蟲都不願棲身。

    我抱著許卓君的骨灰盒,坐在地毯上,背靠沙發,昏沉睡了過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客廳時,我熟睡的位置剛好巧妙地避過了陽光。沙發上的韓飛醒了,歪躺在地毯上的我還沒有醒。

    他扒拉下自己臉上的毯子,我想他現在一定是滿滿的憤怒,腦袋混沌間還聽到他小聲嘀咕,“就這麽敷衍少爺,你這女人怎麽照顧的人。”

    但他明顯比我大度,不計較我昨晚那麽糟蹋他的臉,他把我抱起來,朝房間走去。如果我現在眼皮能夠睜開,一定會用眼神好生感激他一番——我以為他會直接揪著我一條腿把我拖進去。

    身體挨著床,我舒服地翻了個身,打了個滾,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於是自然地,我並不知道韓飛已經注意到了我手裏的骨灰盒,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更加不知道,他走到了我未關上的壁櫃前,見到了許卓君。

    戲劇地來說,那大概是他們倆的第一次正式見麵。

    再次醒來後,韓飛已經不在了。

    我看了眼日曆,五月一日——勞動節,國家法定節日,我則需要在這全國都法定不上班的節日裏背著包去上班,穿著白大褂,和平常沒有兩樣地穿梭在一個個病房,一台台手術中。

    文哥說,我可以真正開始動刀子了,這讓我很高興,但是內心也不免有些膽怯,畢竟一刀兩命的事情並不是那麽好混,具有一定的風險。所以,文哥叫我加倍努力,鼓勵完之後他的下一句話永遠都是,“下班後順路接下小潔吧。”“……”

    我看了眼滿室的淩亂,認命地推門離去。

    當文哥把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帶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很不解,“文哥,這是?”

    “這是小喬,你可以喊她喬姐。”文哥對那個小夥子介紹我,又衝我介紹那個小夥子,“這是小趙,今年新進來的實習生,在婦產科的幾個月你帶著他。”

    然後文哥就像扔垃圾一樣把小趙扔在這裏了,平時走路慢吞吞的他,現在突然像兔子一樣轉瞬消失在辦公室,那滑稽的背影讓我看著忍不住朝他臭雞蛋,準沒好事。

    “小趙是吧。”我眯著眼睛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對,我是趙輝煌,您可以叫我小趙。”他也友好地衝我笑笑,似乎是想奉承我,但是沒有掌握到要領,“喬姐,你真漂亮,這個年紀還保養得這麽好。穿衣服也挺有品味的,你這件大衣我媽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不過你穿著比她好看多了。”

    “OK。”我打斷他,“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是現在我還有事,你自個先在婦產科逛逛吧。”

    “喬姐就是心地善良,初來乍到的也沒有為難我。”看來他是真的不會說人話,“我還以為自己會遇上一個滿臉橫肉,內分泌失調的老巫婆呢。”說著,若有若無地瞟了幾眼我隔壁辦公桌的林姐,那是一個待人很好,溫和可親的老姐姐,雖然身上的肉多了點。

    “你這小夥子怎麽回事啊。”林姐不高興了,站起來的時候凳子如釋重負地吱呀一聲,“會不會說話啊你。”

    小趙這時候夾起尾巴裝小白兔,一臉無辜的樣子別提有多欠揍了,“我沒有說您啊,我有說您嗎?我隻是在誇喬姐心地善良而已。”

    我深呼吸一口氣,朝林姐走了過去,撫了撫她的後背幫她順順氣,“林姐,別跟他一般計較,沒見過世麵的孩子不會說話是正常的。”

    林姐聽罷,心裏好受多了,正要坐下去的時候小趙又說話了,“我們喬姐就是不像某些人,心胸狹窄,一句話也要來計較。”

    我看著小趙那張欠揍的臉,心裏瞬間冒出了十八種整他的辦法。我邊幫林姐順著氣,邊對他說,“小夥子,腦子挺靈光的啊,婦產科沒有什麽好逛的,幹脆你幫我個忙吧。”

    “行啊。”他爽快地回答。

    我笑眯眯地朝他走過去,“去太平間,幫我取樣東西。”

    “……什麽,什麽東西。”他的舌頭不自然地打結,畢竟太平間這種地方,位於陰暗潮濕的地下兩層,詭異不說,單論那若有若無的陰風,衝你的脖子吹來,那酸爽……

    “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你要是不願意去——”我裝作很為難的樣子。

    “沒關係的喬姐。我去。”

    “好啊,你去太平間找管理員,他會給你的。”我的笑容愈加和藹可親。

    哪有什麽東西要取,見他推門離開了,我馬上給太平間的管理小哥——一個常年浸浴在恐怖和靈異電影中的小夥子,打了個電話知會一聲,叫他把小趙往死裏耍。

    “那小趙什麽來頭,實習生早就招了還搞空降?”我在文哥麵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躲他像躲鬼似的,什麽人讓你嚇成這樣?”

    文哥歎了一口老氣,“還不是院長那寶貝公子,倒也不是空降,他先去其他科室實習了,短短地幾個月,所有科室都要求他滾蛋,但是又不好明著說,於是就踢來我們婦產科了,那些老頭子,當我們科室好欺負呢。”

    我的眼中不自覺地冒出幾絲興奮的光彩,再看向文哥的時候,他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縱觀咱們整個科室,也就你最不好欺負了,雖然你還不是主治醫生,帶這種小毛頭還是綽綽有餘的。”文哥臉上再次浮現出了那種表情,“雖然這件事太有挑戰性,但你不就是喜歡有挑戰性的事情嗎,放心,帶好他這幾個月,你文哥我向你保證,最多一年,就把你帶成主治醫生。”

    我鄙夷地嗤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如意算盤。帶好了,功勞算你的,那什麽主治醫生,還是得我自己去考。沒帶好,這責任都是我的了,您老人家半點都連累不到。”

    文哥的表情有點尷尬起來,“你瞧你,說話這麽直。”

    我眉毛一挑,“也行啊,我就幫你帶帶他吧,不過先說好,死了殘了什麽的你負責。”

    “誒,別忘了今天下班後要去——”

    “要去接小潔的嘛。”我接過他的話,搖頭晃腦道,“反正像我這種下班了沒有什麽娛樂活動的人除了幫你帶孩子也沒有什麽可幹的事情了對不對。”

    “今天小潔的奶奶來了,你不用去。我昨天沒有跟你說嗎?”他拍拍腦袋。“你師母幫你物色了一個高富帥,是她們公司主管的親戚,做IT的,人都幫你約好了,就在人民廣場那的一個咖啡廳。”

    “你昨天可沒有提前跟我說!”我被文哥這一整套完美的表演給嚇著了,冷汗直冒,“你坑我。”

    “嘿嘿,這怎麽叫坑呢,”文哥朝我笑,給我倒了杯水,“這不是怕你拒絕得太快嗎?這樣多好,打得你措手不及,讓你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最近可能在看湖南經視頻道的抗日戰爭片,裏麵一套套的作戰方案,他學得很精。

    “……可是我——”

    “別什麽可是了,放人家鴿子可不好。”

    “不會又是上次那種爛鈔票吧。”

    “怎麽可能,你還不相信你師母的眼光。”

    我癟癟嘴,起身離開,小聲嘀咕道,“我師母眼光好還會嫁給你。”

    “誒,別忘了去啊!”文哥不放心地叮囑道,我關上他辦公室門的時候剛好聽見他給他老婆打電話,說任務完成。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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