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把你和屍體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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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診所出來後,已經十點半了,許卓君君子,執意要送我回寢室,他說,“雖然你長得挺安全,但也怕那萬一。”

    我……

    已經十點半,路上人少,入校門後還得走上一段很長的路,特別是那條悠長狹窄的林蔭小路,路燈黯然,每一處黑暗的角落都滲著駭人的氣,據說某個恐怖片劇組還來采過景。

    旁邊的許卓君就像是存了心要嚇我一樣,走了老半天也不出聲,我有種下一秒他會變成喪屍來咬我的錯覺,不得已,我開口跟他說:“十老師,中式麻完你了,你比昂了我好大一個忙,都布吉島怎麽歇歇你查好。”

    “舉手之勞而已,”許卓君輕笑,“我還沒有謝謝你呢,你讓我見識到了現在的小孩腦子都是怎麽長的。”

    ‘‘……歇歇你啊,哲麽看得起喔。‘‘我朝他翻了個大白眼。

    正好這條路快要走到頭了,許卓君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我,“回去記得每天換藥,一個星期後去拆線,這幾天喝水吃飯都小心點,不要感染傷口。”

    “諾說。”我接過袋子,衝他擺擺手。

    “對了,你那兩個妹妹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明天軍訓,回去早點休息吧,大學生活很美好,好好享受。”

    我聽了這話差點熱淚盈眶,雖然一晚上發生的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原以為這發展該偏得一去不複返,但在這最後關頭,又偏了回來,一定是是我的真心感動了許卓君,叫他不忍這麽為難我這小女子。

    走到宿舍樓門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他還站在原地,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在那濃墨重彩的黑暗裏顯得無比挺拔。

    大概,他這君子作風,對誰都是如此,樂於助人,不嫌麻煩,還適時地給你台階下。

    我頭也不回地跑回宿舍樓裏,心砰砰地跳個不停。心裏想得太投入,嘴下沒注意,好長一條亮晶晶的口水絲從嘴裏落到了衣服上,我渾然不覺地打開寢室門,剛剛容選為寢室長的許唯依見著我這副樣子,用她純正的山東話罵道,“媽的,智障。”

    我他媽……剛要開口說話,口水流得更加順暢。

    軍訓過去之後,我們開始了正式的課程,第一節就是許卓君的課,學校簡直友好得不得了,第一節課就決定讓我們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醫學。

    “死丫頭,在學校有沒有好好學習啊!”我媽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的時候我正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學校發了白大褂,風一吹拉風得不得了,手再往口袋裏一插,倒還真的挺像個醫生。

    “今天才開始上課呢。”

    “死丫頭,老娘要是知道你在學校又胡作非為,回來不打斷你的腿!”

    我把手機拿遠了點。

    “你老媽我已經跟你的班主任聯係好了,你要是犯什麽事人家肯定會打電話給我,你最好夾好尾巴,一點風吹草動我都能知道的我告訴你。好了,你去上課吧,我這也忙,我們隔得這麽遠,長途挺貴的。”

    我對著已經掛斷的電話,已經無暇去問我媽是怎麽弄到許卓君的電話的,我隻想對她說,長途不是按距離算的,我們都在新市,不算長途……

    於是照顧就真的成了照顧。

    實驗課上,許卓君戴著一副半框眼鏡,無比斯文,無比詭異,頗有變態碎屍狂的風範。

    他讓我們圍著一具內髒被全部挖出來,天靈蓋打開,兩眼無神,死不瞑目,一絲不掛的標本,假裝翻了翻花名冊,眉毛一挑,殘忍地對我說,“舒喬,你來把他的內髒擺好,這是最基本的。”

    我頓時被嚇得心肝發顫,腿發軟,差點沒有一跟頭朝標本栽去,我躲在許唯依身後,那模樣無比地慫,“我拒絕。”

    “這麽好的學習機會,你確定要拱手相讓?”許卓君又假裝看了看花名冊,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讓人聽著忍不住朝他吐口水,“這也算是平時成績的一部分,既然舒喬同學你放棄這個機會的話,這平時成績——”

    賤人,“我拚!”一咬牙,豁出去了。

    那種福爾馬林刺鼻的氣味,和標本若有若無的陰測測的目光,還有手上冰涼冷硬的觸感,快要把我逼瘋了。

    硬著頭皮擺好之後,我小心翼翼地偷瞄了許卓君一眼,果不其然,他沉著一張臉,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他的毒舌總是能在這種時候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的肝是放左邊的嗎,你的小腸大腸是一上一下的嗎?腎呢?你怎麽這麽殘忍人家的腎你都藏,你要他的腎幹什麽?炒菜也不能吃啊。”

    又是哄堂大笑。

    一個女生,就是開學第一天晚上做自我介紹,鼓起勇氣衝許卓君說,“許老師你真帥,我好喜歡你。”的那個,她叫李紫梓,為了蓋住臉上飛滿的斑,經常用上半厘米厚的粉底。

    她大概是急於在許卓君麵前表現,即使害怕雙腿直抖,也依舊站了出來,“許老師,我來試試吧。”

    許卓君笑著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

    李紫梓比我還慫地將屍體拚好之後,笑著看向許卓君,那諂媚的表情讓我看著忍不住直翻白眼,我小聲的對許唯依說,“她現在大概恨不得在許卓君麵前跳脫衣舞。”

    許唯依頗為讚同,端詳著我的臉,“你雖然看上去醜,但不知道比她多清純。”這話叫神經大條的我無比讚同,我們你一言我一句地說開,甭提有多嗨。

    許卓君一記淩厲的眼神掃了過來,沒有說我什麽,轉而他笑著表揚李紫梓,“你這小腸大腸擺放得不錯,是這個樣子,預習得挺認真,不錯,不錯。”許卓君接連說了兩個不錯,說得李紫梓心花怒放,得意忘形,眼看著就要撲許卓君身上去了。

    一股無名火在我心裏蹭蹭冒,但是礙在沒有理由,不好發作。一直憋著,憋著,快要憋出精神病的時候終於下課了。

    等到實驗室人都走光了之後我晃蕩到許卓君跟前,陰陽怪氣地說,“那李紫梓看你那眼神,真他媽叫一個赤裸裸。”

    許卓君仔細翻看教科書,頭也不抬,“作為一個學生,你用‘真他媽’這個詞,不覺得汗顏?”

    “不覺得,挺和諧的。”

    “是嗎?”許卓君抬頭看著我,詭譎一笑,“那你覺得跟他在這裏麵睡一晚,是不是也很和諧呢。”

    我看著還未關上棺材蓋兒——哦,不,冷藏箱蓋,裏麵的不明標本,心中冷汗直冒。

    “哼。”我背著書包扭頭就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來對他說,“我知道我媽給了你好處,但是你最好不要整我。”

    他慢條斯理地按下了升降台,標本便沉了下去,浸在了福爾馬林裏麵。

    “你在說什麽?”

    “少裝蒜。”我走過去瞪著他,“我知道我媽跟你勾搭好了,但你如果還像今天這麽整我,我就把你的電話號碼發給全校的女同學。”

    他輕笑了兩聲,不做言語。

    “說好了啊,”我正了正表情,希望自己看上去是一副比較嚴肅的模樣,“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整我不管我,我就不發你的電話號碼,如果你給我媽打小報告,我就夥同一群瘋女人每天打電話騷擾死你。”

    沒想到,他轉過身來看著我,同樣嚴肅地說,“舒喬,如果你敢騷擾我,說明你膽子挺大,那去屍庫呆一晚上也不是什麽大事吧,那裏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有……人身上的所有東西,簡直完美……”他用一副略微陶醉的表情,指了指那具被我拚過的標本,那陰測測的目光還在瞟著我,我甚至有種他嘴角在緩慢上揚的錯覺。

    身上的汗毛瞪地豎了起來,剛剛的心裏陰影又籠罩了過來,許卓君的嘴角掛著一抹笑意,眼睛發射出兩塊白光……他像打量實驗動物一樣地在我身上打量了一遭——

    兩秒鍾後,實驗室響起了一個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她拿著包頂在腦袋上慌不擇路地跑了出來。而實驗室裏麵,穿著白大褂一臉俊氣的許卓君終於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我站在實驗樓下麵靠著牆壁喘著氣,心情平複過來之後直罵自己沒出息,這麽輕易就被嚇到了。

    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給許卓君發了過去,“真君子不論外物之爭,有本事真刀真槍地跟我打一架!拿屍體嚇唬人算什麽本事!”

    一分鍾後收到一條短信,“真君子乃不若小人怨之。”

    “……”

    這還不算是最丟人的事,不就是被一具屍體嚇著了嗎,這還不算什麽的。當我把一隻小白鼠砸死的時候,在全班靜默一秒隨後而來的哄堂大笑之下,許卓君的臉黑得像塊炭。當我當著許卓君的麵“砰”地一聲撞上玻璃門時,他笑得像一朵花——對著他身邊的那個女人笑。

    打娘胎裏開始,我就沒有這麽走過背運,可能許卓君是隻會吸收別人好運氣的妖,很不巧地,我被他盯上了,他吸走了我所有的好運氣,所以我遇見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倒黴得離譜。

    事情還是得慢慢地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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