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研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時，蘇格就呆住了，她一眼就認出了他，隻是搞不清畫室姐姐的男朋友怎麽會出現在自己家中。“哎呀，這孩子長這麽大了。”比起蘇格的呆愣，蘇白的好奇，蘇爸爸是最激動的一個，激動到反反複複說著同一句話。

    安研的媽媽曾是蘇立言的兒時鄰居，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了。可是安研出生後不久她就帶著安研搬走了。起初還有聯係，蘇立言知道她的所有情況，隻是再沒見過麵。後來聯係莫名就中斷了，轉眼過去很多年。“沒想過會再見到啊，這孩子也是苦命。”那天安研走後，蘇立言在飯桌上對蘇佩玉這樣叨念。

    “這就是你說的那家的孩子啊，長得還挺精神的。”顯然是聽過，蘇佩玉一邊夾菜一邊搭話。

    “是啊，一歲不到死了爸爸，他媽帶他也不容易。還好，孩子有出息。”

    蘇格第一次在吃飯時那麽心不在焉，好幾次菜從筷子間掉落，幸好爸媽都沒有注意她，隻有蘇白對著她咯咯笑。蘇格偷聽著爸爸的話，每個字都仔細的記在心裏，終於在之後更多的時間裏拚湊出了安研的過往。

    不到一歲爸爸意外去世，那時還甚是年輕的媽媽頂著家中的壓力沒有再嫁，帶著他搬到城市的另一端獨自將他養大。他是那麽爭氣，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得過第二名，但是十八歲那一年他的媽媽也患乳腺癌晚期過世了，甚至都沒來得及看到他的大學錄取通知。整理遺物時他看見媽媽收藏的一些老東西，相冊，電話本，於是也看見了蘇立言的號碼和地址，旁邊有一行小字——他是媽媽最好的朋友，我不在了，你有難處可以去找他幫忙。

    多難得，這樣的一個人身上完全沒有黑暗的角落，他玉樹臨風得像是一株筆直朝太陽生長的樹，將陽光全部割成落在漆黑土地上閃爍的鑽石。蘇格站在他的籠罩下，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到學校門口時時間還早，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好的緣故，蘇格覺得很美精神，天空灰蒙蒙的，好像有一層若有似無的霧。蘇格和安研一起到附近的小店吃早點，其間並沒有說什麽話，直到一個身影從門口出現。

    黑桃K！sorry，他叫穆楓。

    想著“他大概已經忘了我吧”，蘇格卻還是低頭隻顧吃，掩耳盜鈴的希望不會被認出來。直到一個挺拔的身影在桌前站定，她才不得不驚慌地抬起頭。穆楓仍然是保持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但是比起那天似乎溫和了一點：“嗨，好巧。”

    “嗯，好巧，你也來這吃飯啊。”

    “是啊，”穆楓將頭轉向安研，輕輕點了下頭，“我那還有朋友，先過去啦。”

    看著穆楓走回自己的桌子並且再沒有朝這頭看過來蘇格終於舒了一口氣，轉回頭卻看見安研帶著一臉內容打量她，她被看得臉一紅，“你看什麽啊。”

    “喜歡的男生？”

    “才不是！你不要亂想啦。”

    “不是幹什麽躲著人家，連看都不敢看。其實有喜歡的男生是正常的啊，再說又長得這麽帥。”

    蘇格沒好氣地回了嘴：“要喜歡你去喜歡。”

    “說什麽呢你。”安研舉起筷子敲了她的頭。

    其實蘇格也不知道她的鬼鬼祟祟從何而來，但她可以肯定絕不是因為穆楓這個人，換做是學校中的任何一個認識人都一樣，這源於現在坐在對麵的安研。隻要想到昨天晚上的夢心就止不住跳得厲害，連手都會發抖。蘇格突然明白即使現在他就在麵前，自己依舊是一廂情願的暗戀，心懷鬼胎怕所有人發覺。

    從店裏走出去時她不小心被門坎絆了一下，安研很迅速也很隨意的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穩住了她向前傾的身體。

    “謝謝。”

    蘇格將散落的的頭發別到而後對安研不好意思地笑，然後他們一起走回車裏。

    車發動後他們誰也沒有再注意後麵，而是漸漸成為茫茫車流中的一點無以分辨。這個清晨確實下了霧，在站在早點鋪外蘇白的眼睛裏。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灰霾中她看著從小崇拜的那個人攬著一個女生的肩膀離開，他們和諧美好理所應當。

    而那個女生，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哎，你怎麽了，還走不走啊？”身邊的朋友有些不耐煩得用手指推了推她的肩膀，但是她還是毫無反應。

    在她年輕的心裏一直都有一整片純白的雪，毫無瑕疵，夕陽下火紅耀眼。直到那個人出現踩下一排清晰的腳印。她既惶恐又好奇地看著雪從腳印邊緣開始迅速融化，泥土鬆動，草木淪陷，最後變成危險的沼澤。但即便是沼澤，她也願意彌足深陷。

    在她反複做著的那個夢裏麵安研牽著她的手穿越一個黑暗的甬道，走向光的盡頭。現在她終於看清，那並不是她，而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和她有著相同容貌的人。

    她一直最愛的，姐姐。

    當霧氣散去我們會看見陽光依然冷的出奇，最後幹脆被陰霾遮住。更多的黑雲在瞳孔中聚集，然後閃起雷電，酸澀的雨下進心裏，讓沼澤更加潮濕可怖。仿佛，仿佛可以吞沒整個世界。

    這究竟是誰和誰的小年月。

    在來來往往疲於奔波的人眼裏站在早點鋪外發愣的女孩兒和坐在高級轎車裏發愣的女孩兒並沒有什麽特別。但在當事人的心裏有什麽正欲破土而出，所有的微小都是重大蛻變的前奏。

    那天之後過了一個星期安研就因為工作飛去了其他城市，大概要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才能回來。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同，就和沒有他的那五年一樣，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知道他在工作所以也不會打電話過去打攪，有時候想發信息，最後也大都會猶豫著放棄掉。絲毫沒有攻擊性，不會爭取，更提不上以退為進，所以蘇格隻能心甘情願維持著現狀。

    如果那天的夢是真的該多好。也隻有在食堂喝著刷鍋水一樣的湯時，蘇格才會允許自己這樣想一想。可是每次想起來，她的呼吸都會一緊，記憶太過真實，真實得令她難過。

    【作者題外話】：不知不覺，第三章啦感情糾葛開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