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過頭看自己，總是覺得幼稚難當，但人本身就是永恒活在過去時間裏的，我們每一刻都在重複著幼稚，都在做著幾年後的自己看起來忍俊不禁的事。但愛情除外，愛情是哪怕回憶起來不禁疑惑“當初怎麽會愛上那種人”、“我一定是腦子不清楚了”、“他真是個極品啊……”也沒辦法否定掉的。他好他壞，你認真你後悔，但是那全是真的，是不能笑一笑就扔掉的，無論何時回想，它都鮮亮如昨。

    到了家門口，蘇格搬著箱子上樓，邊按門鈴邊喊：“爸，媽，我回來了！”

    開門的是蘇佩玉，一見到她完全沒有想象中的激動，眉頭反而皺了起來：“你還知道回來呀，我還以為你在外麵玩瘋，都不認這個家了呢！”

    “媽，怎麽會呢，”蘇格伸手拉著媽媽的胳膊搖啊搖，“我當然得回家。”

    “你呀，就嘴上會說，明明昨天就能回來，非要參加什麽聚餐，兩個人一起回來不還有個照應嗎，萬一一個人有突發狀況怎麽辦？！”

    聚餐？腦袋懵了一下，直到看見沙發上看電視的蘇白才明白過來。蘇格心裏苦笑，她還真會找理由啊。“大家相處這麽久了，總有點感情嘛，吃個飯不好推的。別生氣啦別生氣啦，爸爸呢？”

    “你爸昨天就買了一大堆菜，結果就回來一個，今天又去買。”

    坐在沙發上，離蘇白隻有一臂的距離，她看著電視上的綜藝節目不停地笑，這情景和從前一模一樣，量誰也看不出分別。這就是她所說的回到家就恢複原狀吧。

    又是假期，他，會在桐州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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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大正式放假已經一個星期了，蘇格回家一個星期了，也沒有打一個電話過來。蘇格很少主動打電話給他，可以說基本沒有過，相應的，他也總是找不到理由主動打過去。安研站在窗台回想起那天送她去機場的情景，她說了那麽多句“謝謝”，眼睛始終在另一個人身上。身後傳來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趙西西走到他旁邊，猶豫著問：“是有煩心事麽？工作上的還是……”

    “沒有。”

    “我就隨便問問，看你一直在發呆。”趙西西說完這句話沉默了很久，才突然揚起頭，裝成偶然想到一樣，“喂，陪我出國玩玩好不好？就當我們也過假期啊。”

    “想去哪兒？”

    “英國或者瑞士。”

    “我要是說沒時間呢？”

    趙西西伸長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揚了揚下巴，“你敢！”

    安研笑了笑，就算是答應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一件早就想問的事，雖然有些擔心趙西西的反應，但想到蘇格也就顧不上許多。“西西，穆楓現在……”

    趙西西的臉色果然有些陰沉了，雖然笑容仍掛在臉上，但仿佛伸手一碰就會碎掉。她當然知道，安研問這個問題，意不在穆楓，而在蘇格。“他還那樣啊，放假的時候回家，開學前早回來半個月去我爸公司幫忙。”趙西西故意挑了下眼睛，“有事嗎？”

    “沒事。”安研趕忙搖頭。

    因為趙恩澤不在，所以趙西西留他在家裏吃飯，保姆王媽立刻給他加了一副碗筷。可安研看著麵前的一切，還是覺得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尷尬，在這個家裏，他連保姆王媽都要畢恭畢敬：“謝謝王姨。”

    “你不用對王媽這麽客套，王媽對我一直跟對親生女兒一樣，她當然也拿你當自家人。”

    安研沒接話，低頭舀了一口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抬頭看她：“西西，你……”

    “我沒想去找誰。”

    趙西西否認得太快，安研反而知道自己猜對了。站起來把椅子挪到了她近旁，安研拉過她的手，企圖將她心裏瘋狂的想法安撫下去：“我知道你一直都沒放棄，可是你知道要去哪兒找麽？”

    “我不知道，”趙西西低頭看著地上地板的條紋，那一道道整齊劃一的切割常令她覺得自己是被困在一個迷宮裏，“所以你陪我去，我沒有一個人出過國，很害怕。”

    “好，我陪你去。但是你爸……”話還沒說完，王媽從廚房出來了，趙西西把手抽了回去，假裝剛才什麽也沒說。安研就明白了這一切除了他，沒有人知道。

    與此同時，安研覺得，自己陷得更深了。

    趙西西從小就有一個願望，她要去找她的媽媽。

    第一次懂得問媽媽哪裏去了，她四歲，那時趙恩澤剛剛辦了公司，事業正在起步期，並沒有太多時間管她，隻知道每天將她交給阿姨，交給幼兒園。趙西西很膽小，也不大會和別人交往。有一天幼兒園公開課，讓爸爸媽媽一起過去，陪孩子玩一個遊戲，班上所有小朋友的家長都到了，隻有她一個人站在一邊。雖然趙恩澤已經和老師打好了招呼，但是卻有很多的同學甚至家長用一種同情的口吻問她：“你爸爸媽媽呢？”

    “爸爸忙，媽媽……”她也不知道。在她的還很小的腦袋裏，怎麽搜索也找不到媽媽的影子。

    晚上回到家，吃完飯，趙西西窩在沙發角落一聲不吭一直等到趙恩澤回家。“爸爸，媽媽呢？”

    “你媽媽有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那個時候的趙西西還是聽不大懂，別人的爸爸媽媽不都是在一起的麽？“那她什麽時候回來？”

    “不會回來了。西西，和爸爸在一起不好麽？”

    “可是……為什麽她不回來？”

    “她出國了，是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去不了。”記憶裏趙恩澤隻有那一次和她說話時特別慈祥與耐心，完全沒有父親的威嚴，“忘了她吧，等你長大你就會明白了。”

    慢慢的，趙西西真的長大了，可惜的是她非但沒有明白，反而越來越覺得爸爸是在敷衍她。到底多大的難言之隱，一個母親才會把剛剛出生的孩子丟下，自己出國去。

    在與安研確定戀愛關係的第一年，趙西西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是信任還是怎樣她說不上來，隻不過說出口後就覺得輕鬆許多。心上有了依托，壓迫感就隨著被卸去了大半。

    後來經過了很多次有意無意的提及，她終於從趙恩澤的嘴裏找到了確定的答案，媽媽去了瑞士。隻不過任憑她再怎樣詢問，甚至偷偷動用趙恩澤的電腦，也再打探不出任何消息。

    瑞士，多麽美麗的國家。公正，中立，人口少卻高教。萬國宮，萊茵瀑布，奧林匹克博物館。但是她無憂無慮生活在那樣的地方時，究竟有沒有想過在國內還遺留著一個從沒見過她的孩子。“西西，西西，”注意到她在發呆，安研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怎麽了？”

    “啊，沒事，”趙西西抬起頭換上平日的笑容，將眼睛裏麵複雜的感情迅速地收了回去，“快吃飯吧。”

    吃過晚飯，趙西西目送著安研的車轉過拐角，再也看不見，才轉身回到屋子裏。正在這時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正在收拾桌子的王媽想要去接，趙西西上前一步，“我來吧。”

    “請問是趙西西小姐家麽？”

    “是我，”有些奇怪，自己認識的人一般都打手機，究竟誰會把電話直接打到家裏來，“請問您哪位？”

    “我是受人之托，想約趙小姐明天出來談談。”

    【作者題外話】：跳大情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