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一起坐電梯上去，穆楓將蘇格送到病房門口，把袋子交到她手上。“去吧，我就不進去啦。”

    “穆楓……”

    “記得趁熱吃。對了，我會找人幫你請假，你別擔心。”

    “穆楓你聽我說！”蘇格上前一步拉住已經轉身的穆楓，卻發現自己越用力握緊他就越往回縮，“求求你，給我時間，現在我需要你。”

    穆楓靜靜閉了閉眼睛，然後輕輕拉開蘇格的手臂轉過身將她帶進懷裏。或許隻有像這樣，將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口，才能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好了，沒事的，等你什麽時候不需要我了，說一聲就可以了。”說完他放開蘇格轉身頭也不回的向電梯走去。可是等電梯的十幾秒卻成為整個人生裏最難捱的時間，不能扭頭，餘光卻仍然不受控製地注意著還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的那個人。

    看著穆楓走進電梯的那一刻，蘇格捂著心口蹲了下去，張著嘴卻哭不出來聲音，眼睛在連續幾天的哭泣之後幹澀得已經流不出淚來，隻剩下疼痛。

    ——可是我想為你哭一次。

    “姐，”從病房裏走出來的蘇白差點撞到蘇格，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一步，“你怎麽了？”

    蘇格趕緊把臉轉到一邊，正巧和一個護士的詫異眼光對上隻好又轉而低下，狠狠揉了揉生疼的眼睛。“你怎麽出來了？”

    “安研哥說看你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不放心，讓我出來找找你。”

    “嗬，有什麽不放心的，在醫院裏又不會走丟。”苦笑了一下，臉頰僵硬得牽不動嘴角，蘇格搖搖晃晃站起來，把手上穆楓買的粥遞給蘇白，“我去洗下臉，你先進去，就說我去買吃的了。”

    從知道安研也許就會這樣永遠離開的那刻起，蘇格便覺得自己徹底長大了，這個長大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成長，是一種心的拔節。必須在一瞬間學會堅強，學會承擔，學會做決定，學會選擇，甚至還要學會取舍。可這對一個人來講根本不可能。所幸的是這段時間以來穆楓就像一堵擋在自己身前的牆，替她把所有強大的震撼都衝散了，隻化作迷了眼睛的微風。

    然而現在是時候必須跨過這座為自己遮風擋雨的牆了，因為這場災難是必須要自己來麵對的，或者說穆楓已經無力，也沒有理由再去替她抵擋了。可是心裏是那麽的悵然若失，惶恐得像是迷路的孩子。

    或許還有一種選擇，是自己最應該做的，那就是繼續在牆內待著，好好享受著被保護的感覺。可是——心裏千回百轉一千一萬遍的決定，可後麵卻偏偏非要出現一個——可是。

    趙西西醒來時發現又是黃昏了，這麽算來他已經醒了一整天了。可是居然都還沒有聽他說過話，沒有和他麵對麵相見過。明明知道隻有看見他還活著對自己微笑，才能衝淡腦海裏那晚他渾身是血被推下救護車的樣子，但是卻不能下去看他一眼。

    穆楓上來告訴她安研醒了之後，她本來立刻就想下去的。可是趙恩澤出現在門口，用一種斬釘截鐵不可違抗的口吻說：“不許去。”

    “為什麽！”

    “你從來都沒告訴我，他和別的女孩兒還有關係。”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現在要去見他！”她打算從趙恩澤身邊跑掉，卻沒想到被一把拖回病房裏狠狠甩到床上，“你有什麽權利管我？！”

    趙恩澤不屑的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像個沒長硬刺卻想紮人的可憐小刺蝟一樣的她，朝門口一指：“好，你去，你去看看就死心了。”

    她跑到安研的病房前，看到的是那樣的一幕——在那個光線不算太亮的病房裏，蘇格把手掩在安研的嘴上，臉上是一種近乎嗲怪的表情。而病床上頭仍然纏著紗布的安研微微笑著。他們眼中隻有彼此，他們的世界隻有彼此。

    手放在門把手上感覺到鐵質的生冷，最終趙西西還是轉身跑掉了。

    趙恩澤意料之中的看著趙西西臉色蒼白的跑進病房，微乎其微的歎了一口氣，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趙西西抬起頭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西西，你說句實話，你是非要他不可了嗎？”

    這話說得真可笑，她，趙西西，論容貌，論家世，何必非要他不可？這個反駁在心裏預備了很久，就準備著在某一天真的非要以背離作為結束時用來保留自己的驕傲與自尊。可是現在這個預備沒有用了，因為她再也沒有值得驕傲的事情，因為她不是趙西西了。

    “我說了，跟你沒關係！我最後請求你，離我遠一點。”

    趙恩澤看著她，心裏是一種被揉碎了的感情，它們看起來不再完整了，卻有了更多閃亮的麵，在整顆心房上投射出灼熱的光斑。寂靜的病房裏是時候的傳來一陣喧鬧的鈴音，他收回自己幾乎要妥協的目光，接起電話走了出去。

    他剛出去，趙西西爬到床邊的櫃子旁，拿起一個玻璃杯朝門砸了過去。

    “你回學校吧，差太多課不好。”

    安研看著一直守在自己身邊，就算蘇白來了，也不肯回去的蘇格，伸出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隻是拍了拍便放下了。因為知道，就算用盡現在的自己能夠使出的所有力氣去握緊她的手，也隻會讓她感覺不舒服。時間在她們中間切割開了一條不寬卻不知道有多深的溝，他不敢貿然向前，從鬼門關走過一回的他已經不再怕什麽粉身碎骨，他隻怕她會害怕得轉身跑掉。

    “穆楓幫我去和係主任請假了，說家裏有人生病需要照顧。沒問題的，頂多我重修就是了。”蘇格沒有抬頭，把手中削好的蘋果用刀切成小塊放在碗裏再用勺子成汁，“喏，吃一點。”

    “我沒事了，不用這樣……”

    “趙西西到現在都沒露麵，你怎麽都不問問？”

    安研慢慢轉動頭，望向窗外，一束陽光正不偏不倚射進來，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算了，我現在什麽也不想想。醫生不是說，我需要靜養麽？”

    “你還真是想得開。”

    並不是想得開，而是不願意去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其實就是不重要。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是蘇格，如同混沌初開的天地突然撕開一個缺口。大量光湧進來，心裏有什麽東西轟隆一聲頃刻潰敗了一地。再之後就什麽都沒有想，隻是看著她，隻想看著她，覺得這樣就夠了，仿佛她是一直在自己身邊，自己整個世界的中軸。

    即使趙西西沒有露麵，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失落與不適應。甚至，甚至還有一些慶幸。雖然這樣說，很卑劣。一個連死都無所謂的人，還在乎什麽卑劣麽。

    “穆楓他……”

    “他很好，用不著你操心。”

    “那就好。”感覺到蘇格十分抗拒這個話題，安研適可而止不再接話。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將手覆蓋在蘇格的手背上，輕輕握了握。

    【作者題外話】：昨天的情人節和元宵節大家都是怎麽過的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