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至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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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許廷對著抱歉地看著他的秘書微微一笑,“你出去吧。”
門被關上,葉許廷微笑著看著段遠希,溫和的低沉嗓音輕輕說道:“好久不見了,遠希。”
段遠希喘著粗氣看著葉許廷,湛藍轉深的眸色閃過許多複雜混亂的神情,失望,痛苦,和一絲恨意在他眼中急遽變幻著。
毫無防備地,段遠希幾步上前,伸手掐住葉許廷的咽喉,向後摁去。
麵對段遠希突然的動作,葉許廷的臉上沒有一絲慌張,他毫不反抗地任憑段遠希掐著自己的咽喉,踉蹌著倒退了幾步,靠到了牆壁上。
段遠希掐著他的脖子,咆哮著,“我一直不知道你竟然是這麽沒心沒肺的一個人,叔兒死了,她死了,你竟然這麽無動於衷,隻一個月,你就能去見其他女人,還能和她們談笑風聲,你還有沒有心啊。”
葉許廷努力克服著咽喉被掐帶來的窒息感,臉上卻依舊在笑,“我知道她死了,不不僅死了,還屍骨無存。她就死在我的眼前,灰飛湮滅,神形俱散。”
葉許廷的手按在段遠希掐著他咽喉的手上,左手無名指上赫然醒目的戒指,讓段遠希更覺刺眼。
一拳揍來,狠狠打在葉許廷的顴骨上,打得他眼前頓黑,搖搖頭,揮不去那頭昏目眩的感覺,還未恢複,又是一拳打到了他的腹部,葉許廷痛苦難耐按住腹部俯下腰去。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能如此絕情,她是你愛過的女人,也深愛過你,為什麽你一點都不在乎,還是你從來就沒愛過她,那你為什麽還要回來,為什麽,如果你不在那天回來,她就不用提前離開,她就不會搭乘那班飛機,你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
段遠希臉上帶著滿滿的哀傷,一拳一腳毫不留情地踢打在葉許廷的身上。
葉許廷一聲悶哼,跪倒在地,但即便如此,他也未還手,臉上也隻有一種表情,那就是笑,他喘著氣,斷斷續續得開口,“你打我吧,使勁揍我,就是不要讓我死。我還不想死。”
他要活著,他必須活著,活著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段遠希早已失去了冷靜,他將自己的怒氣悲傷全部投注在葉許廷的身上。
一腳踢在葉許廷的心口,葉許廷的西裝裏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住手。”葉許廷身子一顫,用嘶啞的聲音低喝道,他捂著心髒的部位,顫抖地翻開西裝上衣,裏麵的白襯衫上沁透出刺目的鮮血,然他卻不管那傷口,而是小心翼翼地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個破碎了的玻璃相框。
相框中有一個微笑的人,是那早已離他而去的子叔。
這個相框是子叔買的,相片是他為子叔照的。
他手中隻餘這一張子叔的相片了,其餘的,在子叔離開他家時,都帶走了,一張不剩。
臉上傷痕累累,吞咽下去的唾沫中也滿是腥甜,心口位置被尖銳的玻璃劃傷,血還在慢慢地流淌著。
然葉許廷不管不顧,他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坐回辦公桌前,脫下西裝,將內袋裏的碎玻璃全部倒出桌麵,取出抽屜裏的透明膠帶,一點點細心地粘上。
子叔,你還在怨我,所以你要帶走所有你的東西是不是。
可是不行,我不想讓你離開,不想失去所有你買的用的,碰過摸過的東西。
僵硬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讓他的動作進行地困難而緩慢,然他卻依舊毫不懈怠地小心粘貼著。不知花了多少時間,終於將破碎的玻璃粘好,葉許廷穿回西裝,像是對待著用他生命保護的東西一般,小心翼翼地將那補好的相框放回貼在心口的內袋中。
他慢慢站了起來,走過段遠希的身旁,溫柔的口氣,微笑地說道:“對不起遠希,我下班了。你如果還想揍我,明天再來好嗎?”
話說完,他打開門,走出了辦公室。
段遠希沉默了,望著他離去的瘦削背影,緩慢的步伐中似乎夾帶著一絲脆弱。看著他帶著微笑的表情揮退愕然上前查看他傷勢的下屬,段遠希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使勁了渾身的力氣一拳揍向牆壁。
開著車,葉許廷來到了他每天下班必來的地點。
那個酒吧,他送給子叔的那家酒吧。
酒吧早已不再營業,他卻依舊請著一人打理著。
走進吧台裏,他先從懷裏掏出鑲嵌著子叔照片的相框,豎立在不會被碰倒的位置,接著他取出幾瓶酒,倒進搖酒壺,搖勻了裏頭的酒,再倒進香甜酒杯裏,移到那相框的麵前,輕聲說道:“子叔,這是專門為你調製的酒,記得你說過你很喜歡,所以我每天都來這調一杯給你。”
溫柔地看著相片中微笑的女人,他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鏡框,一聲聲似情人般的輕語,繼續著那永遠無人回應對話。
時間到了,他放好相片,起身離開。
才回到家裏,將車停進車庫,袋中的手機響起。
取出手機,看著那熟悉的號碼,葉許廷微笑著,笑容中卻隱帶上了一絲幾不能查的諷刺。
“請問有什麽事?母親大人。”
電話那頭,葉老夫人頓了頓,忽視葉許廷疏遠的態度,冰冷平淡地開口道:“我聽說你今天又氣走了張董事長的千金,我打電話問張太太情況,結果她也是一聲不響地掛了我的電話,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張董事長的千金相貌個性人品學曆樣樣好,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
葉許廷淡淡笑著回答道:“母親大人,您不用再費心了,我會如您希望的努力壯大葉氏,但我也要告訴您,這一輩子,我是不可能和其他女人結婚了。”
“我很滿意你現在為葉氏做出的成績,董事會裏的董事也很肯定你的領導,隻是這婚姻大事,不是由你胡來的,我知道你現在也許沒有什麽心情,我也隻是讓你去見見她們,如果有順眼滿意的,先定下來,結婚可以等以後。“
依舊微笑著,葉許廷平靜地說道:“母親大人,您不想知道為什麽我不可能和其他女人結婚的原因嗎?我去醫院做了結紮手術,這一輩子,我再也不可能生育,也不會對其他任何一個女人產生一點興趣,您說,即使是家族聯姻,再沒有感情的婚姻,他們會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永遠不會去碰她的男人去守活寡嗎?我不過是在餐桌上將事實告訴她們罷了。”
“你”葉老夫人驚愕地聽完葉許廷的話,氣急攻心,再說不出話來,她再怎麽想也沒料到葉許廷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斷了自己的後路,難道,那個女人就值得他這樣毀了自己的一生幸福嗎?
葉許廷語調不變,繼續說道:“或許,不久後,所有原本有意願和葉家聯姻的家族都會知道,葉許廷是個沒種的男人了。我想,到時不用我拒絕,也不會有人再找您了。”
“你這個逆子”電話那頭,葉老夫人終於失控怒罵。
葉許廷微笑著道了聲:“很晚了,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再見。”
掛斷電話,葉許廷將手機關機後放回口袋。
回到臥室,看著空無一人的臥室,他取出西裝內袋裏的照片,用那凝滿了溫柔的眼神深深凝視著,輕輕說了句:“子叔,我們回家了。”
臥室裏處處充滿了子叔氣息,他去了子叔租住的地方,將子叔的東西全部搬了回來,她的日常用品,全部整齊地和他的排列在一起,她的衣服,則和他的一起掛在了衣櫥中。
將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把戒指和另一枚同款的女戒擺放在一起,他躺回床上,動作溫柔地撫過放在他枕旁折疊整齊的睡衣,輕輕擁入懷中,呼吸著布料中早已消散殆盡的怡人香氣,輕輕道了聲,“子叔,晚安。”
閉上眼,在一人孤獨的夜裏入眠。
他一日日重複著這樣的生活,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隻是他原本暖若旭陽的微笑,已經變成了一個單調的表情,他的溫柔也隻成了空洞的一個形式。
因為,他的微笑,他真心的溫柔隻為那個永遠離他而去的女人。
她回不來了,而他將永遠孤獨地一人生活下去。
他的臉上還帶著微笑,然一滴淚水卻不知不覺地從他的眼角落下,破碎地打在枕巾上,隱進了黑暗中。
那是誰也未見的悲傷。
遠希,你說錯了,她不是我愛過的女人,而是我一輩子深愛的女人,永遠深刻在我的心中,永遠不會過去,永遠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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