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風光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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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象還是以前的子叔,卻又有什麽不一樣了,段遠希靜了片刻,也說了聲“真的好久了。”

    許多的問題要問,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當初那架飛機的遇難人員名單裏明明有她的名字,他們都以為她死了,今天她卻又從天而降。

    如果那個人不是她,那她當初又是去了哪裏?

    秦觀自五年前回加拿大的秦門後就再無消息,最後一次見到他時,兩人沉默了許久,在離開前,秦觀淡淡地說了句,“我會把她找回來的”。

    是他不一般的感覺,還是因為對他們的愧疚而說的謊言,亦或是其他的什麽原因,段遠希沒有再思尋,但他知道秦觀的執著,他說出一句話,即使隻是謊言,他也會想辦法兌現。而以秦觀的能力,五年都沒能找到子叔,那到底是誰有這麽大能力將她藏匿?

    許許多多的問題盤桓在腦中,但最後問出口的隻有一句話,“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子叔淡淡微笑地點點頭,“我很好!”

    那就好了。

    段遠希鬆了口氣,身子一鬆懈,方才未感的疼痛如今一股腦襲來,段遠希捂著痛處悶哼一聲。

    零碎的記憶在腦中重組,段遠希突然回想起昨日的情景,他記得他被那群流氓狠揍一頓後,便昏迷在那條小巷,但今天再清醒卻在醫院裏了,那麽

    心一下繃緊,他試探地問道:“昨天是你送我進醫院的?”

    “嗯。”子叔平靜地應了聲。

    段遠希的臉頓時煞白。

    那她都看見了,看見自己最落魄的樣子,最狼狽的樣子了。

    再見子叔的震驚和至喜頓時沉入水中,想起如今自己的處境,段遠希突然有種奪門而出的衝動。心中的羞恥讓他不自覺吐出一句話:“謝謝你,現在我好多了,你可以走了。”

    病房裏安靜了片刻。

    “遠希。”子叔喚了聲,然後,語氣輕緩地說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

    段遠希握緊了拳頭,嘴張了張,卻又閉上,抿得緊緊。

    許久,他複才開口,聲音像回聲一般,低沉而空洞,“你都知道了,是,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段遠希了,段家破產了,我變的沒錢沒勢,一無所有了。”

    段家破產,在用現有的資產抵清債務後,三個月前,全家都遷往英國,而段遠希卻在前往英國的前三天,秘密離開了段家,誰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裏,多方查尋他的消息,卻都是白費力氣,然而他卻根本沒有離開這個城市,而是將自己藏了起來,過了一段與世隔絕的生活。

    他不想和他們一起離開,像是失敗後的落水狗一般離開,再去承載別人的嘲笑譏諷。

    他帶出的錢,在三天前,全部用光,如今他的身上一無所有。

    “我知道。”子叔的語氣依舊輕緩,輕輕淡淡,沒有一絲別樣的意味,“你現在先什麽都別想,等你傷好後,再來考慮以後該怎麽辦。我會幫你的。”

    子叔的語氣淡靜到令段遠希有些吃驚。

    而她對他的態度也比五年前的似乎又有了改變。

    這樣的改變卻讓他感覺有些苦澀,她是在同情他嗎?

    “幫助我?那是你對喪家之犬的同情和憐憫嗎?我不需要,你應該像他們一樣,在背地裏笑我是個窩囊廢,不,不用背地裏,當著我的麵就可以嘲笑我了。”段遠希緊握的拳頭,微微地發顫,“嘲笑我的無能,不過才剛接手公司半年,就把公司弄垮了。”

    子叔靜靜地看著他說道:“段家的失敗,你有責任,但那不完全是你的錯。”

    其一是十六暗中的手段,他對段家的複仇計劃,從他進霍幫那天起就開始在心中醞釀,而從開始到結束,他又整整花了八年。

    其二,或許該說段家氣數已盡。

    五六十年的家業,有龐大的基底,其中卻也是滿目瘡痍。

    陳舊沿襲的製度,要創新改革卻也是有點困難。

    段氏這十幾年看似光鮮,然而實際的勢力卻著實不如從前,段鎮隆的子輩孫輩隻知奢靡玩樂,實際的本事其實並不怎樣。

    即便是段遠希,人皆稱其在商業上有段鎮隆年輕時的作風,然而,他在私生活上卻也沿承了他爺爺風流放蕩的性子,至少在五年之前,他還是每天過著奢蕩的生活。

    段遠希聰明卻不思進取,他收心地太晚,他的才能也施展地太遲了。

    “不是我的錯嗎?段家六十年的基業就毀在我的手裏。是我沒有能力才讓段氏成為別人的笑話。我是一個失敗的男人!”段遠希猛地抬頭,眼中是激狂的風暴,他搖著頭,“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的同情隻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像是個傻子,廢物。你走,我不要你的同情。”

    他所有的驕傲和自信都在那次失敗中化成了灰燼。

    他承人鄙視,嘲笑,什麽都好,卻惟獨不能接受別人的同情憐憫,而子叔的同情更像無數隻利箭將他僅存的尊嚴射得支離破碎。

    他伸手指著門口的方向,喝道:“你走。”

    他寧願獨自一人感受失敗的痛苦,卻不想讓子叔在一旁目睹他的落魄。

    子叔一直冷冷的看著他,看著他情緒激動地低吼,眼中滿是痛苦難抑的神情,子叔沒有說話,神情冷淡地令人害怕。

    終於,她舉步向外走去。

    門打開,又被關上。

    段遠希再抬頭,病房內已經沒有了子叔的身影,他的心似被人揪住似的痛。

    她走了。

    她果然還是離開了他。

    算了,她走了不正如他所願麽!

    現在的他是個廢物,若是以前,他知道子叔還活著,他一定要將她好好珍視嗬護,可是現在的他,給不了她任何幸福,也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愛了。

    五年前,是她讓他知道了什麽是愛人的感覺,什麽是失去所愛的感覺。

    愛上她,失去她,他便再也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她是第一個讓他動了心的女人,讓他動了心便再不能忘記的女人。

    知道她還活著,這已經是上天給他的安慰了。

    她應該得到更好的男人的珍惜,應該去尋找能給她幸福的人,而他隻能孤獨地一個人過完自己的一生。

    失去所愛的人會讓人心痛。

    而主動去放棄一個人,一個他所愛的或許永遠也不可能像這般愛上的女人,卻是更讓人心傷難耐。

    他看著那緊閉的門,眼神卻又好像穿透了門望向漸走漸遠的子叔,空茫而痛苦。

    心裏返起了濃濃的悲傷。

    一滴男兒淚慢慢沿著眼角流了下來。

    獨處的安靜空間,似還飄蕩著子叔身上幽芬的氣息,不知何時,段遠希已是滿麵濕意。

    他是一個失敗的人,擁有的,隻有失敗的事業和失敗的感情。

    他垂下了頭,渾身禁不住地顫抖,似秋風中蕭條的落葉。

    突然,病房的門又被重新推開,段遠希愕然抬頭望去,看到子叔領著一個醫生出現在了門口。

    再走進病房,子叔看到的便是那個曾經驕傲自負,如今卻是一臉錯愕一臉淚跡的男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