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重振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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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他的表情,子叔的腳步略頓,隨之又像沒有看到一般,帶著醫生走了進來。

    子叔指著他病服上又滲出的血跡,請醫生重新將他的傷口包紮過。

    醫生裝做沒看到段遠希濕意滿滿的臉上未退去的錯愕、哀傷和自他們進來後再添的尷尬,他動作麻利地換好了紗布,然後又快步離開。

    站在病床前看著段遠希,子叔的眼神銳利而冷漠,她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不能逼視的氣勢,冷冷地開口道:“比起你的失敗,你現在的一蹶不振,才更讓我看不起。”

    淩厲的話語讓段遠希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你原來的財富不過是世襲的,我不認為曾經的你親手創造過什麽財富。你連在這個世上依靠自己的能力生活的本事都沒有,還有什麽資格來痛悔你事業上的失敗?”

    段遠希神情複雜地注視著子叔,顫動的薄唇中似乎要吐出什麽,可是,才張嘴,他的聲音又似被哽住了發不出來。

    “他們鄙視你,的確是因為你弱。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必須讓自己強大才能杜絕他們對你的嘲笑,而不是窩囊地躲在自己的世界排斥別人的靠近。你的祖輩獲得的財富是他們創造的,失去了他們的財富你可以創造你自己的,你的未來到底要如何,決定權在你自己的手中,而不是被別人的一語一言擊垮!”

    段遠希搖頭,右手支在額上,低低地說道:“說得簡單,你說我應該怎麽創造?難道我沒努力過嗎?結果還不是一樣!”

    子叔靜靜地看著他,說道:“是否失敗了,你就可以順利成章地放縱自己?每天喝個爛醉,過著自怨自艾的生活。誰能說自己的人生永遠都沒有失敗?可難道失敗了,就要像你這般?”

    段遠希這回沒再反駁,隻是慢慢放下手,蔚藍的眼眸帶著複雜的神情凝視著子叔,許久,才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子叔的態度也和緩下來,她看著段遠希,認真地說道:“你不要問我的目的,我的動機。我隻問你,如果我給你個機會讓你重新開始。你要是不要?”

    沒有譏諷,沒有逼迫,也不是同情施舍的口吻,卻仿佛隻是朋友間一個平淡普通的問句,子叔清越和緩的嗓音帶著一種穩定人心的力量,讓段遠希的神經安定了下來。

    他垂眸似在思索。

    時間慢慢地過去,病房裏也是一片安靜。

    門再次被打開,這回,是十六走了進來。他沒看段遠希,走到子叔身旁,將一份文件夾交給子叔。

    晃神片刻,段遠希瞪大了眼看著他,他當然還記得這個男人,五年前,他一直放在心裏的假想情敵。

    卻沒想到會在這碰到。

    他的模樣還是妖媚如昔,容貌看來也沒有很大的變化。

    那個男人還是那麽吸引人的眼球,而他的人生卻成了色彩中暗淡的灰色。

    段遠希的臉色黯淡了下去。

    十六側目,看了段遠希一眼,接著走到他身旁,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點也不留情地戳著段遠希嘴邊的傷口,疼得段遠希一下子白了嘴唇,他齜牙咧嘴,瞪著十六喝道:“你幹什麽!”

    十六彎起嘴角,勾人心魄的笑容卻讓段遠希覺得是一抹諷刺,“疼吧,既然你下定決心要過流浪漢的生活,這點疼痛都挨不了?還當什麽流浪漢,怕是你連流浪漢都比不過。”

    即使如今再落魄,他身為男人的自尊依在,十六左一句流浪漢,右一句流浪漢,讓段遠希的臉色也是一陣紅一陣白。

    “我能理解,流浪漢除了生活過得比不上你以前大少爺的舒坦,至少不用動手勞動,說不定,你稍微修整一下你的容貌,人家看你順眼,還會賒點飯給你吃,這樣,你還是照樣可以做你不勞而食的大少爺不是?跟了我們老板,你就要用你的勞力來換生存,怕是大少爺根本吃不了你無法想象的苦。”

    段遠希的臉變地鐵青,他咬牙,粗聲粗氣地說道:“誰說我吃我不了苦!好,我答應!”

    話說完,他轉向子叔,停頓許久,接著有些笨拙而別扭地開口道:“給我一份工作,做什麽都可以。”

    子叔看著他,靜靜地笑了。

    此後的幾天裏,白天,子叔要去卓凡集團進行兩家公司合作的後續安排,十六則留下照看段遠希,他們兩人像是天生就互不對盤似的,一開口,話中便是含槍帶棒。

    兩人在互相諷刺抨擊中,時間也慢慢過了近一個禮拜。

    經曆了許多事,段遠希雖然表麵上對十六還是看不順眼,但心中對他其實已經不再防備。他的語氣雖然總有些刻薄,卻聽得出是為了自己好。

    而十六嘴上雖然對他冷嘲熱諷,但對他的照顧,卻也沒有過疏忽。他其實也發現,段遠希在經曆了家變後,也慢慢成熟成長起來了,平日裏公子哥的輕浮焦躁之氣也在慢慢消失。

    一個禮拜過去,段遠希的身體,漸漸恢複。

    段遠希是中英混血,而他本身也是英國公民,因此隨時都可以去米蘭,子叔看他的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因此將行程安排在了兩天後。

    出院時,段遠希說他要回一趟他這段日子暫住的家。

    子叔說陪他去,段遠希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了。

    這段日子,子叔幫段遠希置辦了一些新的衣物也按他的要求給他買了幾頂棒球帽。出了醫院,段遠希便將自己的帽沿壓地很低,讓人看不到他的模樣。

    子叔知道他還需要一些時間重塑自信,也沒有多說什麽。

    段遠希所謂的家,不過是一幢極其古舊小樓裏的一間屋子。

    十幾平方米的空間,透著一股股陰冷的氣息。有些暗淡的牆,一張鐵架床,一張桌子,連碗筷也沒有,隻有一對造型精致的瓷杯被整齊地擺放在桌子上,杯子有些舊了,卻被擦拭得很幹淨。走進去時,子叔一眼就看到了它們,而段遠希則是快步上前,有些手忙腳亂地將它們藏了起來。

    盡管如此,子叔卻已經認出來了,那是五年前,她和段遠希在一起的那一個月裏,段遠希送她的禮物中,她唯一收下的一份。

    段遠希買下那對瓷杯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在杯子上正好印有兩個字母,X——S。

    一對沒有什麽多大意義的字母,那時的段遠希卻很孩子氣得認為那表示他們之間注定的緣分。

    她當初離開新加坡時,將它們留在了租來的那套房子,沒想到五年過去,段遠希竟然還留著那對杯。

    一時間,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眼角不露痕跡地掃過子叔,見她的視線並沒有放在他身上,臉上的表情似乎沒有變化,段遠希鬆了口氣,心中卻也有些失落。

    再見子叔,他沒有提及從前,也未再對她提及一個愛字。

    並非是淡忘了感情,看到她時,他的心依舊會有悸動的感覺。

    隻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自己落魄的時候,去尋找愛情。

    他要給,就要給子叔最好的,如果不行,他寧願維持現在的關係,直到他有能力,再去重新追求。

    段遠希背對著子叔,取出背包,收拾了自己的證件和衣服,再偷偷將那對杯放進背包裏。

    離開那個小屋,在回酒店的途中,子叔順便帶段遠希去一家餐廳吃飯。

    如今的段遠希不若過去那般奢侈,點菜時隻是點了一份普通的套餐。

    這樣的食物,過去的段遠希不要說吃,怕是看都不屑去看。而如今的他,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多說隻是默默地拿起筷子進食。

    子叔看了他一會,又叫來服務生,多點了幾樣菜,滿滿地擺了一桌,都是些補身的菜肴。

    段遠希抬頭,沒有說話,帽沿下那雙深邃的眼眸幽黯地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情緒。

    子叔笑了笑,“吃吧,不用替我省錢。”看到段遠希執筷的手微微地收緊,子叔又若無其事地笑道:“快點養好身子,到了米蘭後,你可就要替我賣命了,我可是個嚴厲的老板,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沉默了許久,段遠希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很自然卻隱約有些寵膩的感覺,恢複了清潤的嗓音,輕緩地說道:“願意為你效勞。”

    餐桌上的氣氛又慢慢回升,吃飯的間隙,兩人偶爾也會閑聊上幾句。倒當真像是朋友間融洽的感覺。

    晚餐用到一半,一聲清淡若水的嗓音在子叔附近響起,“沈,你也在這用餐?”

    本是疏淡清泠的聲音,此時添上了幾分訝然和驚喜。

    子叔轉頭,果然,一身淺色衣服的於軾軒站在他們餐桌附近四五米遠的位置,修長的身材,清俊的容貌,脫俗的氣質,讓他成為了餐廳裏醒目的焦點,而他眼中的焦點,正是此時與他四目相交的子叔。

    不過須臾,於軾軒臉上的訝然退去,換上淡若清風的笑容,他向子叔微微頷首,視線也緩緩地移到段遠希的身上

    段遠希微低下頭,將帽沿拉得更低,將他的臉完全隱在陰影之中。

    “哥,你怎麽還站在這啊,爸媽等了你半天了。”於軾軒身後的樓梯徐步走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嬌柔的嗓音,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被於軾軒的身影擋住,於子瀾沒見到他麵前坐在位子上的子叔,等走到他身旁後,她才和子叔打了個照麵。

    “咦?是沈老板啊!”

    “原來沈老板是和朋友來這吃飯。”水靈的黑眸掃過子叔對麵的那個男人,於子瀾略是一頓,臉上的表情有些遲疑。

    他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