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久別小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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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醫院,將手機開機,典月來了信息,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

    方才回到公司,典月便神情嚴肅地將她拉回辦公室,從抽屜裏取出一份密夾的文件遞給她。

    子叔挑眉,有些不解。

    典月指指她手中的文件說,“藝林今早接到了一封文件,裏麵是一份合約大綱,有人願意無償資助我們,準確應該說是無償資助藝林!”

    “無償?不求回報的投資,天下有這樣的好事?”子叔一邊從密夾中取出文件,一邊說道,“為什麽會選擇藝林?藝林服裝公司在國內並不突出。還是說有什麽附加的條件?”

    “他知道我們私下派人偷出尼克斯為卓凡品牌的設計圖!他找到那個設計師,把事情挖了出來。”

    停下動作,子叔望向典月,“我們當初不是給了那個設計師一大筆錢,把他送出國了?那個人怎麽會找到他?”蹙起眉,子叔凝神細思,頓了頓,繼續道,“不對,既然那人知道了這些事,按常理,該是威脅,又怎麽反而來無償資助藝林?”

    子叔抬頭,望向典月,典月點點頭,麵上也有些凝重,“起先我也很奇怪他怎麽會選擇藝林,不過,他似乎知道藝林的目標是於氏,而他提出無償資助的唯一條件是,要求我們打垮於家的公司。”

    一種猜測閃過心頭,子叔沒有停頓地取出裏麵的文件,是一份合約大綱,還有一封未啟封的信。大致看過合約大綱後,子叔展開信,逐字逐句的念下去,心中的存疑漸漸消失。

    片刻,子叔沉聲道:“典月,我們不用去查那幕後之人是誰了,他親自找上門了。”

    典月微訝,“你是說那個我們一直找不到的人?”

    子叔一邊看信一邊點點頭,隻是看到最末時,子叔撚信的雙手突然一震。

    “怎麽了?”

    注意到神色失常的子叔,典月有些擔憂地問道。

    壓下心中頓起的複雜情緒,子叔搖搖頭,應道:“他說若我們有那個意向,就派人去新加坡,到了那,打這個電話,自有人會來和我們洽談具體的事宜。”

    “你的意思呢?”

    將信遞給典月,子叔微微蹙眉,淡淡道:“我考慮一下。”

    典月接過信,看完後,並未發現什麽會讓子叔神情突變的內容。抬起頭時,子叔已經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信中雖未署名,但看到那個熟悉的地名時,子叔的心中卻突然浮起無以言述的情緒。

    一種強烈的感覺浮上心頭。

    會是他嗎?

    可是他有什麽理由去對付於家?

    是因為

    搖搖頭,停下不停在紙上描畫的筆,子叔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朝後靠坐進椅裏。

    腦中思緒翻飛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陰影自她身前罩下。

    子叔緩緩睜開眼睛,卻是段遠希不知何時進了她的辦公室,正姿態閑雅地倚在她的辦公桌旁。

    出席了巴黎時裝周開幕式歸來,他的風采更甚,如一顆巨星濯然耀眼。子叔雖是忙碌,卻也留意了他的新聞。他的誹聞依舊有,女主角不乏光彩四溢的幕前女星,但已經不再是她這個神秘低調的隱形人了。

    幽然揚唇,子叔說道:“這麽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你還需要四五天的時間。”

    視線從子叔水潤的唇瓣上移開,抑製住想要觸碰她的欲望,段遠希臉微微紅,咳了聲,抬起那隻心癢難耐的手作勢按按自己的後頸項,潤潤喉,說道:“行程上的活動完成了,就盡早些回來。”似想到某些事,他皺了皺眉,補了句,“也省得被那些女人擾得心煩。”

    唇畔漾起一絲笑意,子叔玩笑道:“被那些美女包圍,段大少爺竟然會覺得心煩?我一直以為你樂在其中啊”

    湛然深淵的藍眸中有淡淡的不滿,撇撇薄唇,段遠希慢吞吞地說道:“我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浪蕩子,你別再詆毀我的形象了!”

    “好!是我的不是,段大少如今是人在花間走,片葉不沾身。”子叔笑了笑,一邊隨手整理著桌上的文件,畫稿。

    段遠希垂眸,視線正好對上子叔側手方那張滿是淩亂字跡的紙,嘴角的微笑不知不覺間慢慢收斂了,眼神也變得深幽。

    子叔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不知何時飄到一旁的紙張,這才發現自己方才在思考那暗中針對於氏之人時,不知不覺在那張紙上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

    眼神一閃,子叔伸手,若無意一般地收回了那張紙。

    蔚藍的眼眸深邃悠遠,段遠希看著子叔,眼中自有深味,段遠希不是個會藏得住話的人,沉默了半晌,他幽幽開口,“你還在想著他嗎?”

    “葉許廷嗎?”子叔淡淡一笑,語調平靜地說道:“沒有了,我和他在五年多前就已經結束,又何必再念起。”

    看著子叔沉靜無波的臉,段遠希又問道:“那你心裏還恨他嗎?”

    拿起筆,輕輕叩著桌麵,子叔依舊淡淡地微笑,“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他。”

    “你也沒有原諒他對不對?”

    子叔手中的筆最後一聲叩下,便靜靜地停住了。

    許久,她才語氣清淡地說道:“那時候的事,如今想來,也不是一句誰對誰錯能說得清的了。沒有好好地把握,堅持少了一分,兩個人注定不能走到最後。曾經以為不能原諒,但過去了這麽多年,成為曆史的感情,又何必再計較是否原諒呢?”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願意告訴他你還在世的消息?”

    眸色低垂,子叔應道:“他過得很好不是嗎?知不知道我的消息又有什麽關係?即使心有愧疚,再用不了多久,就會慢慢淡忘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多此一舉?”

    她平靜地說著,神色沒有什麽變化。

    幽不可測的眼眸帶著深沉的感情注視著子叔。

    將一聲歎息吞進口中,段遠希轉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許久,才沉沉說道:“是,他的生活是人們以為得很好,但到底如何,也隻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

    自從五年前,他們以為子叔飛機失事之後,他們三人便各自分散,再未相見。

    但雖未相見,段遠希卻也時常了解葉許廷的消息。

    他知道葉許廷的變化,也知道他真正的生活是如何

    段遠希心中對子叔還有期盼,他並不想將她拱手讓給誰,隻是於葉許廷,他的心情是複雜的。

    不管曾經多少的變故,葉許廷再他心中,依舊是他的兄弟,而葉許廷如今的狀況,雖不是他直接造成,卻也是間接的原因。

    而子叔,是否心中也真正再無他了?

    最終子叔還是應允了那個人。

    隻不過出發去新加坡的,除了子叔安排負責藝林服裝公司的人外,還有她和十六。

    段遠希的一句話依舊盤旋在腦中,如果你當真對他沒了感情,又何必再怕與他見一麵。

    年少對於軾軒,是交雜了多種情感的戀慕,未有開始,便已結束。

    隨著年齡的增長,這段青稚時代苦澀心酸的感情也同漸漸清晰的脈絡,如今想來,其中最多的更是她在孤獨無助時期的一種渴盼。

    而葉許廷

    子叔輕輕垂眸,這個念在口中,舌尖依舊有幾許回味的名字。

    卻是和於軾軒不同的情感。

    他給過她一段人生中真正幸福的日子,也讓她嚐過了一次徹心的苦痛。

    而他,也是她一生唯一真正愛過的男人。

    對他,她從未恨過。

    無法原諒,隻因為當初愛得太深。

    那麽如今呢?

    再回到新加坡,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曾經以為淡忘的記憶,卻在踏上新加坡土地的瞬間湧入腦海。

    心頭難以自抑地掀起波瀾,有歡喜,有悵然,有難忘,有傷痛。

    一件件卻都那般清晰。

    子叔心頭輕歎,無論如何,她的自控能力依舊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好。

    下飛機時,時間是清晨九點多。

    尚未讓藝林的負責人聯係對方,子叔決定先去見見葉許廷。她想先查查,他是否就是自己猜測的那個人。

    如今的計劃,牽一發而動全身,無論如何,即使條件再誘人,子叔也不想冒險。

    十六驅車來到了楓藺酒店旁邊的總部大樓,停下後,子叔沒有下車,而十六也沒問原因,也靜靜地陪她坐在車上。

    此時正是上班的時間,大樓裏進進出出的皆是工作人員。

    這幢大樓,曾經葉許廷也帶她來過,還吩咐服務台的人,若是她來了,無需通報,直接讓她上樓。

    樓依舊未變,隻是人,卻已不若曾經。

    心思徘徊,卻在這時,身旁一直注視著窗外的十六,輕輕碰了碰子叔。

    對上他那雙深幽如夜的眼眸,在他的示意下,子叔側首轉向車外。

    是他。

    子叔微微屏住呼吸,凝視著那個從辦公大樓裏慢慢走了出來的男人。

    記憶,完美地演出。

    沒有一絲遺漏和淡忘。

    這到底是生命給人的懲罰還是獎賞?

    隻一眼,子叔便不自覺伸手撫上心口。

    曾經以為再見他,已經不會再有感覺了,卻為何時隔五年多後的今天,再見,卻依舊會為之心揪酸澀。

    他的臉龐依舊清俊如昔,隻是臉上的滄桑感卻如濃重的深山,眼窩處的暗青也深深鐫刻著他的疲憊。

    他的腳步依舊沉穩,但在子叔眼中,一步步卻是那般沉重。

    走出大樓門口,他輕輕倚靠在一根石柱上,伸手按住胃部,休息了幾秒,他又緩緩邁步離開。

    慢慢地接近,直至距離十米遠左右,他淡淡側首時,鬢旁的一片灰白印入子叔的眼簾。

    他

    子叔深呼吸著,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他的年齡不過三十,而如今,兩鬢卻已早生華發。

    曾經濃密墨黑的頭發如今已是蒼茫的灰白。

    交睫合起,子叔突然覺得喉嚨好澀。

    五年的時間,他卻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是他故意的嗎?他的眼中,是無意挽留歲月的漠然。

    這五年來,子叔曾側麵得知他的消息,卻從未直接了解過,親眼再見,沒想到,會給她如此大的震撼。

    他變成了這樣,真如段遠希所說的,是因為她嗎?

    微斂的眸再次張開。

    他沒有去停車場,而是慢慢走到了他們車子前方不遠處的人行道前停下,靜靜地站在那,等待著綠燈通行。

    站在密集的人群中,卻有一種深沉的寂寞自他身上蔓延,他仿佛一個人孤獨地站在遙遠的地方。

    飄離,放逐著自己。

    似乎心有所感,他在等待中突然側頭,視線對上了子叔的方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