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重逢,滑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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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完假回來,鄭涵努力振作精神,她已經想好了,在離開這個公司之前要開開心心,她不願和於毅最後告別的時候,已不愉快的方式結束。

    她把寫好的辭職報告放進抽屜,準備上完洗手間回來就遞交。

    今天也是陸成來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他整理著自己的領帶和衣領。一個人注重自己的形象是對別人的尊重,而且大多數人都喜歡和衣著整潔得體的人交往。

    正在認真審視鏡子裏那個自己的時候,盥洗室的門開了,推門而入的正是鄭涵。當兩個人在鏡子裏看到對方的時候,都以為是錯覺。

    鄭涵就像中了魔一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你……你……”她激動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陸成笑著轉過身體聳聳肩說道:“這是一個玩笑嘛?”

    鄭涵向陸成投去一個大大的笑容,她內心的孤寂在看到陸成的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她想跑過去掐一下陸成的臉頰,但想起現在是上班時間,又努力壓製著內心的激動,以至於看起來不會顯得瘋瘋癲癲。

    鄭涵今天穿了淺青色的小西裝,配卡其色九分短褲,一雙亮黑色的高跟鞋,戴一幅黑色邊框眼鏡,脖子上配了一條銀質的項鏈,頭發鬆鬆地綁了起來。

    陸成上下打量著鄭涵,然後咧著嘴笑道:“你又不一樣了!”

    “但都是我自己。”她向陸成撒嬌似的眯了一下眼睛。

    鄭涵走到鏡子前麵,她整個人都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她把水龍頭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完全是一種神經兮兮的狀態。

    他們站在水龍頭前麵,通過鏡子注視了對方好長一段時間,然後又各自低下頭咯咯笑起來,笑過之後又再一次看向對方。

    這時人事鍾麗也走了進來,她看到陸成和鄭涵的表情便稍微留意了一下兩人的眼神。

    鍾麗是公司的老員工了,雖然已經四十幾歲了,但皮膚還是很好,臉上有一種嬰兒肥,給人一種胖嘟嘟的感覺。她總是穿著襯衣,而且最上麵的兩顆紐扣也一並扣上。

    鄭涵看見鍾麗進來了,便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眼神,然後和鍾麗微笑著打了照麵。

    陸成看著鄭涵的樣子,眨了眨眼說道:“我要幹活去了,咱們下班後一起吃個飯。”

    “喂!”鄭涵在陸成要離開的時候叫住了他。

    “你……你好像忘記關門了。”

    話還沒說完她便扭著頭害羞地咯咯地笑起來,嘴角彎成了弧度,眼睛裏透出了魅惑。

    陸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衛生間的門,他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於是趕緊低頭向自己的褲門看去。頓時他麵紅耳赤,手忙腳亂,可這時襯衣的一角又夾在了拉鏈裏,此時他的額頭上竟然生出細細的汗,他使勁上上下下拉了好幾下。

    站在一旁的鄭涵毫無同情心地笑了起來。對於這樣的突發狀況,她想上去幫忙,但是又會顯得特別尷尬,她隻好愛莫能助地站在一旁。好在拉鏈終於被拉上了,陸成頭也沒抬的大步衝出了洗手間,這一刻他的臉已經滾燙。

    在愛的人麵前,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特別容易害羞。

    站在走廊上,陸成又一次低頭看了一下褲門,唯恐剛才用力過猛了。

    “可千萬不要把拉鏈扯壞了。”他心裏祈禱道。

    陸成有著輕微的強迫症:平日裏明明做好的事情,仍要多次確認才會放心。

    他向自己笑了笑,深深吸了一口氣,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道:“都忘記說句謝謝了。”

    “可是這種事情實在不好意思。”

    他想起鄭涵今天的打扮給人煥然一新的感覺,幹練不失嬌媚。

    “她到底還有多少麵?”。

    鄭涵回到自己的辦公間,從抽屜裏取出辭職信,撕成兩半丟進了垃圾桶。她取出化妝鏡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妝容,然後把項鏈的墜子擺正。

    在鄭涵做這一連串動作的時候,於毅全部看在眼裏。他心想:“或許旅行讓她拋下了負擔。”

    鄭涵的回歸讓於毅如釋重負,已經習慣了有她在身旁打理一切事務,隻是十幾天不在,便覺得做什麽都不自在。

    下午他就把一大疊文件交給鄭涵:“現在公司有一個大案子,我們最近可能要全力突擊。”

    於毅假裝不往鄭涵看去,其實他思念她思念得猶如人生的初戀——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鄭涵不在的這段日子裏,他偷偷地翻出她的簡曆,看她紅底的寸照,還有她曾經寫滿提醒的便簽條。等到所有員工都走了,他還會偷偷跑過去坐在鄭涵的椅子上,那樣他就可以再一次聞到她的氣息。

    鄭涵還是一副一如既往的表情說道:“行,我盡快熟悉。”

    她看了看正低著頭做其他事情的於毅。

    “那於總要是沒其他吩咐,我就出去了。”

    鄭涵雖然看上去很鎮定,但是自從今天看見陸成以後,整個人的狀態就顯得輕飄飄,說話的語調也有些跳動。

    於毅的閱曆是何等豐富,即使一個細微的動作,也會被他捕捉到。

    心思細密的他心想:“鄭涵一定遇到了什麽事情,難道是在旅行的時候?”

    愛上了一個人真的會變成神經質,每時每刻都在對方的動作和言語間捕風捉影。別人或許隻是無意,豈不知已經把自己傷得遍體鱗傷。這些都無關年齡,距離,身高,長相,而是本性。

    整個下午,鄭涵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心浮氣躁又心神不寧,心緒不安又心花怒放。手裏的事情被做得混亂不堪,辦公室的聊天她也一副渾然不在狀態的樣子。隻要稍微地停頓下來,她又會打心底裏笑出來。她總是借機經過陸成的辦公室,一陣風一樣快速走過,自己又不敢往陸成的方向瞟一眼,反而希望對方能看到她。可是每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又會覺得這樣做又顯得輕浮。

    “喂!晚上去吃飯好不好?”朱駿和楊光靠在她辦公間的隔板旁。

    朱駿發嗲的聲音把鄭涵嚇了一跳。

    鄭涵和朱駿差不多一起進的公司,因為都是新員工,加上誌趣相投,所以兩人很快就熟絡起來。

    第一天與朱駿相識,這個男人說話聲音又細又尖,稍微音量大一點就會讓人覺得刺耳。說話時還喜歡揮舞著手指上下比劃,給人一種妖裏妖氣的感覺,但是整個人的形象氣質很好。鄭涵總覺得像自己這種長得不好看的女人若是有一個帥哥朋友也是一件虛榮心爆棚的事情。

    鄭涵翻著白眼看著楊光和朱駿罵道:“要死啦!你們倆走路不能有點聲音嗎,幽靈一樣。”

    “你今天是怎麽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楊光補了一句,然後和朱駿咯咯笑起來。

    楊光在鄭涵剛進公司的時候,還考慮追求她,可是他發覺這個女人從來不願意主動與人打交道,而且每天都是一副高傲冷漠的樣子,而且還沒等他對鄭涵展開攻勢,公司裏又來了一個更加美麗xing感的夏曉。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的男同事都被夏曉迷得神魂顛倒,結了婚的看著她流口水,未婚的看著她內心蠢蠢欲動,就是包括女人都會打心眼裏覺得她確實漂亮。可是漂亮得太厲害,終究沒有幾個敢下手。男人雖說是情yu動物,可是在有情有欲之前,還是很會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的。

    楊光那個時候隻是個愣頭青,哪裏是夏曉的對手啊,時而給一點甜頭他就飄飄欲仙,時而冷落幾日又傷心欲絕,被折磨好些時日就快消耗成一副空皮囊了。或許在舊時代,這樣的女人就是大家忌諱的狐狸精轉世投胎。

    在楊光情傷最為艱難地那一段時間,是鄭涵和朱駿陪他一起走出了愛的風雪。經過相處過之後,他發覺鄭涵並不像她外表那樣傲氣,隻是一個缺乏安全感又很容易自卑的人罷了。她總是敏感地生活,又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朱駿這時俯下自己的身子貼著鄭涵的耳朵說道:“哎喲!我的千金,你可不知道在你出去feng騷的這幾天,我們公司來了一個很帥又有氣質的領導哦!”

    朱駿激動得兩眼放光地在鄭涵麵前一大堆描述,那樣子看上去哈喇子都要流進領口裏了。

    鄭涵聽著朱駿嘴裏冒出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白麵潘安一類的詞,裝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說道:“拜托,你說話真實一點好不好,說得跟玉皇大帝下凡一樣。不就一男人摸樣嘛,我還以為他長了倆腦袋,三條腿呢!”

    楊光聽到他倆一如既往地鬥嘴,就在一旁樂嗬嗬笑地坐山觀虎鬥。

    話還未說完鄭涵就裝得毫無興趣地埋頭繼續工作了,實際上她心裏不知有多麽激動。

    朱駿看到鄭涵的表情,笑著罵道:“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清高,搞得自己像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然後轉身就走開了。

    朱駿轉身後翻著白眼冷哼了一聲說道:“真以為自己是七仙女下凡啊!”

    朱駿氣的不是鄭涵和自己唱反調,而是她那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態,他有時候真受不了女人傲矯的樣子,可是他不知自己傲嬌起來,那股妖風把人行道上的梧桐樹都要折斷。

    鄭涵看到朱駿生氣了,和楊光對視一眼便輕聲笑起來。

    “說真的,今晚給你接風。”

    楊光看見人事鍾麗走了過來,小聲地躬著身子說道。

    鄭涵這時也看到了鍾麗,於是假裝在和楊光談事情。不是他們害怕這個中年女人,而是她實在太八卦,毫無風浪的事情隻要經過她的嘴巴,也會掀起十二級台風。

    鄭涵斜著眼睛看到鍾麗走遠了又說道:“不好意思啊,今晚有事,改天行不行?”

    鄭涵向楊光投去歉意的眼神。此時電話響了,她拿起電話講起來。

    楊光看見鄭涵忙了起來,也準備回自己的辦公間幹活了。在路過陸成辦公室的時候,他往裏瞟了一眼,他覺得這個男人長相也就中等偏上,但是他身上的氣質和親和力卻是難得的特點。

    好不容易才熬到下班,鄭涵在自己的辦公間磨磨蹭蹭,同事都三三兩兩都走了,隻有於毅和陸成的辦公間還亮著燈。鄭涵想去提醒陸成上午約好一起去吃飯的。

    可是想法一出,她又自言自語道:“這樣會不會讓人覺得我很廉價?”

    “他那麽忙,還是算了吧。”

    她在自己的辦公間有些坐立不安,中午於毅給的文件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還是再等等吧。”

    陸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仍然埋頭看著文件,他絲毫沒有要下班的意思。對於一個新人來說,埋頭苦幹是贏得領導信任的最佳方式之一。

    鄭涵在給於毅泡茶的時候,順便也給陸成泡了一杯,她覺得找這樣的由頭去提醒陸成比較好。

    “第一天來就要加班嗎?”她把杯子放在陸成的桌上。

    “嗯……反正回家了也是一個人,不如留下來熟悉工作。”他看著鄭涵微笑著說道,完全忘記了他們的約會。

    “不要忙得太晚。”

    鄭涵發現陸成的辦公桌上一點綠色植物都沒有,她打算明天路過花鳥市場的時候買幾盆。

    “沒關係的。”陸成把杯子握在手裏,一直注視著鄭涵。

    “哥身體棒著呢!”

    “那我先走了。”說完鄭涵轉身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她回頭說道:“要幫你叫外賣嗎?”

    她希望這樣說能讓陸成想起吃飯的事情。

    “不用了,謝謝!”

    陸成衝她笑了笑,然後說道:“路上小心!”

    說完他又繼續低下頭看文件,他哪裏是忘記了上午的約定,隻是他已經和劉芳訂婚了,鄭涵在他眼裏那樣單純,幹淨得猶如初降的冬雪。他的確是個花心的男人,他完全可以把鄭涵當做婚姻以外的調劑,但是一個這樣純粹又一頭栽進愛河裏的女子,怎麽能忍心去傷害呢?唯有冷血無情才能徹底斷了這個小丫頭的心思。

    鄭涵有點失望地離開了公司,往公交站走去。

    路過菜市場,她想起了每一個愉快的下午和小販砍價的情形。她沒有走進去,而是在外麵擺攤的老婆婆那裏隨便買了一點菜。菜葉上麵有很多蟲眼,當地老婆婆自己種的,比較健康。不像那些大棚裏種出來的蔬菜,看上去又漂亮又健康還顏色鮮亮,就是不知道一天會打多少次農藥。

    她提著菜在公交站台等21路公交車。等了好久,車都沒有來。而這時她的身前停了一輛黑色別克轎車,車窗搖下來,鄭涵掃視了一眼,原來是陸成。

    在他遠遠看見鄭涵一個人孤單地等公交車的時候,心就已經軟了。

    “你怎麽不提醒我?”陸成從車窗看向鄭涵。

    鄭涵假裝不知道陸成在說什麽,反問道:“什麽啊?”但是她心裏並沒有因為陸成想起了吃飯的事情而變得高興。

    陸成看了看鄭涵的表情輕輕笑起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她的小心思在情場老手麵前那就是狐狸尾巴而已。

    “難道你忘了?”

    他反問鄭涵,反而是鄭涵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

    對話停頓了幾秒鍾,鄭涵恢複了平時的表情。

    “那你送我回家吧,今天不想吃了。”於是她上了陸成的車。

    在不遠處,於毅坐在車裏剛好看到這一幕。

    在中午的時候鍾麗就跑進來於毅的辦公室繞著彎子把陸成和鄭涵在一起意亂情迷的樣子又天花亂墜說了一番。所以他一整個下午沒有靜下心來,看到這一幕,他終於明白了為何鄭涵也整個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他的心有一絲抽痛,他覺得這個痛楚他已經等待了幾十年。

    陸成的車子在一個有點偏僻的小區門口停下。鄭涵已經搬離了棚戶區,雖然是一個郊區的樓盤,但在日常生活方麵還是方便了許多。她住在頂樓,盡管頂樓會夏熱冬冷,但她時常會一個人跑到樓頂胡亂唱一些新歌,還有夏夜裏,朱駿和楊光也會過來一起喝酒講葷段子傻嗬嗬地笑。陸成說要把她送到樓下,鄭涵卻堅持自己走進去。

    也許她是想讓他看著自己的背影離開,就像他們在古寺分別時一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