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中國超市就像國內的市場，也是熱鬧非凡。

    超市裏隻有零零星星幾個西方麵孔，餘下的全是亞洲麵孔，他們講出的各種語言充斥在房子裏。店員熱情地跟林澤打招呼。

    “今天來晚了！”女店員上下打量著鄭涵，向她報以一笑。

    “睡過頭了。”鄭涵趕忙向店員解釋。

    但沒想到此話一出，倒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店員看到他們穿的衛衣，做出一副明白一切的表情。鄭涵猜到店員一定是誤會了，一下子滿臉通紅。

    林澤看到鄭涵害羞的表情，咯咯笑個不停。

    “好多人哦。”

    “我們去挑蔬菜吧。”他向鄭涵招了招手，然後示意她跟著自己。

    貨架上的蔬菜瓜果十分新鮮，林澤認認真真挑選著每一個食材。他向鄭涵講到古書上有以形補形之說，所以我們說進食的食物也正好對應著我們身體上的各個器官。

    鄭涵像個受教的孩子般站在一旁，認真聽從林澤訓誡，然後安靜地守候著竹籃裏的蔬菜。

    她看著林澤把茄子、辣椒、黃瓜、蘿卜整整齊齊排在籃子，便用手機拍下來給林澤看，照片裏就像是一幀畫作。

    “你真是一個完美主義者。”鄭涵由衷地感歎了一聲。

    “其實做菜的過程也是一種享受。”

    “你看看，幾片菜葉加上調料和幾片肉，放在鍋裏一炒便成了菜肴，這也是一種藝術！”

    林澤撿起一隻紫色的茄子放進框裏。

    “蔬菜的每種顏色跟我們的五髒六腑息息相關。”

    “啊？”

    鄭涵將信將疑地看了林澤一眼，她發現林澤的眼角微微上彎，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容易刻進她的眼裏。

    林澤繼續說著他的中醫知識。

    “你知道嗎？色味當五髒：白色和辛味應於肺；赤色和苦味應於心；青色和酸味應於肝；黃色和甘味應於脾；黑色和鹹味應於骨。而且五色五味也對應著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

    林澤認認真真講著從醫書上看來的中醫知識，並把它們形象生動，以免聽起來枯燥。

    “等等，為什麽其它顏色對應的是內髒，而黑色卻對應骨頭呢？”鄭涵壞笑著看向陸成。

    和鄭涵相處過的人都知道，她隻要和人熟絡起來，總喜歡去摳對方話語裏的字眼，說得不好聽就是愛鑽牛角尖。

    沒想到隻是鄭涵的一句玩笑話，林澤居然很鄭重地回答起來。

    “腎主骨，齒為骨之餘。”

    “哇哦！這你都懂，林大師，林中醫。”

    林澤知道鄭涵是在諷刺自己，拿著黃瓜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調皮搗蛋！”

    鄭涵搶過林澤手裏的竹筐，裏麵已經放了好多菜，最上麵還有一隻大大的白蘿卜。

    看到這隻大蘿卜，她想起去年冬天自己感冒了，陸成削了蘿卜皮讓她吃掉。陸成說蘿卜皮賽人參，裏麵有芥辣素，抵禦風寒十分有用。然後他還熬了雞湯，喝上幾碗，蓋上被子美美睡上一夜，第二天真的好了許多。

    鄭涵有些觸景傷情，她趕緊側過臉假裝看窗玻璃上的那些寫得歪歪倒倒的中國字。

    林澤似乎捕捉到了鄭涵的一絲異樣，他說道：“待會兒咱們用它來熬湯。”

    “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也喜歡煮蘿卜湯。”

    鄭涵仰起頭向陸成閃動著眼睛，把落寞的表情消失在不知不覺的時間裏，然後向又向林澤古怪地笑了笑。

    回程的途中，林澤帶著鄭涵繞到一個小湖。

    已經入冬了，氣候變得有些寒冷，但湖麵上仍有一大批水鳥在嬉戲覓食。今天天氣晴好，人們在枯黃的草地上曬太陽，小孩子四處奔跑追逐。

    “怎會會有如此多的水鳥？”鄭涵十分好奇。

    她感歎道：“若是在國內，早就被偷獵者抓去賣飯店涮火鍋了。”

    原本一臉認真的林澤聽鄭涵這樣一說，哈哈笑了出來。然後他低頭看著鄭涵的臉頰，他看到了她又黑又長的眼睫毛在微風中忽閃忽閃的，嬌豔欲滴的紅唇和白裏透紅的肌膚透露出一種巨大的you惑。

    “其實你挺幽默，但是……”

    “但是什麽？”

    “為什麽不能從心底裏笑出來？”

    鄭涵被陸成冷不防一問，居然心裏有點高興起來。她知道，隻有細膩溫和的人才會發現另外一個人最原始的樣子。

    “幹嘛要從心裏笑出來？搞得失心瘋一樣。”

    “再說了，女人矜持一點多好。”

    林澤聽到鄭涵的回應，哈哈笑起來。

    女人總是自相矛盾，有時瘋癲，有時沉靜；一會上天，一會下地；時而哭鬧，時而又嬉笑，無所不有的情緒陷進等待一個真命天子去踩空。

    他們看到湖邊草地上接吻的情侶，兩個人都有些臉上發燙。陽光在他們背後投射下來，時間一分一秒走過，整個畫麵就是一段時光的剪影。

    林澤提著竹框緩步走在枯黃的樹葉上，每踩上一步，都發出清脆的“哢哢”聲。走在身後的鄭涵也跟著這個節奏合上一模一樣的腳步。他們聽到腳下發出有節奏的聲音，就像是在數著餘下的日子，一分一秒變得格外具體。

    鄭涵落後林澤一個身體，她要比林澤矮一個頭。林澤結實魁梧，身體挺拔，走路的時候腰板挺直。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林澤的後背，不經意間林澤突然回頭來看著鄭涵，兩人的目光正好交匯在一起。原本認認真真觀察林澤前行的鄭涵被他的猛然回頭嚇得手足無措，頓時滿臉通紅。

    走過了湖區，他把鄭涵帶進一條石板鋪出來的巷子，然後拐進一個麵包房。

    俏麗的女老板索菲亞穿著可愛的工作服，碩大的xiong部，金色的頭發，淡藍色的眼睛，長得像you物一般的法國姑娘。

    鄭涵收到索菲亞友善的歡迎，兩人開心地打著招呼。

    鄭涵在靠窗的椅子落座，她看街上來來回回的行人，有時候也回頭看林澤與美麗的索菲亞用法文交流。她認真地欣賞他們說話的神情和動作，兩個人都是那麽富有魅力。

    她在心裏尋思著：“為什麽林澤沒有愛上索菲亞？他們真的很般配。”

    隻是一瞬間，她便有些自卑了。她是一個矛盾綜合體，極度自戀又極度自卑。

    其實她知道，自從父母離開以後，她就一直生活在絕望與自卑當中。鄭涵原本就不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所以平日裏做什麽、說什麽都喜歡給別人、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林澤和索菲亞相談甚歡，他們不時看向鄭涵。

    交談中林澤臉上一直顯露著異樣的光彩，偶爾三個人目光相聚到一起，大家就毫無顧忌地笑起來。

    要離開的時候，林澤從竹籃裏挑出一部分蔬菜瓜果送給索菲亞，索菲亞要他們小坐一會兒。她把黃瓜洗淨、切塊、榨汁，麻利地給了他們兩杯蔬菜汁，還加了少許蜂蜜，喝上去十分清甜。

    在他們準備回家的時候，索菲亞熱情地給了鄭涵一個擁抱，並用中文向鄭涵道別：“你要開心哦，以後常來玩。”

    索菲亞十分正式地在鄭涵臉頰上法式親吻道別，她在鄭涵耳邊說道：“其實Andrew（Andrew是林澤的法文名字）也是一個好男人！”

    鄭涵聽了索菲亞別有用心的一句話，不好意思地瞟了林澤一眼。然後她也學著索菲亞的樣子在她的左右臉頰上分別一吻：“祝你快樂。”

    “她會中文耶！”走在回家的石板路上，鄭涵驚訝地說道。

    “我教她的。”林澤看了鄭涵一眼，幸福地笑道。

    他好想告訴鄭涵，剛剛索菲亞祝福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照顧一輩子的人。可是中國人的性格實在太內斂，總喜歡把愛收起來，等到對方已經遍體鱗傷的時候仍不會說出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