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吃了藥，在客廳裏踱來踱去。小李那邊，她明天陪他回去，年初二就可以出來了。這個安排，對小宇有些殘酷，對她自己，卻是無奈之舉。

    小宇回房作息時，顧寧在客廳說了句：“小宇，明天過完你生日，你就回姥姥那裏去吧！我今晚帶回這些年貨，你帶過去，跟姥姥好好過個年。”顧寧這個春節得跟李偉宏在一起。

    小宇在房間裏嗯了一聲說：“知道了，後天我過去。”

    後天就是年三十了，顧寧不陪父母、兒子，卻陪相好，她心裏有些難受。十九年前的今天，她一個大著肚子待產，包順章家人一個也不見影子，生了小宇，她在醫院裏過年。包順章從單位趕過來時，她已經跟醫生和護士都說好了。看著包順章那個當父親的興奮勁，她感到那是一種無言的幸福，而這種幸福，現在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了。

    好像這還是昨天的事，小宇轉眼就成人了。這個兒子，她必須負責到底，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為她扛下去。包順章就算拿了監護權，小宇也終歸有一天要“獨自”生活，讓他跟著林業清，或者是那個更年輕的女人李豔，她都是不願意的。

    把包順章搞亂了，讓他不得安生，對她顧寧也許隻是少付點錢而己，她也許得不到任何東西，但是對小宇則不同，小宇可以通過這些事，明白一些道理。就跟她當初與曉憶爭包順章一樣，曉憶被逼離開包順章，而她得到了十幾年恩愛生活。讓小宇跟生活學習，比他在書籍裏學到的，也許更管用。

    第二天，顧寧先起床，悄悄收拾了一些行李，她實際是等著跟李偉宏去他家裏過年了。小宇那時還在睡著，顧寧推門進了他房間，她說：“小宇，昨天搞衛生，累著了吧？媽把錢放這裏，你一會自己搞定，中午我有時間就回來，沒時間我就不回了。小宇生日快樂。”

    小宇抬眼一看，懨懨地說：“媽一路順風。”

    顧寧就這麽拉著皮箱走了，小宇想他母親為什麽也不參加他生日宴了呢？在這之前，她一直都參加的。而他父親包順章最後一次參加他的生日宴是在他念初二的時候。那時他們一家人一起為過他生日，是多麽快樂和熱鬧啊！

    躺在床上，小宇伸伸胳膊，胳膊有些酸痛，拖地、抹窗，就這些活？也這麽累。想著過去不怎麽尊重保姆伍姐的勞動，他躺在床上給伍姐丁豔拔電話。

    丁豔欣喜地接了說：“小宇，今天是你生日哦，生日快樂。”

    小宇說：“伍姐，你能參加我生日宴嗎？”

    丁豔在電話那邊哎喲了一聲說：“小宇，伍姐要陪老公回他家了，沒空了呢，你跟你爸媽他們一塊過吧！沒事我掛了，要去買年貨了，拜拜。”

    伍姐掛電話後，小宇想，大家都忙著過新年，最後能來參加生日宴的也許就黃恒和小格兩個了，他姐曉憶是肯定會參加的，四個人唱K不夠熱鬧，要改地方才行。這麽想著，他起床洗漱，還沒完成，家裏電話響了。這誰電話呢？一定是他母親忘了什麽東西了，拿了電話，卻是李偉宏電話。小宇想掛時，李偉宏說：“你媽呢？”

    李偉宏沒叫小宇名字，讓小宇有些窩火，他說：“我沒名字嗎？不告訴你。”說著掛了，再去浴室洗漱，電話又響了，以為是李偉宏的，他惡聲說：“你傻了不是？她沒手機嗎？”

    曉憶在那邊聽了，說：“小宇，是姐呢，你跟誰說話？”

    小宇哦了一聲說：“我以為是姓李的，姐你什麽時候可以過來，我媽出去了，她多半不會參加了，姓李的在找她。”

    曉憶說：“家裏衛生搞了沒有？要是沒搞，姐一會就過去幫你，要是搞了，下午過去吧！”

    小宇說：“搞了一半，還有書房和客房。”

    曉憶說：“那我中午過去，咱們一塊吃飯。”

    剛才讓李偉宏激起的不快，在聽了曉憶一些溫婉話語後，心情又恢複過來了。他拔打他同學黃恒電話說：“大頭哥，你下午五點跟小格先到我家吧！可能要改地方。”

    黃恒說：“去你家？你媽不幹涉了嗎？”

    小宇說：“她出去了，我的地盤，我做主，順路把蛋糕帶過來哦。”小宇掛了黃恒電話後，又拔他母親顧寧電話說：“剛才有人找你，你手機關機了嗎？”小宇是想確定李偉宏是不是有意打他家裏電話的。顧寧說：“沒有啊！我手機一直開著呢。”

    小宇在心裏罵了李偉宏一句，心想李偉宏剛才分明就是想試探他在不在家，好上門與他母親約會。掛他母親電話後，小宇早餐沒吃就先搞起客房衛生。

    客房過去伍姐和他姐曉憶住過，他在學校封閉這半年卻沒人住著，房間有些黴味。窗台是昨天抹過的，地板看上去不怎麽幹淨，他又拖了一遍。拖著就感到手和胳膊有些酸、有些累，但他不能讓他姐幫他，他姐受傷剛好，不能累了她。搞完客房，他又去書房，整理書櫃書籍，抹去灰塵，家裏沒保姆，他母親也懶得管這事的。

    曉憶時近中午過來前，小宇已經在書房裏看了他母親大學時的日記，部分日記記述了他父母親和曉憶的事，還有他母親與她大學同學相戀的事，這些事讓小宇有些震驚。他默默記下了其中關鍵點，他姐曉憶原來還是他父親初戀女友，但這事他一直蒙在鼓裏。

    沒過多久，曉憶摁門來了，小宇急匆匆將顧寧日記本藏起來了。

    其實，顧寧的這個日記本，曉憶早在年中到小宇家當保姆時，她就粗略看過了。二十年前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隻是包順章對這些事，一點也不感到對不起曉憶；而顧寧，則多少知道了贖過。小宇從書房裏出來開門時，曉憶說：“小宇，你不等姐過來再搞衛生嗎？”

    “這是我家，當然由我來搞了。”小宇不忘示意曉憶這是在他的家裏，她不可以這麽稱呼自己。曉憶微微笑了笑說：“姐現在不管這些了。”

    小宇有些疑惑地望著曉憶，過了一會，想到自己今天生日，已經跨進成人行列，也放開了，說：“姐，你來得正好，我讓你看一樣東西。”說著拉曉憶進書房去，要抽出顧寧日記給她看。曉憶心想這麽隱蔽的私人日記，看了會讓自己多心，影響心緒的。她按下小宇伸向書架的手說：“是要看你媽寫的日記嗎？這是一份非常記憶，就讓它塵封著吧！”

    小宇低下頭說：“可是小宇想打開它，讓姐知道真相。”

    “什麽真相嘛？小宇，這是你媽私人日記，最好不要看。”曉憶越是這樣，小宇就越想告訴曉憶，二十年前是誰讓曉憶失去了大學學藉，讓她不得不提前離開學校。小宇摁不住內心那種想法，他有些激動地說：“姐，二十年前，老包、我媽欠你的，小宇將來會加倍還你。”說著就想摟曉憶，曉憶輕輕拔開他的手，讓他到客廳去。

    小宇到客廳打開冰箱，問她要什麽，曉憶說：“果汁吧！”小宇給了曉憶果汁說：“姐，如果你那時不去北京，你是不是就不會丟掉學藉？”

    曉憶知道小宇一定要問清楚那些往事，他才會罷休，她說：“小宇，就算姐那時不去北京，老包有意拋棄姐，他也會找到別的辦法的。”

    “那你們那個了嗎？”這一點，是小宇最為關心的，曉憶當年是不是也跟老包那個了呢？剛才看他母親顧寧日記時，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曉憶坐近了小宇，攬住了他，再也無所顧慮了，她說：“沒有，老包連姐這裏也沒親著，所以老包到現在，都還念念不忘的。”說著親了小宇一口，才開始喝果汁。

    小宇瞪著一雙空洞的眼睛，心想談戀愛怎麽可能不親嘴呢？也許那時社會還不是那麽開放吧！小宇一臉鬱悶，他所愛的女人，原來是自己父親初戀女友。就算他姐沒親過老包。他跟他姐這麽愛著，以後怎麽麵對他們？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愛情路，會千難萬難的。

    曉憶喝了果汁說：“小宇，心裏還有疑惑嗎？”

    小宇想了一會說：“姐，你不恨老包嗎？”

    “恨老包？”曉憶坦然說：“當時是有些恨他，可是後來我也結婚了，就不恨他了。”

    “那我媽呢，你也不恨她嗎？她象個邦凶似的，配合老包做套，讓姐你往裏麵鑽。你不恨，我恨我恨他們。太可惡了。”小宇忽然嚷了起來。

    曉憶感歎小宇的純真，這麽純真的心，她怎麽舍得讓它蒙塵？她攬緊了小宇說：“姐不恨，因為你媽知道自己做錯了，一直對姐都有些贖過的，姐早就原諒她了。希望小宇懷著愛生活。隻有懷著愛生活，你的生活才是快樂的。”

    小宇說：“可是我氣不過嗎？戀愛不談就不談，一定要落井下石，讓姐丟了學藉才罷休，太過份了。”小宇的氣憤，讓曉憶看到了真實的小宇，她說：“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小宇就不要再想它了。小宇今天就是不說這些話，姐等到小宇高考結束後也會說的。姐真的沒跟老包那個，也不恨他們。姐是曾經愛過他，但最愛的還是小蓉她爸，可惜三年前他走了，小宇現在是姐的精神支柱。”說著緊緊靠在他身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