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歐國偉一早便又出去尋找夜嫣然的下落，母親楊愛霞跟醫院請了假，留在家裏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消息。

    楊愛霞一開門，看到兒子浮腫的雙眼和懷裏暈倒的女生，心裏便“咯噔”一聲，知道事情不妙，正欲出聲詢問，看到歐楊錦緊閉著雙唇，臉色蒼白得十分嚇人，便沒有做聲。

    歐楊錦抱著顏澤迅速走到自己的房間，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楊愛霞走過來幫他，兩人一起給顏澤脫了外套，從櫃子裏拿出一床厚厚的背子給她蓋上。

    “媽，你快幫我看看她沒事兒吧？”歐楊錦焦急地問道。

    楊愛霞摸了摸顏澤的頭，又摸了摸她腕上的脈搏，安撫道：“沒事兒，暫時性昏厥，一會兒就會好的。她就是你總在電話裏提到的你的女朋友？”

    歐楊錦沒顧上不好意思，眼睛緊緊盯著顏澤的臉，握著她的手小聲應了聲：“嗯。”

    楊愛霞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問出聲：“找到然然了嗎？”

    歐楊錦聽到“然然”這兩個字，渾身猛顫了一下，目光呆滯地轉到楊愛霞臉上，眼神沒有焦距地望了她好半天，才像是晃過神來，艱難地眨了兩下眼，嗓音暗啞地問道：

    “爸呢？”

    “一大早又去找然然了。”楊愛霞歎了口氣。

    歐楊錦站起身去撥電話，聲音沙啞低沉地仿佛另一個人：“爸，不用找了，你回來吧，我有事跟你商量。”

    “然然到底怎麽了？”歐楊錦一放下電話，楊愛霞便衝到他麵前握住了他的手臂焦急地問。

    歐楊錦沒答話，坐在凳子上，將臉伏在一旁的書桌上，失聲痛哭起來。楊愛霞一愣神，瞬間明白了兒子的意思，想到心裏的預料成了真，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裏洶湧而出，走上前摟住歐楊錦的肩，哭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顏澤確實如楊愛霞所說，一會兒便醒了過來，但這清醒並未能維持多久，便又哭昏了過去。這些天下來，她就像處在惡性循環的怪圈之中，醒了哭，哭了暈，暈了再醒，醒來再哭，再暈……楊愛霞怕這孩子再這麽下去恐怕要折騰出什麽病來，始終沒去上班留在家裏陪著她，歐楊錦則和歐國偉一起忙著張羅夜嫣然的後事。

    到了夜嫣然下葬這天，從淩晨起，天上便飄飄灑灑地下起了小雪。這是C城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雪花晃晃悠悠地從天空旋轉著落到地麵，漸漸將遠處的山、樹、大地，近處的房子、車輛、行人，全部蒙上一層薄而冰冷的麵紗，似乎要用這白色的麵紗，掩蓋住天地間滾滾如塵的巨大悲傷。

    顏澤早上醒來，總算沒有再哭，她覺得自己已經再也沒有了眼淚，眼裏駐著的那兩泊海，已經被她哭得幹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她走到窗前，拉開遮擋住的乳白色窗簾，窗外那隻屬於雪的刺目的白色差點晃花了她的眼。顏澤皺了皺眉，想要拉開鋁合金的窗戶，卻發現自己身上所剩下的力氣，還不夠拉開哪怕一條縫的空隙。顏澤驀地惱火起來，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她用指甲緊摳著鋁合金窗沿，“呀——”的輕輕叫了一聲，結果不但沒能把窗戶拉開，反倒被自己的指甲抓到了，手背上四條長長地白色道子，有的地方甚至被抓破了皮，滲出絲絲的血來。

    顏澤看著那一絲絲的血，身子便又晃了晃，踉蹌著坐回到床邊，小聲嗚咽起來。

    歐楊錦早已起床做著準備，聽到顏澤這邊的動靜，輕輕敲了敲門，進到房內。

    “顏顏……”看到她又在哭，歐楊錦的心一陣抽搐，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來安慰她才好，任何的安慰對於此刻的顏澤來說都將是蒼白無力的，因為死者不能複生，如果安慰真的有用，世上便不會有那麽多的人背負著疼痛和記憶來度此終生了。

    歐楊錦輕輕揉了揉顏澤的頭，用掌心拭去了她臉上的淚，將她迅速消瘦下來的身子摟在懷裏，用力地抱緊了她。

    所有人都從N城趕了過來。J，蘇豔陽，藍冰，加上顏澤和歐楊錦，是當初說好的一起過聖誕的6個人中的5個人。空缺的那一個，此時已經化成了一捧灰，躺在黑暗的小匣子裏，被送進冰冷的墓地。

    夜浩天、秦歌之女：夜嫣然之墓。

    生於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一日，卒於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阿夜——”J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咬著拳頭痛哭失聲。

    明明你自己說出過那樣的話啊阿夜！你明明說過聖誕節要我們6個人一起過，一個都不能少的！可是為什麽會像現在這樣，我們5個人明明都在，卻唯獨少了和我們做出約定的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