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陸是死亡大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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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豔陽始終掛著一副迷蒙的笑意,眼神中沒有焦距,癡癡地望著墓碑上的字一動不動。

    對於夜嫣然的死,蘇豔陽恐怕是最沒有意外的那一個。

    在蘇豔陽麵前,夜嫣然終於可以做回徹徹底底的自己,而不用擔心遭遇異常的目光。在她麵前,夜嫣然是一個簡單通透到一眼便可看到心底的人,她直率,腹黑,偶爾體貼,經常暴躁,從不掩飾自己對死亡和光明的向往,對死亡孜孜不倦的追尋,和對光明混雜著嫉妒和恐懼的仰望。

    從她們在一起的第一晚,夜嫣然便抱著蘇豔陽,咬著她的耳垂低聲問:“蘇,你覺得我應該以何種方式死去?”

    她們一起描畫過很多種自殺的方式,並且以此為樂。

    蘇豔陽說:“割腕其實不錯,血從纖細白嫩的手腕流出來,滲到透明的水中,像是盛開了很多妖豔的花,是特別適合女人的自殺方式,符合大部分人的審美觀。”

    “那等我們分手的那天,我把它當作禮物送給你好不好?”

    夜嫣然並不是在開玩笑。在一起之後,她發現自己對於蘇豔陽的喜歡,恐怕也隻是喜歡罷了,根本算不上愛,她和她以及她的那些朋友們整日混在一塊兒,抽煙、喝酒、唱歌、玩兒殺人遊戲,彼此都有需求的時候便去酒店開房,日子一天天下來,卻並有覺得多麽快樂。而如果真心愛一個人的話,恐怕應該是哪怕自己每天隻能看她一眼,都會感到很快樂和心滿意足的吧。

    蘇豔陽那段時期同時擁有很多“老公”,夜嫣然隻是她眾多“老公”中最年少的一個。蘇豔陽曾經說過,夜嫣然斜倚在牆上抽煙的側臉,像極了她愛著的那個人。所以在蘇豔陽心底,夜嫣然隻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而在夜嫣然眼中,蘇豔陽也隻是幫助自己明確了性向問題的同伴,或者偶爾用“初戀”這樣美好的詞來裝飾一下也未嚐不可。

    她們所玩兒的殺人遊戲,與大家所熟知的殺人遊戲有稍許的不同。不同之處在於,她們會真的把死亡現場做出來,被殺掉的人在這輪遊戲的全程要像個真的死人那樣躺在血泊中(具體死亡形式要由殺手決定),直到殺手被揪出,下一輪遊戲開始,才可以複活。

    夜嫣然對於她們所玩兒的這種獨特的殺人遊戲十分熱衷,並且多次強調自己希望可以一直充當死者的角色。

    最過癮最刺激的一次,是在酒店裏,夜嫣然穿著白色浴袍,足足用了三瓶腐乳,在胸口等多處淋上裏麵紅色的汁水,地上也潑了很多,自己披頭散發地閉著眼睛躺在上麵裝死者。結果同伴還沒來得及發現凶案現場,就被HOUSEKEEPING的服務員陰差陽錯地撞見了,那聲驚叫真是慘絕人寰。服務員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叫人,夜嫣然睜開眼睛“撲哧”就樂了,她癡迷於裝死者時那種類似於迷幻的快感和錯覺自己已死的黑暗,也喜歡看自己被發現時那些人臉上各不相同的表情。等到酒店管理人員們強作鎮定地過來查看,哪裏還有什麽躺在血泊中的死人,夜嫣然舉起腐乳瓶子和同伴們一起向他們解釋:“啊,我就是不小心把這個弄灑了,自己滑了一跤摔暈過去了,沒什麽大事,勞煩各位高管跑一趟了!”

    “酒店死亡事件”之後沒多久,蘇豔陽一直等待的那個人回來了,所有“老公”自覺退散,夜嫣然自然也不例外。她如曾經承諾的那般想要將“割腕”作為禮物送給蘇豔陽,但彼時的夜嫣然並不是真的求死,她的目的隻是放點血,用這些血來祭奠她的第一份感情。

    所以夜嫣然隻是在左手腕劃了兩道淺淺的口子,用手機拍了照給蘇豔陽發過去,內容寫著:“這是我答應過要送你的分手禮物,喜歡嗎?放心,我劃得很淺,死不了的,還沒到我應該死的時候。”夜嫣然把手機扔在床上,故意將桌子上的水杯打翻在地上,然後坐在角落裏手舉著刀片,等待父母進門的那一刻再假裝劃上一道。秦歌聽到玻璃摔碎的聲響跑過來查看,便看到這樣一副景象,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半年前女兒吞安眠藥自殺的場景便又閃現在腦海,她大喊著丈夫的名字奔過來,奪過女兒手中的刀片,一把推開窗將其扔了出去,隨即癱坐在地上,舉著夜嫣然流血的手腕大哭起來。所幸傷口很淺,夜浩天在上麵仔細上了些藥,用紗布細細包紮了起來。之後夜浩天與秦歌帶著夜嫣然去看了幾次心理醫生,結果發現夜嫣然患有輕度躁狂抑鬱症。

    得知女兒的情況以後,夫婦二人對夜嫣然更是百般寵愛,處處以女兒為重,一家三口終日沉浸在歡聲笑語之中。然而這幸福並沒能維持多久,它在夜嫣然收到C大錄取通知書之後的那個周末清晨,畫上了永遠的休止符。

    自此,夜嫣然的死亡計劃,才開始帶上了決絕的意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