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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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雅妍倒退幾步,驚訝沉痛地看著韓振宇,顫抖著聲音道:“誰說韓家隻你一根獨苗?依雪也是韓家的子孫,如今你外公將股份財產都留給了她,她才是韓氏唯一的女主人!”

    “她?就憑她一個沒爹沒媽的野種?誰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我們韓家的人!況且——”韓振宇忽然癲狂地笑起來:“何況我已經收購了韓家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加上我本來有的,在韓氏呼風喚雨的人隻有我!隻有我!”

    韓雅妍看著韓振宇六親不認的樣子,直直地跌坐在身後的台階上,依雪忙跟著蹲下去扶,忽然聽見庭院裏一陣劈裏啪啦的響動聲,然後大門就被“咣”的一聲猛地推開。出現在門口的,是小碧那張夢魘一般的臉和那襲刺目的紅色大衣。

    “誰說韓氏的主人是你呢,韓振宇?”小碧眼光掃過幾人,然後冷冷地偏頭對著門外說道:“來人!把他們幾個全部從這房子裏趕出去!”

    話音剛落,從那漆黑的夜色中出現了幾個彪形大漢,聽到小碧的指令後齊齊湧進客廳,將屋子裏的東西劈裏啪啦地向外扔,韓士方擺在客廳裏的那些心愛的瓷器全被摔得粉碎。

    韓雅妍驚怒交加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強盜般地舉動,卻瞪著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依雪抬頭靜靜看著小碧,目光如水般沉靜,但裏麵仍透露著一絲沉痛。隻有韓振宇大步走到小碧麵前怒吼道:“你們出去!憑什麽來我韓家!”

    小碧輕輕推開韓振宇,手掩著嘴嗬嗬笑著,仿佛聽到了極有趣的事情。“韓振宇,當初你用韓家的股份做抵押,如今以韓股的市價,就是用你手中所有的股份來換也不夠了,所以隻好請你們從這宅子裏出去了。”

    韓振宇怔怔地看著小碧,忽然恍然大悟般退後幾步,然後仿佛看著惡魔一般地看向小碧道:“光哥……是你的人?”

    小碧仍咯咯笑著,“不然你以為哪個賭場上認識的朋友會心甘情願地幫你還清賭債,還借你資金收購,隻為了那區區一點毫無保障的股票?”

    韓振宇倒退著搖頭道:“韓氏不可能就這麽完了的,不可能!我會還你錢的,你把股票還給我!”

    小碧笑道:“你拿什麽來還錢?除了這一點如今分文不值的股票還有這破宅子,你還有什麽可以拿來還債?”

    “我妹夫啊!我妹夫是陸劭廷!他一定會幫我們還清的!”

    小碧仰頭大笑道:“劭廷?你可知道我爺爺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我和他很久以前就認識了。還有,這個收購的法子就是他想出來的。現在你知道當初他為何願意以娶韓依雪為條件資助韓氏了?你現在還覺得他會幫你?”

    韓雅妍吃驚地轉頭看著依雪,不可置信地問:“依雪,她說的都是真的?這女人到底是誰?”

    依雪閉上眼睛,沉聲道:“她就是當年被表哥強暴的那個女孩子的孿生妹妹。”

    韓雅妍聽了便失魂落魄地靠倒在台階上,喃喃道:“真是造孽啊……依雪,說到底,是韓家對不起你……”

    她閉著眼睛聽見高跟鞋的“嗒嗒”聲越來越近,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小碧那紅色大衣的下擺。

    “你還沒有告訴劭廷你表哥就是真凶吧。你為什麽不敢告訴他呢?你在害怕什麽呢?”

    “我會告訴他的,而且既然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次,我不會再受你的威脅了。我不會走,該來的就讓它來吧。”依雪靜靜抬眸看著小碧,麵色平靜如秋天的落葉。

    “好,那麽明晚,我們在銀翼大樓頂見。到時候劭廷也會在,我們來賭一賭,如果他知道了你表哥就是當年的凶手,看他還會不會接受你?”小碧睥睨著坐在台階上的依雪,仿佛在憐憫地看著一隻隨時能被人碾死的螻蟻。

    風暴終於暫時過去了,小碧帶著那一眾人呼嘯而去,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依雪安靜地蹲在地上收拾著地上瓷器的碎片,一不小心便被一片鋒利的割傷了手手指。韓振宇坐在一旁抱著頭顫抖地自言自語:“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我是韓氏的董事長……”

    依雪沒有理睬他,而是上樓去房間看韓雅妍。房間門是緊鎖的,想來韓雅妍一直是極堅韌好強的女人,大概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脆弱無助的樣子。

    長夜漫漫,到了明晚,一切都會有一個答案了。但她心中相信他會信任她的,會相信她之前並非故意欺騙他,盡管她自己都覺得這事情說不通……但他總是會相信她的,因為他說過,她說了,他便信。

    夜沉如水,她在心中也暗暗與自己賭上一局,此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賭局的輸贏。漫漫長夜如此難熬,她扭開收音機,靜靜地抱膝坐在床上聽著收音機,如同往昔的少女時光一般。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陸劭廷這個人,還不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麽,在無數個孤單的夜晚,每當受了委屈或心存感慨,她總會一個人靜靜地躲在房間裏聽收音機。最後她終於考上了播音做了南市電台的播音員,但最終卻因為這許多紛紛擾擾的事情耽擱了。她這才發現,自從遇見他以來,她的世界中似乎隻有他而已。

    女主播輕柔的聲音從收音機裏飄出來,正在播放的節目竟然是她策劃的那個夜間節目“歸宿”,這節目竟沒有停播,隻是換了其他的主持人。新的主播大概是剛剛畢業的年輕女孩子,聲音中還有幾分青澀。依雪這樣想著,忽然便覺得幾分滄桑,她剛剛過了生日,今年也隻有二十三歲而已呀。

    “聽身邊很多已經有了戀人的朋友說,在戀愛中,不論是男人或女人,都像是智商為一位數的白癡,哪怕連最簡單的愛恨都分不清楚。不知道聽眾朋友們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觸,對那個人,你究竟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呢?歡迎大家撥打熱線,“歸宿”願與你分享。”

    依雪靜靜抱膝聽著插播歌曲,是一首老歌,許美靜的《蕩漾》。

    那是她大學時極喜歡的一首歌,總下意識地哼著旋律,卻摸不透那曲中的哀傷。

    如今,再一次跟著旋律輕輕哼著,曾經不懂的已經懂得,而心中已滿是斑駁。

    “摒住了呼吸像沉入深海,

    凝視你竟然沒一句對白,

    怕一眨眼一切都不存在,

    連做夢都有現實來阻礙。

    讓一通電話任你來疑猜,

    要你去感覺我內心搖擺,

    不過幾天你就清醒過來,

    偏偏我癡心難改。

    心蕩漾,

    餘情未了的心蕩漾,

    記得你微笑的臉,

    讓我有勇氣孤單。

    心蕩漾,

    淚滴落在湖心蕩漾,

    如果我什麽都保留,

    更讓你魂係夢牽。

    我不想阻擋你在我心蕩漾,

    如果連遺憾我都不會欣賞,

    不是對誰都如此糾纏,

    隻可惜你無緣分享。

    我沒有阻檔你在我心蕩漾,

    時光會撫平我想你的波瀾,

    痛哭一場不代表悲傷,

    是我想要給你原諒……”

    依雪靜靜聽著,看著窗外的樹影在牆壁上不住晃動,忽然拾起手機,輕輕撥打出熟悉的電台熱線。

    線路被接聽了,話筒中傳來那個年輕的女主播悅耳的聲音。“這位聽眾您好,請問怎麽稱呼您?您有什麽想要與大家分享麽?”

    依雪靜靜抓著聽筒,聽著鍾表“滴答滴答”的聲音。“這位聽眾您在麽?您的熱線已經接通了,您可以講話了。”

    她張了張嘴,卻忽然發覺自己並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鬼使神差地打了這個電話。於是她低聲道:“對不起,我想我還是不說了。”

    剛要掛上電話,女主播忽然急急叫住了她,懇切地說道:“相信您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您……愛著或恨著某一個人麽?”

    依雪停住了,眼前浮現的全部都是他的影子。他在訂婚宴上攬著她的腰共舞,輕柔的一個吻就讓她暈眩了一生;新婚初夜,他大相徑庭的暴烈和第二天溫柔的哄騙;他帶她去山頂看星星和萬家燈火,他對著山壑吐出的一個個青色的煙圈;他與她被困在天水湖中的糗事,那天在湖麵上不住盤旋嘲笑他們的鷺鷥;他冒雪趕回來的那晚,他濕透的衣服和堆積在肩頭的白雪……

    還有那個夜晚,他們婚禮的前一晚,他纏著她一起練習誓詞,她受不住他鬧於是隻好妥協答應。他對她緩緩說出一輩子的誓言,眼睛中有晶亮的光彩閃動,眉毛和下巴的弧線是她見過的最最溫柔的一次。之後他便耍賴地不住吻她,他伏在她胸前細細地吻著她的胸口,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看著他悉心製造的吻痕,然後孩子氣地推推她道:“你看,像不像個心形?”

    她閉上眼睛,那些朝朝暮暮清楚地出現在她眼前,仿佛仍能感覺到他的碎發拂過脖頸的細微感覺,亦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和香煙的微涼味道。

    半晌,她握著手機,輕輕開口說道:“有那樣一個人,最初我以為我恨他,因為這世界上欺我辱我的人裏,我唯獨不能原諒他。可後來,才知道,那是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