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妍總算完全明白了。

    都是她的錯！

    是她賭氣帶著小風去坐船，卻不幸遇上船難。

    幸虧他們母子兩命大，成了船難中少數存活下來的生還者。

    “你要報複我，差點賠上自己和小風的命，我想贖罪，不惜將你救回，幫你複健。”

    向宇凡說，這就是他們的婚姻，總是不斷在彼此傷害、彼此折磨。

    到後來，也就成了陌路人。

    她懂了。

    這就是為什麽當她住院時，隻有向宇凡來陪她的原因。

    這就是為什麽大家都希望她離孩子越遠越好的原因。

    這就是為什麽區區一名保姆，膽敢和她這位向家的少夫人叫板的原因！

    他們都痛恨她，怕她再度傷害小風。

    這全是……她自己造的罪孽啊！

    一股寒意，打從心底直竄而上，季妍忍不住地發抖，雙手搓著手臂想取暖，卻發現過去那個不成熟的自己，那些殘酷的事實，才是令人心寒的主要原因。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無地自容。

    今天晚上的對談，恐怕是季妍自從醫院蘇醒後，到現在和他說話最久的一次。原本那些過去的事，他根本不想再提的。

    可是，看她一副懵懂無知，完全忘了過去那些事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全部說了出來。

    問題是，這樣做，並沒有讓他享受到原本期待的，報複她的快感。

    相反的，他反而被她的眼淚給弄得心情煩躁。

    季妍就是季妍，不論經曆過什麽，她都不會改變的。

    即便她現在想要重新拾起一位做母親該盡的責任，即便她想要對小風彌補些什麽，但是，他沒有辦法全心的信任她。

    過去已經上過她的當，吃過虧，再怎麽樣也不該被她的淚水給打動。

    向宇凡煩躁地用手指爬梳過自己的頭發，然後，再次將目光放在眼前的文件上。

    不管這回季妍再玩什麽把戲，他都不會上當了。

    在心裏拿定主意，向宇凡再度專心地投入工作當中。

    季妍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麽回到房間的。

    她忘了自己是過了多久才入睡，隻知道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錯過了早餐。

    她憑著老李帶著她走過的路，獨自來到廚房想找點吃的，廚房裏，廚娘一見到她出現，便麵露詫異的表情，好像她又誤闖了什麽禁地。

    “我……我隻是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

    “少夫人，您想吃什麽，告訴我，我來幫你做。”廚娘林媽停下手邊的工作，戰戰兢兢地對她說。

    季妍看了眼廚娘正在進行午餐的準備工作，也不好意思再讓她特別幫忙煮吃的，何況距離午餐時間已經不到兩小時，也許她隨便弄點什麽炒蛋就能填個肚子了。

    打定主意，季妍便阻止了廚娘。

    “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來弄就行了。”

    見到林媽貌似麵有難色，季妍忍不住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我不能在廚房自己做吃的？”

    聽見她這麽一說，林媽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開口解釋道：“不是的。而是少夫人您從來就沒有走進廚房過，更別提拿起鍋鏟自己弄吃的啊。”

    聽到這話，季妍渾身一愣。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別人這麽說了，上次在她的公寓裏，王嫂見到她煮碗麵，也是驚訝得不得了。

    原本以為，可能隻是王嫂太大驚小怪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的。

    她在向家，是真的從來不曾下廚，完全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奶奶啊。

    “你的意思是說，我嫁入向家這四年來，從來沒有親自下過廚？”

    林媽用力點頭。

    可是……這實在說不通啊。

    季妍看著自己手上拿的平底鍋，那手勢，那握把的感覺，明明都是那麽熟悉自在，就像她常常這麽做。

    她是失憶了沒錯，可是，她很確定自己是能下廚的，做點吃食不是問題。

    她喜歡研究食譜，甚至為了做一道新菜色而待在廚房裏大半天都不會喊熱的。

    可是，他們口中的她，卻是個不曾踏入廚房的人，更別提卷起袖子自己洗手做羹湯什麽的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踹著滿腹的疑惑，季妍還是手腳麻利地弄了個西班牙蘑菇蛋卷，看著那一盤金黃色的蛋皮，裏頭包覆著鮮美的蘑菇，沒有一點焦黑，也沒有一點過火，蛋皮軟嫩適度，連她自己都想為自己喝彩了呢。

    林媽見了她的成果，也驚呆了，然後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西班牙蛋卷最難的就是那層金黃色的蛋皮，火候絕對是關鍵要素，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太軟嫩像團糊，反而包不住裏頭的餡料。少夫人，我看您的手腳利落，什麽時候去學的烹飪，倒是挺有模有樣的。”

    季妍抿了抿唇，但笑不語。

    隨手拿起一根叉子，一口一口默默地品嚐著自己的手藝。

    並非是她不想理會林媽，而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對於這個活在向家豪宅裏的陌生的自己，她已經有些無所適從。

    那感覺就好像晚上睡了一覺醒來，大家都說你已經改名換姓了，從張三改成李四，變得不像是那個熟悉的自己。

    荒誕不羈，卻又空泛地令人心驚。

    這時候，管家老李從外麵快步進入廚房，邊走邊嚷著：“林媽，老夫人說晚餐的分量記得多準備些，二少爺今天晚上要回家吃飯。”

    二少爺？

    他說的是向宇晨。

    老李交代完，回頭正要離開時，看見季妍手裏的蛋卷，嘟嚷著：“林媽，今天早晨有蛋卷，怎麽沒有我的份？”

    要知道，林媽做的西式蛋卷可是一絕呢。

    豈料，林媽噗嗤一笑，“哪有啊，那個蛋卷是少夫人自己親手做的。”

    管家老李詫異地看了看季妍，隨後搖搖頭，離開廚房時還邊走邊叨念著：“奇怪，怎麽一出事就換了個人回來……”那句尾巴被掐掉沒說出口的話，她大概也能猜得出幾分來。

    別說老李不懂這樣的她了，就連她自己也猶如深陷迷霧之中。

    早餐的插曲就這麽過去了。

    對於晚上即將要麵對向宇晨，季妍不得不先做些準備。

    隻是，此刻對她來說，沒有什麽事比起小風的事，更讓她在意。

    她必須要盡快找出可以幫助小風的方法來，不隻是尋找更專業的兒童心理醫生，也要多醫學書籍，充實自己的知識。

    很快地，季妍來到位在西側一樓的圖書室，推開那雙扇大門，迎麵而來的是一間極為寬敞明亮的藏書室。室內的挑高約為三米，整片落地窗將陽光完全拉進室內來。白天幾乎不用開燈，室內的光線就已經足夠。

    而牆麵的四周，是一層層黑檀木書架，一眼望去非常壯觀。

    哇！

    季妍忍不住在心裏讚歎著，這應該是她所見過最壯觀的私人藏書室了。

    對她來說，這無疑是個令人驚奇的天堂，沒有旁人的眼光盯著自己，愛怎麽看書就怎麽看書，讓她第一眼見到這個藏書室便愛上了它。

    空氣裏，甚至能聞到淡淡的書頁味道，這氣味讓季妍感到萬分熟悉，就好像在陌生的地方，巧遇老友般的令人欣慰。

    她來到書架前，仰著頭快速瀏覽著，一麵觀察書籍擺放的方式，按照筆畫多寡來排序，由少至多。

    很快地，季妍就找到了兒童心理醫學相關的書籍。

    那是一本專業的醫學書籍，書的版號很新，貌似去年才出版的新書。

    她來到一旁的沙發坐下，快速地翻動著書本，找到幾個關鍵性的章節內容。手指輕觸書頁的感覺實在令她懷念，貌似她以前常常這麽做。

    嗯，沒錯，她還記得。

    像是某個電影片段在她的腦海裏重現，在某個午後的溫暖陽光裏，有個女孩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著手裏的書，座位旁邊的小桌子上，還擺著一杯剛泡好的熱茶。

    她細細地品味……

    閉上眼睛，努力地想把腦海裏的畫麵看個仔細，她想看清楚那個女孩究竟是誰？

    那身影是不是她？

    而她所坐的地方又是哪裏？

    如果，她可以想起來，哪怕隻是一點點屬於過去的片段記憶都好。

    “你在這裏做什麽？”

    突然間，有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冥想。

    季妍嚇了一跳，趕緊睜開眼睛一看，手裏的書卻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是向宇凡！

    他那高大偉岸的身形就站在她的麵前，冷著臉看著她。

    接著，他將目光移到那本掉落到地上的書，彎身將它拾起，遞給她：“你什麽時候也會看這種醫學書籍了？”

    “我……我隻是……”

    不知怎麽地，季妍覺得自己在向宇凡麵前，就是矮了一截氣勢。

    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可是，她明明什麽事都沒做啊。

    不！不該是這樣！

    她來到藏書室，是為了要找出能幫助小風的辦法來，實在沒有道理在他的麵前低聲下氣。

    “什麽時候開始你才能不用那種質問的口氣對我說話？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你的妻子，再說……”季妍揚起了手裏的書，理直氣壯地說，“我是為了小風的病症，我已經跟你提過了，我要替小風找到更專業的醫療協助。”

    向宇凡的表情一愣，大概也沒想到她會反擊，還那麽振振有詞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