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狡猾如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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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玉環愣了一下,臉上飛起一團紅暈,許是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她說話。沉央也不看她,隻管四處尋那金絲雀蘭,尋得一陣,一無所獲。楊玉環冷笑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若喊上一聲,必令你們死於亂箭之下。”
“聽說皇帝很是寵愛你,我若把你拿下,誰又敢拿箭射我?”
沉央這才回頭看向楊玉環,方才在太極宮時,因隔得太遠,看得並不真切。此時近看,風情又是不同,便在羞惱之時也別有一番韻致。
但見她膚如凝脂,眉似彎月,唇不點而紅,薄怒輕嗔更顯萬般妖嬈。她怒眼看人,旁人卻道她是欲嗔還羞,實是情難自禁。隻是沉央並不為美色所動,冷聲道:“金絲雀蘭何在?”
見他定眼相看,楊玉環暗怒不已,胸口不住起伏,忽而站起身來,笑道:“你想要金絲雀蘭?”
沉央道:“是。”
“那我這便去給你取。”
沉央一愣,楊玉環卻已抱著琵琶向梳妝台走去,內室並不大,方圓不過十來丈,隻得屏風一麵,桌椅兩張,金床一蹲,以及那雕龍附鳳得琉璃妝台。
楊玉環邊走邊道:“你說得那金絲雀蘭可是渾白如雪,中間有朵金花?”
沉央皺眉道:“不是。”
楊玉環嘴角一彎,又道:“那可是碧綠如玉,邊角仿似鑲有金線?”
“不是。”沉央有些急了。
楊玉環輕輕笑道:“哦,我知道了,定是那盆通體晶瑩剔透,葉瓣似金雀得蘭花。”
“便是它。”沉央忙道。
“原來是它啊。”
楊玉環懶懶說道,卻猛地回身,掄起琵琶即向沉央砸去。她砸得又快又狠,恨不得一下即把沉央砸死。然而,她方才背轉身說話時,臉上神情變化盡數顯在那銅鏡上。
她以為沉央不知,沉央看得一二清楚,當即一揮手,拿住她手腕,稍一用力,她‘啊’地痛呼一聲,琵琶掉在地上。
沉央冷冷一笑,突覺腰上一寒,想也不想,伸起二指一夾,夾住刺來之物,扔在地上,卻是一枚發簪,尖頭如利刺。
“環兒,賢弟!”聽得內室聲響,李瑁衝進來一看,看到地上琵琶與發簪,又見沉央摁著楊玉環手腕,頓時便知發生了甚麽事,沉聲道;“環兒,休得胡鬧,賢弟是來救你性命。”
楊玉環被沉央拿住手腕神門穴,渾身盡酥,站不住腳,軟軟往沉央身上靠去。
沉央大掌一抵,抵住她腰,不令其靠過來。楊玉環又羞又惱,天下男人見了她無不神魂顛倒,諂媚投巧盡為取她所好。她幾曾受過這般屈辱,直氣得淚眼汪汪,人見人憐。奈何沉央知她惡毒,更不放手。楊玉環氣極,張嘴便要呼。
沉央豈容她叫出來,曲指一彈,頓時閉了她啞門穴。
楊玉環叫又叫不出來,愈發氣惱,胸口顫動不已,看得李瑁雙眼一直。
沉央冷聲道:“到底在何處?”微一發力,一股玄氣竄入楊玉環體內,遊絲如蟻,鑽來鑽去,直把楊玉環鑽得腳尖亂抖,偏又叫不出聲來。
李瑁看得心疼,便道:“賢弟,你得解開她啞穴,她方能說話。”
沉央一想也是,嚴刑逼供,總不能讓犯人嚼了舌頭,冷然道:“沉央是個山野道士,你是萬萬人之上得貴妃娘娘,孰輕孰重,你當知曉。”
楊玉環身嬌體弱,哪裏經得這般折磨,直癢得臉蛋煞白,不住點頭。沉央冷冷一笑,當即解了她啞穴。李瑁長喘一口氣,說道:“環兒,此地不宜久留,你快把那金絲雀蘭拿出來。”
沉央微一運氣,楊玉環輕呼一聲,但卻自己握住了嘴巴,不敢讓聲音傳將出去。沉央收氣,楊玉環也即喘了一口氣,橫眼看向沉央,冷冷道:“你,你……”
“你好大得膽。”沉央替她說了。
楊玉環臉上一紅,突然指著李瑁喝道:“你走,我再也不想見你!”李瑁臉色一變,急道:“環兒,賢弟逼你,那是為你好。”
“滾!你若不滾,我便扯繩了!”
楊玉環揚了揚手中繩子,那繩子原本掛在梳妝台上,她方才抖來抖去,竟趁人不注意扯了在手。
一見那條金絲繩,李瑁臉色大變,驚道:“你,你當真不顧死活了麽?”
楊玉環張了張嘴,卻未發出聲音,辨其嘴型,是個‘滾’字。
“好,好好,我滾,我滾。”
李瑁氣急敗壞,一疊連聲,從窗口上跳了出去。楊玉環冷笑道:“你若顧著自家性命,還是遠遠得逃吧。”
“好,我逃,我逃。”李瑁本來守在窗外,聽得這話,麵色又是一變,大步朝外麵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在窗外問道:“賢弟,稍後你如何出去?”
沉央愣了一下,答道:“盈兒還在宮裏,我得去尋她,大哥且自去,改日我定去尋大哥。”
李瑁想了一下,點頭道:“那大哥先走一步。”即去。
他一走,楊玉環扯著繩子拿在手中把玩,冷笑道:“你可知他為何那般害怕,竟然棄你而去?”
“休得離間我與大哥情義,快把金絲蘭交出來。”與惡毒女人共處一室,沉央心下很是不耐。
楊玉環指著鸚鵡笑道:“那隻雪娘子是陛下送於我,普天之下,唯有這一隻。它有個本領,隻消我一扯這繩子,它便會叫。”
“不過鸚鵡學舌罷了。”沉央愈發不耐,曲起手指,便欲向雪白鸚鵡彈去。
“沒用的,它這本領當真獨一無二,便是死了也會叫。它一叫,陛下定來。”楊玉環拿著繩子格格笑道。
沉央心頭一凜,冷聲道:“皇帝來不來我不知道,沉央隻知,你在我手裏,生死當得由我。”
“生也由人,死也由人。少年郎,你可知那是何等滋味?”
楊玉環輕輕一笑,微低臻首,悄眼橫媚。被她這般一看,沉央心頭咯噔一跳,胸口如火燙,當真是個絕世尤物,一顰一笑莫不牽人神魂。說到底,沉央終是個血氣方剛少年郎,哪裏經得這般撩拔,頓時臉紅氣粗,他雖不太懂兒女情事,卻知這話引人深思,思而輾轉,令人魂不守舍,心癢難耐。
楊玉環見他臉紅,嘴角一彎,笑道:“男人哪,莫論他是天子,還是乞丐,都是一般模樣。唉喲……”話說到一半,突地輕呼起來。原是沉央又運起氣來,沉央心想,惡毒女人,你笑話我,那我便要你好看。
“住,住手。”
沉央辣手摧花,貴妃娘娘禁不住,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連腳尖也在顫抖。沉央冷聲道:“我數到三,你若不把那金絲雀蘭交出來,你便扯繩子,我便給你一掌,一……”
楊玉環緊咬銀牙不說話。
“二……”
楊玉環捏緊繩子,滿臉通紅,渾身亂抖。
沉央見她竟然如此硬性,逼迫不得,隻是盈兒性命要緊,他當即心下一橫,便要呼出那個‘三’。便在這時,楊玉環道:“我給。”把繩子扔在地上。沉央心頭一鬆,冷汗涔涔而下,抬劍一攪,把那繩子攪作數段,再也撿不起來。
“不就一盆蘭花,何必尋死覓活?你想要,我便給你。就在那梳妝台裏。”
楊玉環指著梳妝台,沉央看去,妝台上擺滿了胭脂水粉等物,何來花盆?隻當她是故意取笑,便欲運氣。楊玉環忙道:“我把繩子都扔了,你還信不過我?真在那梳妝台裏,裏麵有暗格。”
“當真?”沉央將信將凝。
楊玉環點了點頭,說道:“放開我。”
沉央知她生性狡猾,哪裏肯放,當即便拖著她走向梳妝台。楊玉環無奈,隻得在一塊胭脂盒上擰了一下,隻聽軋軋軋聲音響起,銅鏡降下,果然有得一處暗格,裏麵擺了幾盆花花草草,那金絲雀蘭正在其中。
沉央舒出一口氣,仍然扣著楊玉環手腕,抬劍一刺,刺入花盆底,將那金絲雀蘭取了出來,放在桌上。楊玉環道:“這花兒如此美豔,怎會是毒物?”
沉央道:“越是美麗的事物越是險惡。”
“你是說我麽?”楊玉環輕聲道。
沉央懶得理她,朝那金絲雀蘭看去,心想,看來她當真喜歡奇花異草,竟把這花放在咫尺之處,隻是這花雖生於雪山之顛,但卻喜陽懼陰,終日放在那暗格裏,竟是枯萎不少。好在來得及時,若是晚來幾日,怕是萬事俱休。
楊玉環忽道:“你還不放開我麽?你是堂堂七尺男兒,又有一身本領,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沉央心想,稍後還得替她險蠱,這般扣著她卻是不妥,反倒讓她看輕,她若敢有異心,我又豈會懼她?當即便鬆了手。他一鬆手,楊玉環渾身一輕,腳下卻是一軟,即往地上倒去。沉央探手一攔,攬住她腰。如此一來,二人卻是俯眼相看,四目交匯。
楊玉環臉上一紅,撇過頭去。
“得罪。”沉央道了聲得罪,話一出口,心想,她是個惡毒女人,我怎會向她道罪?
楊玉環微微一掙,沉央趕緊放開她,她自走到胡凳上坐了,臉上猶紅,問道:“你說有人也中這蠱,那是你甚麽人?”
沉央道:“是沉央舍命也得救的親人。百死無悔。”
“百死無悔?”楊玉環喃喃道。
沉央道:“你且讓一讓,這是太上忘情蠱,即是蠱,也是咒。如今尚未起咒,是以你無從察覺。一旦起咒,青絲如雪展,不盡不休。不過你也無需害怕,沉央既來,自是要救你一救。”
楊玉環道:“你當真要救我?我若不拋繩子,要與你一同死,你還會救我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