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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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不下坤哥,所以回來了,卻不想到一回來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也許是霍承坤的血的溫度讓我瘋狂了,也許是我壓抑了太久的所謂善心讓我厭了,我像是發泄一樣的對著白瀛喊,“你他媽的還有臉回來!放心不下。你當初就不該背叛這個最信任你的人!你看不慣我,可以什麽都衝著我來,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霍承坤那麽防備何家勢力,你還偏偏倒戈何家!若不是霍承坤和何家走到今天,他不會這樣的!”

    我說著說著又哭了出來,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其實事情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怪我,都怪我。假如我一直不曾出現,就不會導致今天!若不是我認識沈皓潤,結識溫景,怎麽會有今天!”

    提到溫景之後我心裏的怨念就更深了,一個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的人,現在竟然將我的丈夫逼到如此地步,這哪裏是為了我好!我百般遷就,深怕身邊的哪一個人不好,可是我步步退讓,每一個人都在步步緊逼,根本就沒有給我留活路!

    我抓著霍承坤的手緊緊的捏了捏。用冰冷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語氣說,“溫景,你傷了我最心愛的人,就不能再怪我了!”

    車子在疾馳半個小時後,到了全市最好的一家市級三甲醫院,我們掛了急診,大夫和護士從裏麵抬著擔架飛奔出來,將過去哦小心而快速的放在上麵,緊急輸液吸氧,然後抬著邁上台階,又迅速消失在走廊裏,進入手術室。

    我和馮誠白瀛坐在長椅上,誰也沒有說話,手術中三個字亮著燈,那陰暗的燈光就像一把尖刀。剜著我的心。白瀛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抬起頭看著手術室,也不知道是對我還是對霍承坤,非常內疚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愣怔了一下,他接著說道,“我當初幫何俞靜做事,是我不對,我當初狠心對坤哥說出恩斷義絕,是我不對,我沒有保護好坤哥,是我不對。坤哥你一定要挺過來,聽我一句道歉。”

    我此時已經算是比較冷靜的了,雖然心裏還在擔心霍承坤,但我有義務也有責任為他處理現在的事情。情況所迫,逼得我無法再軟弱。

    我盯著白瀛,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道,“白瀛,剛才在車上,是我衝動了,我說你不對,抱歉,我知道你對承坤非常負責,即便是做了一些錯事,但是你並沒有向何正國出賣過他,這一點我相信承坤也是知道的。今天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能在場真的很感謝。”

    白瀛搖了搖頭,這是除了那次何俞靜的葬禮上,我第二次看見他眼眶發紅,“林小姐,這些都是我應該的,坤哥對我恩重如山,就算是為他犧牲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我點了點頭,當然相信白瀛的話,但是我要說的話卻並不全是感謝,我繼續看著他說道,“但是,你我都知道承坤的為人,他是信任你,甚至在很多他的黑道生意上非常的依賴你,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他會原諒你的理由。我不懂你們道上的事情,但是有些道理我還是明白的,你們這樣的人吐口吐沫都是釘,既然當初說好的恩斷義絕,我相信即便是承坤醒過來,也不會因為你說的對不起,就讓你重新回來,否則你們共事也會有隔閡。我不像承坤,不能給你什麽,但是我是他的妻子,我就必須要保護他的利益。”

    我是第一次這樣講話,即便是在商場上混跡了兩年的我,也從沒有對客戶胸有成竹理直氣壯的講過話,即便是公司員工說我滅絕師太,但真正意義上,我也是非常生氣的時候才會變的嚴厲。而給我這些力量的,就是霍承坤。

    我盯著白瀛的眼睛,沒有絲毫的退縮,“承坤的生死,有我和馮誠為他操心,不管今天他是生是死,我認為與你都沒有關係了。在手術結束之前。我作為他的夫人,我想我有資格代表他,請你離開。如果你還當霍承坤是你的大哥,出了這個醫院,我希望你永遠閉口不提霍承坤,這樣對你、對他。都很安全,但我還是很感謝,今天你出現了。”

    白瀛大概終於聽懂了我的意思,眼神裏有些驚訝,甚至不可置信,但也有些理解。他聽完我的話盯著手術室的燈光很久很久,然後忽然淡淡一笑,像是解脫,“坤哥救過我的命,我一直內心很敬重他,當做我的親哥哥,但我卻愛上了他的妻子。感情是沒有辦法控製的,我到現在,也不後悔自己愛上何小姐,但我就是不應該背叛坤哥。林小姐的話我明白了,你說的對,其實坤哥早就已經安排好了讓我走,我不放心就想回來看一眼。假如坤哥醒來,請幫我轉告他我的歉意,假如……”

    白瀛還要接著說,但是卻觸及了我心裏最擔心的地方,我急忙驚呼一聲:“閉嘴!沒有這種假如,他一定會醒過來!”

    我的驚叫聲驚動了值班護士,跑過來叫我不要喧嘩。白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改口說,“是,坤哥受過那麽多傷,一輩子都在舔刀口討生活,好幾次也有驚無險,這一次不會例外。”

    說完白瀛站了起來,對我恭敬的鞠了一躬,“嫂子,以前我總不肯這麽叫你,我覺得你配不上坤哥,現在我終於知道坤哥為什麽那麽愛你。放心。我會走得很遠,也發誓永遠不會背叛坤哥!請你們珍重。”

    白瀛說完,很有骨氣的頭也不回離開醫院,馮誠一直安靜的坐著,直到看見白瀛離開,才急忙喊了一句瀛哥,然後又看了看我,我點點頭,“去送送他,有些話,我大概說不清,你解釋給他。”

    馮誠點了點頭。匆匆地追了出去,我身子一軟,癱坐在長椅上,非常疲憊的閉起眼睛。我想著,假如霍承坤真的不行了,我也不要獨活。但我摸了摸自己腹中的孩子,這是他唯一的孩子,我還能想到他第一次聽說自己要當爸爸了的時候那種非常喜悅的樣子,我如果不保證孩子平安出生,是不是霍承坤就要恨我一輩子?

    我將手輕輕的放在小腹上,雖然孩子隻有一個多月,還是一個胚芽。但我知道霍承坤的血脈連著他,他們之間是有感應的,我隻希望他能堅持住,看著我們的孩子出生。

    我低聲的呢喃說,“承坤,你一定要堅持住,如果你去了,我會把孩子生下,然後隨你一起。難道你忍心孩子生下來沒爹沒娘嗎?你我之間,若有一個人出事,另一個斷不能獨活,但是孩子呢。萬一沒有了父母,她就像是我曾經一樣可憐,難道你忍心嗎?”

    我正說著,忽然一些手下綁著一個人從電梯裏出來,那個人渾身衣服都扯爛了,手臂鮮血橫流,他們將他按在地上,大約是不認識我,但還是非常禮貌的問了一句,“您好,瀛哥呢?”

    我反應過來知道是霍承坤的手下,急忙說,“白瀛有事走了,我是霍承坤的妻子,有什麽事情可以和我說。”

    那手下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術室,大約覺得不是親近的人也不會在手術室門口,於是點頭說道,“嫂子,按照瀛哥的吩咐,這個人留下,其他人都放了,不過基本都半死不活了,能不能熬到目的地複命。我不清楚。”

    我嗯了一聲,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沒事,隻要人命不是你們直接取的,警察那邊我想馮誠會想辦法解決澄清,至於其他的,馮助理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可以坐在這裏等一下。”

    那幾名手下非常尊敬的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坐下,我知道這也是規矩。不多時間馮誠就返回了,看見他們之後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瀛哥已經走了,我將他送到出租車上,直達浦東機場,大約明天這個時候,已經在國外了。”

    我嗯了一聲,讓他去解決那些人的事情,馮誠過去和剛才說話那人說了兩句,然後冷笑道,“放心,是我會和條子那邊解決,我不是坤哥,沒有辦法幫你們解決人命問題。但瀛哥讓我轉告你們,應該給他們一點血的教訓,不然他們還以為坤哥是從前跟著時杜老當手下的時候,就算現在的坤哥有些受難,但是瘦死的駱駝也比他們這群馬大!”

    馮誠說完之後,讓人帶著那個人質去審訊了,留下一個人陪著我等候顧清平的結果。我禮貌的和他點點頭,看他傷口掛彩。問他疼不疼,他沒想到我會主動找他說話,搖了搖頭說,“沒事,跟著坤哥做事這麽久,這點傷早習慣了。”

    我微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我一直都沒有睡著,就呆呆的看著窗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透過窗戶都已經看到天空微弱的光,好像天都要亮了。

    手術室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門從兩側被拉開,我頓時攥緊拳頭,大夫朝我們走過來,摘下口罩後捏著眉心,一臉疲憊,“家屬是誰?”

    我微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我一直都沒有睡著,就呆呆的看著窗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透過窗戶都已經看到天空微弱的光,好像天都要亮了。

    手術室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門從兩側被拉開,我頓時攥緊拳頭,大夫朝我們走過來,摘下口罩後捏著眉心,一臉疲憊,“家屬是誰?”

    我顫抖著走過去,不敢看那名醫生的眼睛,用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我、我是他的妻子。”

    我咬著牙,根本發不出聲音,隻是喉嚨像被噎著一樣的嗚嗚著,大夫對我臉色平常說,“我們搶救過來了,暫時保住性命,可新傷基礎上,舊傷全部複發,我們無能為力。還是轉院吧。”

    馮誠剛好從和電梯裏出來,聽見了一聲這番話,衝過去一把揪住大夫衣領,“轉院?你他媽跟我開什麽玩笑,本市最好的醫院就是這裏,我們還能去哪兒!”

    大夫向後退了兩步,握住馮誠的手說,“有力氣和我爭吵,不如想辦法聯係更好的醫院,比如上海北京那邊那邊,有專門的內傷血液科,我們是最好的醫院不假,可傷者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他都不知道愛惜身體,我們怎樣一次次從死亡線往回拉?你知道他舊傷多麽嚴重嗎,當時他頭部外傷出現顱內小血腫,當時也是我做的手術,十三個小時才結束,他竟然偷偷出院,按照我們規定,至少要住院十天的。當時如果發生生命危險,這一次醫療事故,我們也有責任,這樣的病人,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抱歉。”

    大夫說完後直接推開馮誠的手朝著對麵走廊走去,身後跟著的幾名年輕些的大夫對我說,“北京和上海,據說有非常好的醫資力量,並不比我們差,但這名傷者,我們不止一次接納過,實在不敢再承擔這份責任,我們現在做手術的時候都會手軟,槍傷是我們從未接過的,普通群眾不會受到這樣的傷,請你們理解一下我們的為難。我們院方會替你們聯係一下北京的人民醫院,盡快轉院過去,現在他是暫時脫離危險,舊傷複發很平常,尤其他新傷又這麽嚴重,基本上複發幾率超出常人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說,百分百會複發,複發後,我們無能為力,你們家屬早做準備吧。”

    他們全部離開後,馮誠痛苦而崩潰的捂住頭蹲下,我呆呆站在旁邊,頭腦一片空白,我咧開嘴笑了笑,然後踢了踢馮誠,他茫然緩慢的抬起頭看著我,見到我的笑容時,臉上閃過一絲惶恐,“林小姐。”

    “別聽他們瞎說。”

    我非常嚴肅的看著他,“我進去看看他。”

    我說完木訥的朝著重症病房進去,馮誠從背後摟住我,“林小姐,您怎麽了?”

    我像是瘋子一樣,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這麽大力氣,我死命呼喊著,大叫著,嗓子都喊啞了,發出無比淒厲的尖叫,在寂靜空蕩的走廊上聽上去特別像失去了最珍貴幼崽和伴侶的母狼,那些手下並不敢碰我,隻是在旁邊圍住,防止我會做什麽。

    馮誠幾乎是哭出聲音,他從我身後死死抱住我,我拚盡全力也根本掙脫不開他,他喊著我說,“林小姐你別這樣,冷靜一點,你還懷著孩子!”

    我依舊在狂烈的掙紮,俯下身子狠狠咬住馮誠摟在我腰上的手。我咬的太用力,以致於不單單是出血,而是撕下來一塊皮肉,他起初還在堅持,可我吐掉後,又要咬。他隻能吃痛得鬆開了我,我趁著一名護士進去給霍承坤打點滴的功夫,從後麵竄了進去,護士發出一陣驚呼,手上的托盤也隨聲掉落,散成了一堆。

    我撲倒在地上,爬著一點點到床邊,霍承坤光著上身,到處都是傷痕,被紗布包裹住仍舊在滲血的槍眼、幾道刀傷,還有青紫一片,他呼吸平穩,並沒有戴吸氧機器,身上插著兩條管子,藍色和紅色,交纏著延伸到一個放在床頭的檢測儀器後麵,他安詳閉目。沒有絲毫生氣,更沒有醒來的意思

    我輕輕握住他同樣被包裹住的手,貼在我臉頰的位置,護士退出去,請過來兩名大夫,他們看到這幅場景,要製止我,卻被馮誠叫住,他朝他們搖搖頭,一名大夫從過道上的護士手中接過一個瓶子,朝著我走過來,在我身上噴了噴。刺鼻的味道蔓延在空氣中,我靜靜看著霍承坤,他渾身都是傷,我不敢去摸,可我很想感受一下他的溫度,到底是溫熱的還是冰涼的。

    大夫在我旁邊說,“家屬身上帶著細菌,雖然並不會有太大影響,但請您盡量說幾句話離開病房。我剛才給您消毒,但堅持不了多久,您盡快好嗎。”

    我呆愣愣的看著他,“還能救嗎?多少錢都可以,隻要他活,變傻了變呆了殘疾植物人都可以,哪怕一輩子不醒也沒事,隻要能活,能活在我身邊就行。”

    我鬆開霍承坤的手,朝著大夫磕頭,我每一下都非常用力,額頭腫脹滾燙後,滲出血跡沿著我眉心間緩緩流下,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完全是一片模糊的紅色,大夫嚇得為我包紮傷口,在處理好之後,他對我鄭重說,“我理解您的心情,作為醫生,我見過太多家屬和病人的生離死別,每一次我都感同身受。恨自己醫學淺薄,無能為他們分擔憂傷,將病人從死神手中拉回,但我不謙虛說事實,我是這邊醫院被大家和醫學界認可的醫術最好的醫生,但我向您說實話。我真的無能為力,他傷勢太重,而且舊傷控製不了複發情況。我非常抱歉。”

    我絕望的閉上眼,身子無力癱軟在床邊,我趴在那裏,再次握住霍承坤的手。我不敢讓自己哭出聲,我怕會打擾他,他萬一聽到我哭聲,會著急會擔心,我不想他從認識我那天起,就一直在縱容我的任性固執,到他快要離開這個世界,還在為我擔心受怕。

    我用手臂摟住他的身體,我說,“承坤,孩子還有八個多月出生,你不是最喜歡女兒嗎,你不是說要將我們母女寵的無法無天嗎?醒過來好嗎,等孩子出生之後,我教她叫爸爸,等她學會說話,就叫給你聽好嗎”

    我咬著自己手背控製住即將衝破喉嚨的哭聲,“承坤,馮誠和白瀛說了,你之前遇到過非常多的危險,每一次你都挺過來了,即使是醫生說不行,但你還是會闖過來。現在你也不會有事的對不對,一定不會有事的。你最信守承諾。你答應了我要一輩子在我身邊,即便你給不了我名分,我們一輩子都要在法律邊緣之外,可你答應陪我一輩子的,你知道我最死心眼了,我離開了你還怎麽活下去呢……”

    我淚眼朦朧的看著他,他是真的聽不到了,平穩的心髒監測儀上,沒有什麽大起大落的波動,他眼睛緊閉,沒有絲毫表情,手指蜷縮著被紗布包裹,一動不動

    我忽然覺得口中有一股猩甜的味道,濕潤而酸苦,忽然竄上來,我沒有反應就朝著麵前大口吐出,然後眼前天旋地轉。

    馮誠衝過來抱住我,大喊了一聲我名字,我眼前最後飄浮而過的是霍承坤那張溫潤的臉,他看著我時,總是柔情的縱容的,他朝我伸出手,在我即將握住時,他卻抽身離開,朝著我越來越遠,他唇邊有一抹淺笑,對我說,“諾諾,原諒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