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綠趕到醫院，醫生和護士把病房圍的水泄不通，但並沒有手忙腳亂，賀擎天坐在床邊，單手緊握著老太太，似在安撫。

    老太太雙眼緊閉，嘴唇卻一直在動，似乎在說著什麽，但聲音很弱，蘇綠根本聽不清楚。

    護士看到蘇綠，小聲說道，“老太太迷怔了，應該快了。”

    蘇綠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她瞪向小護士，“不會的。”

    說完，蘇綠撥開人群走到老太太身邊，輕叫了聲奶奶，老太太沒有回應，隻是不停的在念叨，蘇綠看了眼賀擎天，他神色凝重的讓人覺得冷。

    醫生給老太太檢查完，收回聽診器，給賀擎天使了個眼色，蘇綠知道這代表醫生有話要說，她隨著走了出去。

    醫生說老太太內髒衰竭的很快，現在連意識也不清晰，這不是好的預兆，讓家裏人做好準備，她隨時有可能離開。

    賀擎天始終不說話，但神情又冷又硬，醫生看著他這樣子，也不便多說，倒在眼神在掠過蘇綠時又補充一句，“老人如果還有什麽沒完成的心願，就盡量滿足吧。”

    蘇綠和賀擎天回到病房，老太太已經安靜的睡著，曾經豐腴的身體現在已經幹癟的像是風幹了，眼淚在蘇綠眼底打轉，賀擎天過來時，她轉身抱住她，把臉埋入他的胸口，聲音很小，“奶奶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賀擎天沒有說話，現在任何語言都不能表達他的心情，奶奶對他來說比母親還要重要，是他從小到大始終不離不棄的親人。

    “奶奶要找的人姓王對嗎？”賀擎天很莫明的問話讓蘇綠抬起頭，然後明白老太太之前念叨的是這件事。

    “我明天去湖中鄉，”賀擎天又說，在聽到蘇綠說老太太要找王姓的老女傭時，他以為那隻是老太太一時迷糊，現在看來或許真有此人。

    “我陪你一起去，”蘇綠抓著他的衣袖。

    賀擎天搖頭，“奶奶現在身邊不能離開人。”

    第二天賀擎天去了湖中鄉，可並沒有什麽進展，那麽多姓王的符合標準的老太太，要問出誰是奶奶想找的人還真不容易，而且在最初時警察就告訴過蘇綠，有可能他們要找的人早已過世，現在符合標準的老太太一個都不是。

    不過，這既然是奶奶的心願，蘇綠就不會放棄，可是一連三天過去，賀擎天近乎問過了所有的人，但她們都沒有在賀家做過女傭。

    希望變成了失望，線索中斷了。

    老太太現在每天清醒的時候不會提，但隻要一犯糊塗就是王姐王姐不停的叫，嘴裏嚷嚷著，“你不是有秘密要告訴我嗎？為什麽你不來了？”

    每每這時，蘇綠的心就如刀絞，那種無力又自責的感覺讓她很難過，可是難過也實現不了老太太的願望，蘇綠隻有化難過為孝心，每天問老太太想吃什麽喝什麽，她奔波市場親自去買菜做飯。

    現在天已經進入冬季，滿世界蕭條的像要到了世界末日一般，蘇綠坐在床前給老太太剝好了山竹，一瓣瓣用牙簽紮好放到她的麵前，“奶奶吃蒜嘍！”

    說完，她就咯咯的笑，老太太也笑，蘇綠會被很多人喜歡，不是無緣無故的，她很會討人歡欣。

    蘇綠每天都會努力弄出一些不其不意的事情或是說些古裏古怪話來逗老太太開心，而老太太居然很受用，也真的很開心，當然有很多蘇綠也是跟突突學的。

    孩子的世界幼稚了些，但竟對老太太管用，這大概是老人在老去後退化到了孩童的單純。

    “丫頭，我想吃大閘蟹，”老太太突發其想的來了這麽一句。

    蘇綠看了眼窗外，不知道這個季節會不會有這個東東？但老太太想吃，她就會努力去辦，結果她逛了好幾個市場都沒有，最後打聽到很遠的一家超市應該有。

    隻要有一線希望，她就不會放棄，蘇綠開車前往，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她買到了大閘蟹，用保溫箱裝好，她準備離開，可是一轉身與人撞了個正著，“對不……”

    蘇綠隻說了兩個字就怔住，而麵前的老太太看到蘇綠也明顯神色恍了下，“……王奶奶。”

    她竟撞到了簡涼的奶奶，也就是在周芝琳家見過的老太太，而她也認出了蘇綠，隻是顯得局促而不安，“哦，你好，你好……”

    “對不起王奶奶，我沒撞到你吧？”蘇綠沒有多想，關切的問。

    老太太搖頭，眼神閃爍，似乎不太敢看她，然後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快速的離開。

    蘇綠望著她的背影沉思，然後幾秒後眼睛陡然睜大……

    王奶奶，她也姓王，而且她還和周芝琳有聯係，那她會不會有可能是老太太要找的人？

    這個念頭閃過，讓蘇綠一下子興奮起來，她幾步追過去，在收銀台前與老太太又故作相遇，然後沒話找話的與她主動聊了起來，在扯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後，蘇綠看著她手中的菜籃子說道，“王奶奶你腿腳好利索，還能自己來買菜，我奶奶和你年齡差不多，可現在她都躺在床上了。”

    老太太現在神色正常了很多，“我也不行了，全身都是毛病，今天我孫女來，我來買些她喜歡吃的。”

    “你孫女太幸福了，奶奶做的飯菜一定很好吃吧？”蘇綠裝出一副羨慕狀。

    “還湊合，味道雖然不一定好，但絕對比外麵飯店的幹淨衛生，”老太太笑著。

    蘇綠看了眼她手中的食材，“奶奶你會做很多菜吧？你買的很多菜都是酒店大廚才用到的。”

    “還行吧，我做過保姆，”說完老太太神色一頓，仿佛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趕緊岔開話題，“這個季節的螃蟹味道還是差了些。”

    她做過保姆！！！

    這個信息讓蘇綠再次興奮，她暗暗調整呼吸，順著老太太的話回道，“沒辦法，我奶奶想吃，對了王奶奶你今年多大了？”

    “七十六了，”老太太的回答讓蘇綠心中的興奮指數又升了兩格，這個年齡居然與她要找的人完全一樣。

    兩人結了帳走出超市，蘇綠提議送老太太回去，但她拒絕了，說自己離這裏不遠，蘇綠當然知道，因為她跟蹤來過，但是為了了解更多一點的信息，她隨口說道，“王奶奶我剛才把你撞了，心裏一直過意不去，你要是不讓我送，我會一直不安，我把你送到家門口，看著你老沒事我才能安心。”

    蘇綠的真誠的連自己都感動了，老太太自是連連讚歎，“唉，現在像你這種年輕人不多了，大家都怕惹事上身，遇到我們這樣的老人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當代好青年，”蘇綠笑著調侃。

    老太太點頭，其實她對蘇綠是有了解的，當然是從周芝琳嘴裏，說這丫頭熱心腸，脾氣直，很好相處，所以老太太對蘇綠也沒有多少戒備，便上了蘇綠的車。

    蘇綠按著自己想要的答案，開始和老太太攀談，“奶奶你一直住在那個小區嗎？”

    “嗯，住了有二十多年了。”

    “這麽久啊，原來你是老坐地戶。”

    “算不上，我並不是本地人，我是後來才搬過來的。”

    “是嗎？那奶奶你之前在哪裏住？離這裏遠嗎？”

    “不太遠，也就是鄉下。”

    “鄉下啊，我小時也在鄉下奶奶家裏呆過，我最喜歡鄉下了，有池塘有草地，不像城市裏到處都是鋼筋水泥，奶奶你原來住在哪個鄉啊？說不準我們還算半個老鄉呢！”

    蘇綠太佩服自己的本事了，真是太牛叉了！

    “湖中鄉，”老太太說出這個三字，蘇綠興奮的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結果把老太太嚇了一跳，“怎麽了？”

    “啊？哦……太巧了，我奶奶也是湖中鄉的，”蘇綠趕緊回答。

    “是嗎？那住在哪個村？”現在是老太太反問她。

    “這……”蘇綠懵圈了，她根本都是胡扯，要不是去湖中鄉找人，她連地球上有這個鄉都不知道，哪知道鄉裏哪個村啊？

    “忘了啊，”老太太來了一句，“這很正常，我孫女現在都說不上來我們曾經在什麽村住過。”

    老太太這一圓謊讓蘇綠尷尬的笑了，“小時候的事都忘的差不多了。”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老太太到家，還熱情的邀請蘇綠上樓，並報了門牌好，但她拒絕了，現在她需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奶奶。

    老太太果然開心，一聽找到了，激動的連螃蟹都不吃了，就嚷嚷要去見人，可蘇綠說她身體不行，她會找個時機把王奶奶接過來，但老太太堅決不同意，她要立刻見人，一秒都不能等的樣子。

    蘇綠拗不過她，經過醫生同意後，她開車載著老太太來到了王奶奶的家。

    一路攙扶著老太太上了樓，蘇綠要去按門鈴，但被老太太阻止，她說她要親自按。

    叮咚——

    門鈴響起，王奶奶的聲音由屋內傳出來，“誰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