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綠在門外趕緊應了聲，“奶奶是我！”

    王奶奶才和蘇綠分開沒多久，對蘇綠的聲音不陌生，直接拉開了房門，可是當她觸及曾經的故人，臉上的神情頓時驟變，雖然已經快三十年沒見了，但老太太還是認出了眼前的人。

    “……王嫂……”老太太激動的聲音顫抖。

    王奶奶打了個趔趄，好在扶住了門框才沒摔倒，“……夫，夫人……”

    兩個老太太就這樣定定的看著，眼裏都浮起了晶瑩的淚花，最後還是蘇綠提醒，她們才走進屋內。

    老太太不停的詢問王嫂這些年的生活情況，問她怎麽也不回去看看自己？

    王嫂一直顯得很局促，話不多，倒是很多問題都在迂回，蘇綠知道因為什麽，她出聲解釋，“王奶奶，我奶奶最近做夢夢到了你，說是你有秘密要對她說，奶奶便命我去找你，你都不知道為了找您老人家，我費了多少力，還被奶奶罵過，好在被我找到了。”

    “是啊，王嫂我那一次在夢中見過你之後，我就一心想找到你，”老太太一直拉著王奶奶的手。

    “我也想您老人家，可我……”王奶奶的話說了一半又停下。

    “唉，我們這不見到了嗎？王嫂你差點見不到我了，我快不行了，”老太太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直清楚，所以也不避諱生死。

    “夫人你可不要這麽說，你身體這麽好，一定不會有事的，”王嫂的眼眶紅紅的。

    兩位老太太越聊話越多，時間一點點流走，不知不覺到了傍晚，房門傳來開鎖的聲音，隨之而響起的甜甜一聲，“奶奶，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簡涼帶著周芝琳出現，一臉的笑容，可是當坐著的人和站著的人視線相交，她們的臉色唰啦變了。

    這個狀況就連蘇綠也始料未及，她試圖解釋些什麽，可精明一生的老太太，哪怕現在經常會犯糊塗，但此刻卻無比清醒，她隻說了一句話，便讓與她並排而坐的王嫂一下子跪在地上。

    老太太說道，“既然大家都來齊了，那就說說吧。”

    不是老太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也不是她找人做過什麽調查，可是她憑著直覺，便知道這事情不對。

    王嫂是賀家多年的女傭，和成茵關係十分的好，她幾乎把成茵當親閨女一樣對待，在周芝琳介入成茵和賀博遠的婚姻後，王嫂想殺死周芝琳的心都有，後來老太太發現並製止了，為了避免意外發生，她將王嫂遣退。

    但當時離開時，王嫂摞下過狠話，說是絕對不會放過周芝琳，而如今她們竟變得這麽親昵，老太太便猜到了這事絕對有蹊蹺。

    “奶奶……”簡涼鬆開周芝琳跑過來，試圖拉起自己的奶奶，可是王嫂死活不肯起來。

    “我有罪，我有罪，我要說出來，否則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我已經對不起成茵了，我不能再對不起兩個孩子，”王嫂聲淚俱下，蘇綠的臉色慘白，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能阻止什麽，周芝琳呆僵如木的站在那裏，隻有兩行清淚不停的往下流。

    老太太枯蒿的雙手緊掐著沙發臂，聽王嫂懺悔當年的行徑，“當年我從賀家離開，但並沒有走遠，而是租了間房子，我不停的想辦法想讓芝琳離開博遠，可是博遠和她一直形影不離，我都沒有機會下手，直到後來成茵和博遠辦了離婚手續，她抱著我大哭了一場，告訴我說她懷孕了。”

    王嫂畢竟也年紀大了，說了這麽多，呼吸都不順暢，簡涼不停的給她撫著後背，幾次讓她起來說，但她都不肯。

    “我當時就勸成茵回去，可她性子傲死活都不肯，還說如果再逼她，她就一死了知，我怕她真會做出傻事，便由了她，可我在心裏一直不甘，一直替成茵叫屈，而她也活的不舒心，孩子早產一個月一直在保溫箱裏……當時成茵身體就落下了病，我一邊照顧她一邊往醫院裏跑，一次意外我發現了博遠，偷偷跟蹤他才發現芝琳生了孩子，也是個男孩，看著博遠對她的悉心照顧，想到一個人寂寞的成茵，我心裏萌生了報複的念頭……”

    “咳——”

    聽到這裏，老太太猛然咳了一聲，呼吸也變得急促，蘇綠趕緊扶住她，“奶奶……”

    老太太搖頭，“讓她說完。”

    王嫂眼睛一閉，“我的兒媳婦當時恰好在醫院裏做護士，我以看孩子為名，讓她給我開綠燈進入了監護區，然後我，我……把兩個孩子給調換了。”

    “唔……”老太太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

    所有的人都慌了，但老太太卻隻是抹了把嘴角，直搖頭，“王嫂你不該啊，你不該……”

    “夫人對不起，我錯了，我有罪……”

    “賀奶奶你就原諒我奶奶吧，”簡涼也跪了下來，“我奶奶為這事自責了一輩子，她每晚都做惡夢。”

    “可她害了擎天和校奈，她知不知道校奈逼著芝琳和博遠離婚，她……”老太太的手抬了幾抬，又無奈的落下，“王嫂你糊塗啊，你糊塗。”

    哭鬧和自責都已經改變不了犯下的錯，老太太本就虛弱的身體在這一個驚天大秘之後更顯得虛弱不行，整個人坐輪椅上都沒有半點支力。

    蘇綠見狀，也不敢再讓老太太呆下去，剛要準備走，周芝琳卻雙撲通跪下了，“媽，求你不要把這事說出來。”

    老太太沉重的眼皮抬了幾抬，才看到她，“你早知道了，為什麽不說出來？”

    周芝琳跪在老太太麵前，“我不想傷害他們。”

    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她哪個也不想傷害，而這樣的事一旦說出來，他們兩個都會受傷。

    “夫人我也求你不要說出來，”王嫂再次哀求，“成茵活著的時候就一再囑咐過我，這件事就將錯就錯，可上天還是將這個秘密掀開了。”

    說來也巧，王嫂去成茵的墓地前祭奠，又忍不住和故去人說起了自己的罪過，誰知周芝琳也去了，恰好被她聽到，當時周芝琳也不相信，直到拿到親子鑒定報告。

    老太太一直沉默，麵對眼前跪著的都年過五十的人，她直念造孽，最後蘇綠也跪了下來，“奶奶你就答應吧，擎天和聶校奈他們那麽要強的個性，如果知道自己愛著的人傷害過自己的親生母親，而自己恨的人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讓他們如何承受？反正他們都是你的親孫子，至於他們的親生母親是誰這並不重要對不對？你也不想他們受傷對不對？”

    老太太看著蘇綠，就連周芝琳和王嫂也是，她們似乎意外蘇綠竟早知道了這個秘密。

    蘇綠沒有解釋，有時候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隻是結果，現在她們要做的就是不讓賀擎天和聶校奈再受傷才對。

    “我也活不幾天了，隨便你們吧，”老太太在沉默許久終於答應，可是眼裏卻含著點點淚花。

    她一生都在為這個家操持，希望這個家幸福快樂，可是到頭來，還是見過了每個人的淚與痛。

    這大概就是命！

    人拗不過命的。

    “謝謝媽，謝謝，”周芝琳感激涕零。

    老太太拍了下她的手，“你年輕時我就勸過你，做人做事不要太自私，你不聽我的勸，現在知道後悔了吧？”

    周芝琳低下頭，如果她知道自己會為愛情付出這麽痛的代價，那她當初寧可放棄賀博遠，可是人生沒有預測，也無法後悔，現在這苦果她隻能默默承受。

    “王嫂，我雖然答應你們不說，但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我不想看到他們母子或兄弟再相互傷害，既然你和校奈關係匪淺，那你就答應我，你會勸他，”老太太太清楚，現在聶校奈和所有人的和平都隻是表麵的，他心中的仇恨之火不僅沒消，反而越燒越旺。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王嫂連連點頭。

    周芝琳也說道，“如果他真要恨，就讓他恨我一個人，我不會讓他傷害擎天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周芝琳算是深切體會到了。

    老太太雖然仍不放心，卻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點了下頭，然後對蘇綠說道，“我累了，走吧。”

    蘇綠剛推動輪椅，她的手機響了——

    “喂，孟助理……你說什麽？”蘇綠的臉色大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