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偉看著昔日那個張牙舞爪的小刺蝟，如今竟然一副怯弱拘謹的表現，忍不住扯唇輕輕笑著，手中力量稍加一分，便握著她的柔軟小手，長腿邁開，悠長而清脆的皮鞋敲打著地板，發出一陣愉悅歡快的聲響。

    “媽！”

    方偉一走進客廳，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母親鄭秀雲。

    聽見叫聲，鄭秀雲眼睛一亮，側過頭來，風韻猶存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她雖然年過五十，但是保養得體，顯得氣色很好。

    “偉，你可回來了……”

    鄭秀雲笑眯眯地說著，聲音圓潤，非常符合她一貫的慈愛優雅氣質。

    隻是，在她說話的時候，目光已經迅速掃視到方偉身邊的程菲，微微一楞，隨即看見兩人的手緊緊地握著，立刻明白怎麽一回事了。盡管心頭有很多疑問，但她臉色沉一下後就不動聲息地收回視線，指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妹妹說：“偉，這是你小姨，那麽久沒見，還有印象嗎？”

    她身體後略微一靠，一個長眉細眼，氣質溫婉的中年女人出現在方偉和程菲麵前。

    “我怎麽會不記得？小姨！”

    方偉笑容溫暖洋溢，跟小姨打了一聲招呼，隨即把程菲從身後拉到身邊，說：“媽，小姨，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程菲。”

    他側頭向程菲介紹：“菲菲，這是我媽，這是我小姨。”

    既然是互相認識的場合，程菲便跨前一步，望向鄭秀雲，抿唇甜甜地叫道：“阿姨好……”

    鄭秀雲聽見方偉承認程菲是女朋友，非常意外，那曾柔算什麽？

    她狐疑陰沉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程菲，依稀覺得這個女子的口音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礙於妹妹在場，她不好拂程菲臉麵，表情冷淡地點點頭。

    程菲便轉向方偉的小姨，說：“小姨好……”

    待看清楚對方的麵容後，她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失聲說：“怎麽是你？”

    方偉的小姨也嚇得霍地站起來，驚詫瞬間劃過臉龐，轉而變成窘迫，目光躲閃，不敢看著程菲，雙手無意識地絞在一起，顫聲說：“是我……”

    氣氛馬上冷下去，完全沒有剛才的歡愉輕鬆！

    “她就是你的小姨？”

    程菲轉而沉聲問著方偉，臉上的笑容已經隱去。

    方偉隱隱不安，他拉起程菲的手，發覺她的手在顫抖，並且手心出汗！

    “是啊，她是我的小姨，我媽的妹妹。”

    程菲身體一晃，有一種世界末日的絕望。

    他的小姨，竟然是父親的情人鄭麗英！

    天哪，世界怎麽那麽小！

    “對不起啊，我身體不舒服，我先走了。”

    程菲感覺呼吸不順暢，再多呆一秒都會窒息！

    天知道她有多討厭鄭麗英！

    此刻的她似乎驚慌畏怯，楚楚可憐的，更令程菲針刺般疼痛。鄭麗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柔弱的形象，與母親的尖銳淩厲、暴躁蠻橫形成鮮明對比，才會令父親百般嗬護她憐惜她！

    可憐的母親！

    到死了都得不到父親的一點點憐惜！

    說到底，都是鄭麗英從中搞破壞！

    “對不起，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先走了。”

    不等方偉和鄭秀雲回應，程菲轉身噔噔地走了。

    “這，這什麽人啊？說走就走？沒一點禮貌！”

    鄭秀雲本來就對程菲沒啥好感，現在更加不滿了。

    “菲菲！你哪裏不舒服？”

    方偉覺得今天的事情不簡單，程菲走得那麽急肯定有隱情，他想去追，卻給鄭秀雲攔住：“方偉，追什麽追，你看看你小姨，臉色都白了！”

    確實，鄭麗英臉色蒼白，雙目無神，整個人陷入恍惚遊離之中。

    方偉隻得扶住鄭麗英：“小姨，你怎麽了？”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可能是血糖低吧。”鄭麗英虛弱地解釋著。

    一旁的鄭秀雲心疼極了，扶她坐下，馬上吩咐保姆：“去燉點冰糖燕窩過來。”

    她想起剛才妹妹和鄭麗英見麵時的驚愕表情，在看見她臉色緩和後，一臉嚴肅地問：“妹妹，你老實告訴我，你認識那個程菲？”

    鄭麗英卻抬頭看著方偉：“小偉，程菲真的是你女朋友？”

    方偉眸光裏閃過一絲猜疑，然後點點頭。

    鄭麗英目光暗下去，笑得苦澀，側頭對鄭秀雲說：“她就是程知行和蘇華美的女兒。”

    這個消息，讓方偉臉色一變！

    他對小姨的情況略知一二，知道她一直未婚，卻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死心塌地跟隨著，做一個無名無分的地下情人。他對小姨的境況唏噓的同時，對那個負心男人極為不屑，卻沒想到，這個被自己唾棄的男人，竟然是程菲的父親！

    一時間，程知行溫和儒雅的氣質與心目中寡情薄幸的形象交叉出現在腦海，衝擊著他固有的思維，讓他一時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而鄭秀雲的反應則很大，恨恨地說：“怪不得程菲看見你就走，原來她母親就是蘇華美！跟她母親一個脾性，脾氣臭得很，不高興就甩人臉麵！妹妹，當年要不是蘇華美從中作梗，你何至於打掉腹中骨肉？！蘇華美這個賤人死得早，沒法出口怨氣，現在她女兒撞上來了，我還不得好好教訓教訓她……”

    方偉在旁聽著，一顆心往下沉，臉色十分難看。

    他沒想到程菲的母親和自己小姨之間有如此的恩怨情仇！

    這下子自己和程菲的關係更複雜更難辦了！

    鄭麗英急忙朝鄭秀雲打眼色，視線瞥向方偉，意思是，注意方偉的感受。

    鄭秀雲哼一聲，目光轉向方偉，冷冽而嚴厲，沒有半分溫情。

    “方偉，我在這裏事先說明，你有找女朋友的權利，但我也有否定你女朋友的權利！程菲，我絕不允許她踏進方家一步！”

    “媽！你們長輩的恩怨，為什麽牽扯到我和程菲？”方偉非常不滿，黑著臉回應。

    “你反了是吧？對媽也這麽大聲說話？你不知道媽有高血壓嗎，為了一個女人，你想氣死媽？”

    一直對自己順從的兒子突然頂撞，令到鄭秀雲十分惱羞，聲音立刻提高八度。

    “媽，既然你有高血壓，我不跟你吵架。但我也把話擱這裏，我是非程菲不娶。對了，我公司還有事情要我處理，我先回去，今晚不回別墅睡。”

    方偉站起來，俊臉冷峻、黑沉。

    “你……”鄭秀雲見兒子居然逆自己意思，氣得一張氣度優雅的麵孔都有點扭曲，突然間，她伸手捂住胸口，臉色痛苦，張口在呼吸。

    鄭麗英嚇得不輕：“姐，你怎麽了？別嚇我！”

    方偉冷眼看一下，發現母親臉色有點白，呼吸不順暢，身體發軟，他遲疑幾秒，最終還是上前攙扶住她：“媽，怎麽了？”

    鄭秀雲一把推開他的手：“不用你關心，你去追你的程菲好了！”

    轉而對鄭麗英說：“你扶我上樓休息。”

    看著兩人的背影，方偉重重地呼吸著，眼底浮起複雜痛苦的情愫。（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