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生兒子好聽，生女兒好命，這話果然不錯，你瞧方偉現在有了喜歡的人，簡直就不把我這個當媽的放在眼內。”

    回房休息的鄭秀雲氣還未平，兀自憤憤說話。

    “姐，方偉年紀不少，他有選擇喜歡誰的權利，你就尊重他吧。”鄭麗英安慰著她。

    鄭秀雲瞪了妹妹一眼：“就你脾氣好！剛才程菲黑著臉對你，你居然替她說好話！你知不知道你這輩子過得那麽痛苦，就是因為你的柔順善良？”

    被鄭秀雲說到痛處，鄭麗英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話閘子一開就收不住，鄭秀雲繼續痛心疾首地數落她：“你看看你，為了一個男人，弄得自己大半輩子都做著地下情人，偷偷摸摸的見不得光，你讓我這個做姐姐有多心痛！”

    “程知行他對我很好……”鄭麗英低低說著，為自己辯解。

    “好？哪裏好？如果好為什麽不給你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蘇華美死了那麽多年，為什麽不跟你領證？！”

    鄭麗英目光暗淡，聲音弱弱的：“其實，他一直想跟我結婚，說給我一個正式盛大的婚禮。但是，他女兒，程菲反對……”

    “什麽？程菲反對？她算哪根蔥？現在程知行單身，你也單身，兩人領證結婚天經地義，什麽時候輪到她反對？她憑什麽反對？！”

    鄭秀雲激動得聲音都變了。

    鄭麗英歎口氣，幽幽地說：“程知行很愛這個女兒，很聽她的話……其實，有沒有證都無所謂了，最重要的是程知行對我好……”

    “也隻有你才會那麽傻，癡癡地跟了這個男人二十幾年，把一輩子都耗在他身上！”鄭秀

    雲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自己強勢淩厲、掌控一切，怎麽就有一個懦弱柔順的妹妹？

    偏偏這個妹妹是外柔內剛的人，死活都不聽勸！

    “姐，別說了。好與不好，我自己知道。”

    鄭麗英聲音還是細弱斯文，但是鄭秀雲已經聽出她的固執堅持。

    她隻得歎息一聲，腦裏開始盤算著該如何為她爭取幸福。

    程菲打開房門，就看見門外的方偉，臉色暗沉，幽深的目光靜靜地望著她，帶著隱隱的擔憂。

    對於他的深夜到訪，程菲有點意外。

    “你怎麽來了？”

    “我擔心你，你下午離開的時候不是說不舒服嗎？”

    說著，方偉就跨進房內，很自然地，伸出雙手摟抱著她。

    程菲沒有反抗，很順從地躲進他的懷抱。

    下午離開時所說的不舒服不過是一句托辭，但他卻當真了，還半夜跑來家裏看望自己，這舉動讓她很窩心溫暖。

    “我走得那麽急，是不是讓你很尷尬？阿姨有沒有說什麽？”

    她其實很擔心當時自己的反應太大，給方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沒事，我媽這人挺好的，她沒說什麽。”

    方偉不願意把母親的狠話告訴程菲。

    程菲悄悄地鬆了口氣，頭貼在方偉的胸膛，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感到一陣溫暖。

    方偉摟抱著那個溫軟的人兒，心頭思緒起伏，半響，開聲問：“菲菲，雖然我們認識那麽長的時間，但我對你的家庭情況還不是很了解，伯父跟我小姨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

    程菲身體微微一僵。

    父親在外麵有小三，鬧得家裏雞飛狗走的事情，她從來不在他麵前談論過。

    畢竟那是她的恥辱。

    但是，既然現在知道父親的小三就是他親姨，總得要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

    她調整一下呼吸，輕輕推開他的懷抱，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是他俊朗的五官，深邃的雙眸。

    那期待的眼神，讓她有直麵夢魘的力量。

    “我父親是教師，他很疼愛我。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抱著我，教我認字、讀書，還講很多曆史故事給我聽……”

    程菲回憶起父親，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父親抱著她讀書認字，那是最溫馨的記憶。

    “他原本是一個普通的教師，後來因為教學成績出色，調任為校長。學校離家遠，父親就隔一段時間回家。聚少離多的日子裏，我媽媽開始跟他吵架……”

    說到這裏，她臉上的笑容消失。

    父母吵架，令家裏失去當初的溫暖平和，變成一個一點即著的炸藥庫，充滿了硝煙。

    母親也從原來那個勤勞賢惠的女人變成疑神疑鬼、蠻狠猙獰的女人。

    當時年少懵懂，不知道他們吵什麽。

    等到長大了，讀大學了，忽然就知道他們吵架的原因。

    那就是，父親在外麵有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鄭麗英！

    程菲見她的次數不多，因為程知行很少帶回來，她隻從母親口中了解到，鄭麗英原來是做護士的。父親有段時間不舒服，經常看醫生，一來二去，兩人就勾搭上。

    母親描述這兩人的“奸情”時，總是咬牙切齒，麵容猙獰。

    她也以為鄭麗英是一個潑辣刻薄之人，但有次母親帶著她去父親宿舍捉“奸”時，才發現是一個沉默寡言、低眉順眼的女人。

    母親當時暴跳如怒，惡毒的語言如箭般射向鄭麗英，手指也憤恨地戳在她額頭上，她卻默不作聲，一副做錯事的惶恐樣子，讓少不更事的程菲有種錯覺，以為鄭麗英才是受害者。

    也因為鄭麗英的沉默惶恐，讓程知行湧起了憐惜，護著她，與程菲母親對抗，甚至長期不歸家。

    這樣就進入了死循環，程菲母親憎恨丈夫，每次在他回家時大吵大鬧，導致他更加不願意回家，而他不回家，又加劇程菲母親對丈夫和鄭麗英的怨恨……

    接受不了丈夫變心和背叛的程母，進入歇斯底裏的精神分裂狀態，不相信男人，也許，她就是潛意識中不相信那些家境貧寒的男人，她不知道方偉的家境，以為又是一普通家庭男子，害怕女兒重複自己悲劇，才強迫程菲打胎，轉而尋找家庭優越的男人。

    程菲說起父母的恩怨情仇，在沉重的同時，心中有難以言表的隱痛和心酸。

    當初打掉小孩，其實，很大一部分，跟母親的強勢有關……

    而母親做這個決定，則是因為鄭麗英的介入，破壞父母的婚姻，導致母親性格極端偏激、固執強硬。

    這樁樁件件，都有因果關係，最後，在這場失敗的婚姻裏，沒有贏者。

    母親終其一生鬱鬱寡歡；

    她，得不到家庭溫暖和失去心愛之人的骨肉；

    而那個破壞者鄭麗英，則背著一輩子的小三罵名和負罪感，始終得不到她最渴望的名分！

    倒反是程知行，似乎獨善其身。

    隻是不知道他麵對女兒的敵意時，心裏是否好受！

    可是，為什麽鄭麗英會是方偉母親的妹妹，他的親阿姨啊？

    雖然時光衝淡對鄭麗英的恨意，但不代表程菲原諒她。

    但如果跟方偉在一起，又繞不開鄭麗英以及護妹心切的方母……

    ……

    一時程菲心頭浮起重重疊疊糾纏不清的煩惱。

    她簡單地交代父母以及與鄭麗英的情感糾紛，並沒有把心中隱憂說出來。

    但她目光的暗淡以及展不開的眉頭，讓方偉感受到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摁平她的眉頭：“那是伯父和我小姨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你也不必傷神煩惱。我隻要你知道，你有我，就足夠了。”

    他重新擁程菲入懷，這一次的擁抱，更加用力。

    他要用行動消除她的擔憂。

    隻是，他的憂心，卻隻能擺在心裏。

    那個愛他疼他的小姨，竟然默默地守在一個男人身邊二十多年，沒有名分，受盡唾罵，站在他的角度，那是他的親人，他心疼、心酸。

    但該死，這個男人竟然是程菲的父親！

    而程菲對小姨根本就是厭惡鄙視！

    偏偏母親又心疼小姨，似乎有替妹妹出頭的意思……

    相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但如果把雙方的家人扯進來，愛情就變得複雜起來了。

    但是不管怎麽樣，程菲是他一輩子相守的女人，當年他無意中傷害了她，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到第二次傷害！

    “對了，自從五年前我爸爸去世後，我媽的性格就變得有些固執，日後和她相處，對於她說的話，你表麵附和就是，不必當麵和她發生衝突。不管有什麽事，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方偉太了解自己母親的性格，也知道程菲性格中有倔強強硬的一麵，他的話，是事先跟程菲打個底。

    對於方偉的提醒，程菲解讀為嗬護。

    她乖巧地點頭。

    誰不想和對方的親人和睦相處的？

    她程菲也是一個知書達理、尊老愛幼的人好不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