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收的，為什麽要抓他啊？”

    “家人收受巨款他也一樣受牽連，因為紀委不知道是不是他縱容默許家人的。所以還在調查中。連我也被問話。今天才放出來。”

    “那該怎麽辦？高景他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最輕的懲罰是黨內警告，最壞的猜測是免職，不過，他還有一項罪名。”

    秦遠頓了頓，語氣停滯，似乎在掙紮，過了半響，他繼續說：“市政府辦公室裏有一個年輕人，入職才兩年，連科員都算不上，前段時間，高市長把他連升三級，提拔為副處。不走流程而提升，屬於違紀，現在被人爆出來，有可能斷送他的政治生涯！”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程菲痛心疾首，他都坐到市長這個位置，為什麽冒著政治風險做這種事情？

    “因為這個年輕人是公安局局長的兒子。當初天恒集團的方偉可以早點放出來了，就是這個公安局局長做的主，高市長為了還他的人情，所以就違紀提拔他的兒子。”

    程菲的血液突然凝固，大腦一片空白。

    有個聲音在心裏回響：他為了救方偉，不惜做了違紀的事情！而救方偉，就是因為自己去求他啊！

    這就是當初他所說的政治風險，他說自己不懂，當時自己真的不懂，不明白一個市長會有什麽風險！

    現在懂了！

    這風險之大，能令他丟掉市長的職位！甚至，會有牢獄之災！

    她毀了他！

    她為了一個男人而毀了另一個男人！

    悔恨讓程菲幾欲發狂！

    “我現在能為他做什麽？”

    淚流滿臉的程菲，聲音嘶啞。

    “你現在去找他的家人，了解情況。如果能到退款，至少能減輕一項罪名，或許會寬大處理。”

    根據秦遠提供的地址，程菲驅車來到兩百公裏外的廣海市，在一處老城區的小院落裏，找到高景年的家。

    從秦遠口中得知，高景年的父親曾是老紅軍，官至副省長，這也是為什麽高景年會從政，並且是最年輕的地級市長的原因。不過，他父親退休近10年，所有人脈關係基本耗盡，加上最近國內反腐抓得嚴，高景年出了這種情況，大家避之大吉，誰還敢施以援手？

    小院落古色古香，頗有嶺南建築特色，從外型看來，已經有一定年頭，當然了，那是三四十年前，分給高父的住所。

    高父退休後一直住在這裏，斑駁的圍牆外，種著翠竹薔薇，粉紅的薔薇開得正豔，風中有淡淡的花香。

    程菲鼻子一酸，誰曾想，如此美好的景色，高景年卻已經看不到了！

    她伸手按了牆上的門鈴。

    很快，圍牆裏傳出一把略微嬌媚的女人聲音：“誰呀？”

    跟著緊閉的鐵門打開，露出一張白皙的女子麵孔，看上去豐腴圓潤，肌肉略微鬆弛，估計年紀已有50多，一頭紫紅色的燙發，描了眉，頗為時尚。

    高景年的母親很早去世，繼母由保姆上位，再生了一個女兒。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高景年的繼母，許芳。

    “許阿姨，您好。”

    許芳警惕地看著程菲，語氣並不好：“你誰？”

    “我是景年的朋友，我想幫他。所以來找許阿姨和高伯父了解情況。”

    許芳眼珠轉了轉，高景年出事後，還真沒人主動上門，哪怕是問候都沒有，真可謂人情冷暖。

    眼下這個年輕女孩子居然上門，不由得讓她微微感慨，戒備之心放下來，把門來開，說：“進來吧。”

    高父已近70歲，看上去很嚴肅的一個人，腰杆挺得筆直，穿得很普通。因為當年跟著軍隊打仗，腿部中子彈，腿腳不靈便，此刻坐在廳中的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盯著程菲，隱約可見當年領導派頭。

    程菲氣怯了一下，提口氣後，上前伸手：“伯父您好，我叫程菲，是景年的朋友。”

    高父手一擋，說：“坐吧。”

    他閱人無數，程菲口中所說的朋友，怎麽會是普通朋友？尤其是在兒子出事的情況下，能夠不離不棄的，隻有女朋友了。

    可是，兒子已婚，盡管傳聞說離婚了，那這個女孩子，估計是情人的身份。

    但不管怎麽樣，能在這種情形下來探望，說明她是真心的。

    許芳此時端上熱茶來。

    程菲欠欠身接過，說了聲謝謝。

    三人同坐在客廳裏。

    程菲簡要地把秦煌告訴她的情況轉達給高父。

    高父隻知道兒子被抓是受賄和違規提拔，以為兒子私下受賄，沒想到居然是家人受賄，女兒已經出國讀書，根本不可能受賄，那可能性隻有一個，就是許芳拿了別人500萬！

    他立刻盯著許芳，勃然大怒：“是不是你私自拿了別人500萬？”

    許芳自高景年被抓後一直惶恐不已，一方麵生怕事情敗露，另一方麵為拖累繼子而內疚，此刻老爺子一震怒，她全身發抖，眼淚流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拿了500萬，還說不知道？”

    高父真想掐死她，他是高幹，所有開支由政府承擔，可以說衣食無缺，平時也千叮萬囑不要隨便接受別人的金錢，偏偏這個女人不聽？現在可好了，她把兒子的前途給毀了！

    許芳知道事情嚴重，腿一軟跪了下來，哭著說：“那天有個人找我，給我一張銀行卡，說他是高市長的朋友，這筆錢是他讓自己轉交給我的，讓我先拿去用我怎麽知道是別人塞過來的行賄款？我怎麽知道這個人居然是一個房地產商！”

    高父氣得全身發抖：“你腦子沒病是吧，不是景年親自給你的，你居然敢要？我平時千叮囑萬叮囑你，不要隨便接受陌生人給的錢財，你怎麽就不聽！”

    “他說是景年的朋友啊，而且我真的等錢用啊，顧不上那麽多，就拿了”

    “你缺錢？我沒錢給你嗎？我每個月一萬多的退休金被你拿著，景薇的留學費用景年解決，平時水電柴米油鹽政府提供，你哪裏需要花錢？你還缺什麽錢？！”

    “我我”許芳哆哆嗦嗦的，欲言又止。

    “你什麽？說？你為什麽拿那麽多錢？”高父從座椅上站起來，顫巍巍的，逼視著她。

    “老爺子，我兩個弟弟，他們打麻將輸了300多萬，高利貸的追上門，說再不還錢，就砍掉他們雙手，還說要去政府裏鬧，說市長親戚賭博，欠債不還！我怕影響景年前途，所以，所以，就跟景年說我缺錢，讓他能否幫我弄點錢過來。誰知道過兩天，就有一個叫張饒的人拿著500萬過來，我以為是景年幫我籌的，就拿去還債了！老爺子，那是高利貸的真不是說笑的，他們拿著刀來，真的要砍掉我弟弟手呀！”

    高父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怪不得她要拿500萬！

    “打個麻將也會輸300萬多？你騙誰？”

    “是真的！”許芳痛哭流涕，“我弟弟喜歡閑時打麻將，一直都跟相熟的人打，那天忽然來了一個人，是朋友的朋友，一開始打是一圈200，後來加到1000。我弟弟一開始是贏的，贏了十幾萬，但沒想到後來居然輸了，越輸越多，結果就輸了300多萬！”

    “蠢啊！那是局，故意騙你的！一開始讓你贏讓你上當，到後來就輸個清光！這電視新聞都說的，你們為什麽不長點心眼？景年被你們害慘了！”高父仰天長歎，懊恨不已。

    程菲在旁邊聽得驚詫揪心，這一環扣一環，步步為營，所有矛頭都指向高景年！誰對高景年那麽大的仇恨，非得搞死他不可？

    “我錯了，我錯了，我已經把他們罵得半死！可是他們是我的弟弟，我能不救嗎？錢已經花出去了，拿不回來，怎麽辦？怎麽辦？”許芳哭得妝都花了。

    “不是還有100多萬嗎，這錢去哪裏了？”

    “我，我，拿去買股票，有個朋友告訴我，這個股票一定能賺，誰知道，誰知道，後來股市不是連續千股跌停嗎？錢沒了”許芳越說越小聲，到最後都不敢看高父了。

    高父終於撐不住，身體一軟，眼看就要跌下來。

    程菲眼疾手快，連忙攙扶著他，讓他坐在椅子上。

    “伯父，不要動氣。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我們再想辦法湊齊500萬，退了吧，也許能讓景年寬大處理。”

    “500萬哪！”高父氣不順，猛地咳嗽幾下，“我們現在哪有那麽多錢？去哪裏湊？”

    許芳哭著說：“老爺子，我手上還有十幾萬積蓄，要不，我再找其他朋友借？”

    高父瞪著她：“我們家裏現在這種情形，你覺得誰會借錢？錦上添花誰都會做，雪中送炭那隻是傳說！”

    程菲思量再三，牙一咬，說：“伯父，這500萬，我來想辦法吧！我有房子有車，大不了就把房子車子賣了！”

    高父和許芳立刻看著她，表情驚愕。

    萬萬沒想到，這個所謂的朋友，竟然肯砸鍋賣鐵來救高景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