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愛如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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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午後的陽光灑進室內,和煦溫暖。
正廳裏,珊珊方逸晨席地而坐,專心下棋。珊珊身穿黑色緞子日式開衫,領口一圈V型白色滾邊,袖子兩邊各繡著一小團白鶴。她端正了一下坐姿,“咳咳,開始了哈,第二局!”
“執黑先行,你先!”方逸晨覺著珊珊煞有介事的樣子特別可愛。
“說好,執黑讓子五目半!”
“沒問題,八目也行。”
“說的,我像弱智似的。”珊珊很是不服。
“你不是全市圍棋冠軍嘛?”
“小學五年級!”
“嗯,你最近確實是五年級智商,還老師呢,開局就滿盤皆輸。”方逸晨盯著棋盤,一臉戲謔。
“跟男生下圍棋我就沒贏過,本來你們男人就是理性的動物。我還是當我的女子組圍棋冠軍好了,再不要混打!”珊珊撅著小嘴說道。
“怎麽又下起模仿棋了,你又耍賴。”
所謂圍棋的模仿棋,就是一方隨著另一方在棋盤的對稱處下棋,最後形成一盤黑白方完全對稱的棋局,這就是人們俗稱的模仿棋,也稱“東坡棋”。方逸晨都有些無語了,“給我正常回來。”
“逸晨,我要去日本!”
“思維好跳躍,去日本幹嘛?”
“購物!跟思思一起去,把你的運通卡給我!”
“沒問題,贏了這盤再說。”
“你看你那個一本正經的樣子吧,你讓我想起我一個韓國同學。真的,瘦瘦高高的,他就一臉老伐西的樣子。有一次,我們一大群女生跑去男生宿舍玩,那裏是兩人一室,瘦子正在畫國畫,很專心很氣定神閑的樣子,另一個是矮胖。矮胖很熱情,拿酒心巧克力出來給大家吃,還給我們看照片簿看他銀川的家,然後我們一起彈四弦琴,拍著手唱了好幾首歌。最後瘦子終於忍不住了——‘你們怎麽可以,在我畫畫這麽神聖的時刻吵吵嚷嚷,我要把你們統統殺掉!’說完他站起身來,兩手握著大提鬥毛筆,抬起右腿‘啪’一聲掰折了。我們女生嚇得尖叫著爭先恐後破門而出,全都跑到操場上去了,然後宿監以為有了火情馬上報警,最後119就來了……你說好玩吧。”珊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然後呢?”
“然後,老伐西在學校就成了名人。有一次洗衣部的校工阿姨洗壞了他一條牛仔褲,差不多一萬多日元吧。他在操場上走著,遠遠看到校工阿姨,揮手讓他過來,阿姨樂得屁顛屁顛跑過來問他什麽事?他說你俯耳過來,阿姨就把臉貼過去了,他趴在阿姨的耳朵上說‘你給我滾!’於是阿姨哭著找校董去了,她是校董的遠房表姐。最後老伐西被學校記過處分,老伐西說,‘人類的語言隻會使我們成功地相互誤解,從此以後我不說話了’。那以後他真的不說話了,跟人交流時都傳紙條,出門坐出租要去哪,就給司機寫紙條……哈哈,這真的是太好玩了。”
“精彩,可惜沒有成功地幹擾到我,叫!”方逸晨說著慢慢落下一子,珊珊的半壁江山沒有了,方逸晨又捏起一枚白子放在唇邊,“吼吼,讓你不專心。”
“不行,這個不算!”珊珊用手捂著棋盤。
“手!手!手!拿開,不可以悔棋。”
珊珊索性將另一隻手也拿上來,兩隻胳膊伸直死死抱住棋盤,“就讓人家悔一步嘛……”方逸晨撩起眼皮看了珊珊一眼,她今天的穿著打扮絕對是個錯誤,雖說黑白色素雅,但是老話兒講“要想俏,一身孝”,漆黑的綢緞配上兩條雪白的胳膊,看上去無限性感。不過他的天性裏抵製任何形式的挑釁,這種東西越是強烈,他就越是要抬升自己的心理預警,他皺了皺眉,繼續專心下棋。
“一著落錯,滿盤皆輸!拜托把手拿開,乖!”
“我不嘛,我不嘛!”嘩啦一聲珊珊索性將整盤棋子全部拂到地上,“劈哩啪啦”廳裏撒豆子一般滿眼黑白彈跳。
方逸晨怒了,一把揪起珊珊,將她狠狠按在地上閃電般地吻她。他粗重地喘著氣,象一頭蘇醒的猛獸,奮力削著她的上衣,“你這個刁蠻的女人,耍我……”,然後猛地把半死的珊珊拽起,盯著她的眼睛怒吼道:“你是去見他,當我是白癡!”珊珊香肩半露,卷發淩亂,眼神惶恐,“我,我不去了還不成,你不要這樣嚇人……”方逸晨一眼瞥見她肩上有個紋身,“紋身是吧?名字是吧?”又猛地將她推倒按住她的臉貼在地上,從後背“刺啦”一聲撕開緞子,女人薄薄的右肩胛骨上,一支荊棘纏繞的紅玫瑰赫然出現在眼前,旁邊一串拉丁字母——“ANARKIA”!
“不是那個人的名字,”珊珊抽搐著哭了,“那個是拉丁文‘宿命’”。
“我知道……”方逸晨頗有些心疼,他將滿眼淚花的珊珊抱起來摟在懷裏,“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他垂下頭溫柔地親吻她,吸吮她的脖頸,兩人緊緊交纏在一起……
太陽西墜,房間漸漸暗下去。
方逸晨側身躺在廳裏的榻榻米上默默看著熟睡的珊珊。
瓷娃娃似的臉上,一雙長長的睫毛在不停蠕動,貌似女人在做一個夢,內容激烈。
——暮靄沉沉的黃昏,一個歌特式教堂的塔樓裏,珊珊撫摸著青磚上的刻字“ANARKIA”,凝神專注,荒野的風在耳邊呼號。那個刻字如此猙獰,仿佛是一個警告。正在這時,她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告訴我,那個念什麽?”珊珊回頭一看,一個白裙女生站在她身後,形容美麗,麵色蒼白,細看之下竟然是荒川櫻。珊珊下意識地“啊”了一聲用手指捂緊嘴唇,她剛想回應,猛地一個巨大的黑影撲過來,珊珊觸不及防,頹然倒在翅膀形狀的影子裏……
珊珊驀然睜眼,發現自己在躺在正廳的榻榻米上,那個巨大的黑影是窗棱投在牆壁上的影子。夕陽西下,餘輝照射進來,將一大麵牆分割成兩塊,半邊紫灰半邊金黃。房間裏的家具物什拖著長長影子,地上滿是棋子,身邊的方逸晨一臉斑駁。
“夢見什麽了,汗都出來了?”方逸晨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
“為什麽嚇人?”珊珊直直地瞪著他。
“因為你不乖啊。”方逸晨用手指蹭了下她的鼻尖。
“那麽大力氣幹嘛,我感覺自己象部車子,被給人拆了,然後又給組裝好了。”珊珊揉了揉自己發紫的手腕。
“嗬嗬,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就開始壞事做絕。”
“我是你第幾個女人?”
“第二個!”
“可憐的孩子……”
珊珊忽然不想麵對這個問題,她翻過身去,背對著方逸晨,愣愣地盯著窗外。右肩上那串拉丁文重又映入方逸晨的眼簾,他用一個手指輕輕撫摸著那裏一邊說道:“ANARKIA——巴黎聖母院青磚上的刻字,我去法國雷諾考查的時候,特意去教堂找這個東西,但是沒有找到。也許這隻是一個傳說,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的事。我們隻能說,據說之後沒有人看到過。嗬嗬,ANARKIA,這個是你的格言嗎?”
“是的,我是個宿命論者,”珊珊頹然地歎了口氣,“所有的美麗必須死亡……”
“為什麽?”
“彩雲易散琉璃脆,所有美好的事物跟這人間都不兼容。”
“為什麽忽然這麽消沉?愛情是有的,它是個概率,比如我們可以在一個星球上相遇,雖然曆盡波折。很多美好的情感是真實存在的,哪怕隻有短短一分鍾,都值得人活一次。”
“我要去日本,去見胡岩,我決定了。我要當麵跟他說清楚,解除婚約。”
“去吧,去日本,我放你走。去做我允許的事情。”
珊珊凝視著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心事無限,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知所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