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離情別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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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羅舉起獵槍瞄向遠處,嘴裏說道:“山上鷓鴣獐,海底馬鮫鯧。”

    方逸晨坐在篝火旁,靜靜聽著不遠處的瀑布聲,手裏捏著銀酒壺,不時喝一小口,“嗬嗬,一隻鷓鴣都沒有打到,我們還是烤溪魚下酒好了,一會兒你開車。”

    保羅不回他話,依然盯著準星,“傳說中這裏曾有七位仙女降臨,貌似有點太多吃不消。現在又一個都撞不到,哎,人生。”

    方逸晨悽然地望著奔流的溪水,“少則一個月,多則三個月,我就回來。保羅,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麽呢?”

    “替我好好照顧她。”

    “不要,那是你的職責,不是我的。做人第一要詣是懂得區分,OK?”

    “哎,你啊!”

    “老方,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裏嗎?排序,排序出了問題。設想一下,假如你此生此世遇到的第一個女人是珊珊,你現在會非常幸福。也許你們早已組成一個家庭,還會有兩個孩子,她心智正常人格完整,沒有童年缺失,會是個好母親,你不必讓自己的孩子再受你的苦,那將是一個非常和諧其樂融融的家庭。珊珊是個少見的優秀女人,她有一個殼,還有一個核,這殼這核都令人欣賞,她漂亮,聰明,獨立能幹,她貌似一匹野馬,但心裏坐著一隻鴿子。我很惋惜你沒有第一個遇到她,而是她。但是,你跟第一個女人有著將近七年的共同記憶,而珊珊和你則相處時間太短,時運不濟,她注定要輸,這個結局我看出來了。所以我說,美滿的愛情幸福的婚姻其實是個概率。”

    方逸晨默念道:“她是那樣一個勇敢的女人,會執著地一頭紮進沙漠,不要命地去找我。白天,她象一頭小獅子神氣活現,刁蠻任性;夜裏就象隻小貓一樣楚楚可憐,撒嬌求饒。她骨子裏是個小女孩兒,她會害怕,會做惡夢,會在半夜哭著醒來,需要男人陪她哄她。她就是這樣一個百變的女人,令人著迷。我越來越覺著她應該是我孩子的母親。我想她等著我,你看,我多自私……”

    “《聖經》裏說:我的佳偶在女子中,好像百合花在荊棘內。”保羅將槍筒收回,“其實,你最愛的是珊珊,隻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永遠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卻永遠不知道自己內心真實的需求。”

    “也許,我不知道我都知道些什麽,我發現,我對生活一無所知。”方逸晨立起獵裝的領子,頹然躺在岩石上,盯著漸黑的天空,身邊的溪水汩汩奔流,一往無前。

    聖誕之夜,喜來登酒店一角,珊珊和保羅倚在黑桃木吧台邊,躲在幽暗的燈光裏默默看著與會嘉賓。

    保羅拄著胖胖的小臉專注地盯著她,“珊珊,你不要總是吃那個橄欖好嗎?你已經吃了第三個了。今天雖然是聖誕,可畢竟是‘競渡S9’新聞發布會,拜托Lady一點!Business一點!我一身西服領帶坐在這裏憋得都想吸氧了依然堅持沒離開!”

    金碧輝煌的歐式大廳裏,流光溢彩,雲衫鬢影,冠蓋雲集,各界名流杯觥交錯,相言甚歡。方逸晨衣冠楚楚擎著半杯白蘭地穿梭在高大的廊柱之間,不時加入討論的人群,談談笑笑,偶爾回頭瞥一眼吧台,待四目相對,珊珊又倨傲地撤回目光。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想吃這個橄欖。”珊珊抬手固定了一下晚禮服肩帶,一隻手轉著吧台上的馬天尼酒杯,不時挑出裏麵的橄欖,放在嘴裏吸來啯去。

    保羅頗有些無語,“你這樣嘴巴紅潤的吃這個東西,看得我老二都蘇醒了,Stop!”說罷他抬手將珊珊臉頰上的卷發整理了一下直到他感覺商務範兒了一點不再性感撩人,回頭又衝酒保做了個手勢,“Barkeeper!給這位小姐拿一整支橄欖。”

    酒保奇怪地看了眼這對男女,轉身遞過來一條長長的木塞玻璃瓶。

    保羅將瓶子劃到她眼前,“珊珊,拿回家慢慢吃!你走過去跟他說兩句話嘛,他一個人明顯應酬不過來,你看你看那麽多車模撲過去了個個都比你胸大衛冕賽開始了嘿。你們倆最近是怎麽了?CoolWar嗎?這樣不好,這樣不解決問題。我敢說他去日本的決心也不是很堅定,那邊充滿了未知,你應該積極爭取,他是個相當理性而且高尚的人,是我欣賞的為數不多的黃種人。他不是那種XYZ先生,你應該試著繼續,Giveitashot!記住我永遠是你最好的朋友!”

    “Maybe!MerryChristmas!”珊珊舉杯示意,未等保羅回應,先自行幹了。

    珊珊撂下酒杯,裹起皮草披肩拎起紅裙,向大廳正中央徐徐前行,纖臂皓腕,嫋嫋婷婷,保羅衝著她嫵媚的背影兀自舉杯,“MerryChristmas!”

    方逸晨正跟德國大眾一位高管聊著什麽,他的餘光注意到了漸行漸近的珊珊。她在距他十米開外的地方駐足,他也將目光抽出,兩人茫然對視。

    她分明記得七十天前他們在深圳街頭寒風中深情對望,大致也是這個距離,僅僅七十天,僅僅十米遠,鬥轉星移,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恍然間,她感覺整個大廳頓時寂靜,人們不再喧囂,音樂全部停止,耳邊重又回響起那支悠揚的口琴曲《草原讚歌》……想到這裏珊珊無盡心酸,她臉一扭,轉身疾步走向旋轉樓梯,她想去四樓陽台上透透氣。

    方逸晨拍拍客人的肩膀,灑脫轉身,一隻手插在褲袋裏,緊走了幾步追逐她而去。

    珊珊沿著旋梯在羊毛地毯上拾階而上,尾隨其後的方逸晨走得很輕很輕,在三樓緩步台處他停下,“珊珊,你怎麽了?”

    珊珊扭頭向下看了他一眼,不再理會他憔悴的目光,繼續前行。

    她走到四樓,推開玻璃落地門,踱到寬闊的大理石陽台上,清新的冷風撲麵而來,遠處市景開闊,燈火通明,星光閃爍一片聖誕景象,叮鈴叮鈴的音樂遠近飄忽……她將肩上的皮草裹緊一些,眼前密密麻麻的樓宇令她頭暈心悸。

    “你真是一個倔強的女人。”方逸晨沉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走過來問我何時歸來。可你沉默著,這沉默令人發狂。”

    “那個問題好Low!”珊珊依舊背對著他,默然凝視遠方。

    “珊珊,明天我就動身去日本了,我希望臨走之前能跟你好好談談。很久以前我答應過她,要照顧她一輩子。你很了解我,我不想這世上有人因我受苦。即使我不再愛她,隻當她是朋友或是妹妹,也要找到她當麵驗證這件事,不能讓她獨自一人麵對黑暗。這不是一個尋愛之旅,這是一次兌現承諾的遠足。我想,一個人總要有點契約精神。而且,我不打算跟你說Sorry,因為我還不知道故事的結局。”

    “我都懂,你不必多說。”珊珊翩然轉身,“逸晨,你還記得嗎,我們初次見麵,你說的第一個單詞就是Sorry……想想這多有趣。”

    方逸晨向前走了幾步,兩人僅隔咫尺,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誠懇地望著她。

    “珊珊,你,彌足珍貴;我,破碎不堪。沒有你,我拚不出我自己的模樣。遇到你我多幸運。請你,請你,雖然這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不情之請……”他哀傷的目光令她心碎。

    “逸晨,我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

    “一分鍾,給我一分鍾的愛情……”珊珊的話語在寒風中顫抖,“就一分鍾好嗎?”說罷她仰起紅唇直視他,麵頰兩行熱淚。

    方逸晨動情地捧起珊珊的臉,凝視那雙美麗的眼睛,猶疑不決,莫衷一是。

    末了,他猛地扳過她的身子,從背後緊緊擁抱她,痛苦地將頭埋在她肩膀上。

    俄爾,他垂下頭,滾燙的嘴唇用力吻在她肩上的紋身——拉丁字母“ANARKIA”。

    那朵玫瑰被淚水洗涮得異常鮮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