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哪裏有老房子呀，都找遍這條街了怎麽還是沒出現？”

    蕭琴是學校文學社的社員，最近接到一個任務說是出去拍一些X市老房子的照片。蕭琴是個大路癡，出發之前早已查好路線，然後第二天拿了一張地鐵圖就直接出發了。隻是那條預先查到的街道她走過了大半，卻還是沒有發現傳說中的老房子。

    X市在全國來說算是最發達的城市之一，以前古舊的東西保留了很多，但現在每年都會拆遷掉一部分，最近幾年拆毀新建商廈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所以老房子自然也是越來越少。

    蕭琴一邊問人一邊嘴裏不斷地嘟囔著，然後，她看到街道拐角處有一個行乞模樣的老人，六七十歲，頭發花白，衣服破爛不堪，下半身好像是癱瘓了，因為他蹲坐在地上，旁邊還放著一塊木板。蕭琴沒有猶豫便走過去，然後發現老人身邊的木板上寫著一些關於他自己的信息。一生未娶，沒有子嗣，早年參加過朝鮮戰爭，在戰場上雙腿槍擊中，導致下半身癱瘓…

    蕭琴看著看著，心裏不住地難過起來，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偉大的軍人在他晚年的時候竟落得這樣的下場，但難過之後她覺得自己能做的也隻是跑到馬路對麵的包子店給這位老人家買幾個熱騰騰的包子。

    “給，您快點吃吧。”蕭琴笑著遞給老人，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跑開了。幾分鍾左右之後又帶回了幾瓶礦泉水，放在老人眼前，然後笑著走開了。

    “是你？”蕭琴沒走幾步聽到一個聲音在叫她，她扭頭，“怎麽又是你？”

    叫住蕭琴的男生笑了笑，“沒想到女魔頭這麽有愛心呀！”

    “女魔頭？你說誰呢？”“除了你還會說誰呀？上次地鐵上你可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本來我占理的可是被罵的卻是我？”

    “呃，就見了一次麵，你就認出我來了？”蕭琴有些疑惑地看著男生，一副“你確定？”的模樣。

    “你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話說你怎麽也記得我？”對方顯然語氣裏帶著某種不悅。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一般情況被我罵的人我都都會選擇性的忘記，免得某天想起來讓我心神不寧，不過這次，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就是記住你了。”

    “聽你這話好像那天的事是我的錯？”

    “難不成呢？”

    遇上蕭琴這樣死磕的對手算是那人的倒黴，蕭琴不是不講理的人，但有時候，她會隨機的不講理。

    “好吧好吧，我一大爺們兒跟你小姑娘計較什麽，孔老夫子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說的就是有道理。”

    “切，孔老夫子怎麽沒說那些自詡的君子其實有很多是偽君子。”

    “……”

    那個剛剛說話像開連珠炮的男生，此刻，終於啞口無言了，雖然臉上仍舊是一副“強詞奪理”的表情，但幾個回合之後他也終於知道，眼前這姑娘是真“女子”，更是真“小人”，那天地鐵上的事明明是她的錯，可現在她居然還是不承認，而且又把他嗆了個狗血淋頭。他心裏稍微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學古人的品行，好男不跟女鬥，況且眼前這個女生，不知道怎麽的，他有點兒繼續想要了解的衝動。

    男生覺得這種感覺真是奇怪。

    “別說，我覺得我們還真是有緣。”他似乎有些想講和了。

    “切，有緣？誰想跟你有緣？”她還沒妥協，但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傻勁的男生有敗下陣來的趨勢，“看不出來你這人挺能貧的。”

    “沒有呀，我說真的。”

    一拍即合，兩人臉上帶著的微笑似乎也都暗示著都退一步。

    “不過，你這個女生蠻奇怪的，別人看見乞討的人都是給點錢，而你卻是買了吃的喝的給他。”男生看著蕭琴，有點好奇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東西，想要急切地了解。

    “首先，請注意，剛剛那個老人跟其他乞討者是不一樣的，他是軍人，他把自己整個生命都獻給了國家，而且他沒有孩子的好嗎？”

    “我說你可真是天真，他說自己是軍人就是軍人嗎？”

    “我說你怎麽這麽現實呢，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這不是有沒有同情心的問題，那要是有人專門出來騙錢呢？”

    “你看他年紀都那麽大了有那個必要嗎？”

    ……

    兩個人算是又杠上了，或許連他們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但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有一個人主動投降，才可避免兩軍繼續作戰，甚至可以避免禍及無辜。

    “好了不跟你爭了，好吧我剛想說好男不跟女鬥但想想還是算了。看你這身打扮，是學生吧。而且也隻有學生這麽閑，不是周末卻有時間到處溜達。”

    “什麽到處溜達，我是有任務的好吧，”蕭琴撇撇嘴，“懶得跟你貧，我是學生，剛大一，你呢？”

    “我也是今年的新生，你說咱們這是何苦呢，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沒看出來我們是校友呢。”

    “誰跟你校友，我X大，你呢？”

    “我F大的，不過天下學生皆校友，誰說不是一家人呢。”

    “喂，你夠了吧，自我介紹吧。”

    “我叫袁辰。”

    “我叫蕭琴。”

    袁辰看著蕭琴，一副鄙視。

    這世界上總是有很多事情都和偶然有關。大多故事裏的愛情，特別是一見鍾情的橋段，總是從一次偶然的邂逅開始，然後演繹一段或驚心動魄或空前絕後或美妙絕倫的戀愛，我們期待這樣的相遇，然而在身臨其境之時卻又細細思索，難道這樣的相遇就都是出於“偶然”？在“偶然”之下催生的愛情又能走多遠？

    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裏麵當托馬斯回想起他和特蕾莎的相遇，他突然發現他愛著的這個女人是“絕對偶然的化身”——特蕾莎居住的城市裏偶然發生了一起疑難的腦膜炎；偶然間科主任犯了病隻好拍托馬斯去診治；城內有很多旅館，托馬斯偶然在特蕾莎打工的那家下榻；還是出於偶然，由於時間充裕，托馬斯進了旅館的酒吧；特蕾莎又偶然當班；然後她又偶然為托馬斯所在的那桌客人提供服務。恰是這六次偶然，才把特蕾莎推向了托馬斯的身邊，恰是因為這些所有的偶然，他愛上了這個女子……

    如果相遇是偶然，那麽相愛也是偶然。這樣是否就注定，彼此不會相陪到很遠？托馬斯死了，特蕾莎也死了，這是米蘭·昆德拉賦予他們倆的結局，但也是唯一的結局。

    然而，這些看似的偶然，卻也都是必然。生命不停地流動，每一秒都在上演著形態各異的人生，這一秒他出現了，下一秒便是她。每個刻度，都安排的滿滿當當。所以你在某一刻遇見的，是誰，就一定是誰，而不是另一個人。

    不知道到托馬斯直到最後是否弄明白特蕾莎的到來是偶然還是必然，但不管怎樣，他們彼此演繹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即便這段愛情中摻和了太多的雜質，但那愛，是真愛。真愛在某種意義上，一定永久存在。

    袁辰的腦子神遊了幾秒鍾，馬上又回到了現實。這樣的胡思亂想讓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發神經了，什麽愛情，不就多看了幾本書嗎，怎麽會聯想到愛情這種東西，他可是已經有了愛人的人，怎能再去胡思亂想？但眼前這個活蹦亂跳的尤物，的確和自己以前見過的人不同，雖然他暫時說不上來到底她特別在哪裏。

    “喂，我請你喝咖啡吧。”袁辰衝蕭琴喊道。他沒有叫她的名字，而是用喂，這樣的稱呼更像是相識已久的朋友，而不是剛認識不久。袁辰這麽叫她還因為，他知道她不會認為對她喊“喂”是不尊重她的表現，他覺得她一定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女生。

    這也是第一次，袁辰請除了秋妮之外的異性吃東西。

    “好呀，那謝啦。”蕭琴笑著回答道。

    她走在前麵，蕭琴在她後麵緊跟著。那一晃一晃的馬尾讓他莫名地笑了一下，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輕微地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喂，你走那麽快幹嗎？”

    “這還快麽？我平常走路就是這樣呀。”

    “呃，你可真不像……”

    “真不像什麽？”

    “我說了你可別打我。”

    “嗯，一定。”

    “我說你真不像個女生。姑娘家走路一般都是慢悠悠地，體態優雅，哪像你，健步如飛。”

    “切，我才不學她們嬌滴滴，我就是我自己呀，幹嗎學別人。”

    ……

    是因為陌生，因為未知的奇妙才讓他們彼此交談了一個下午嗎？似乎都忘記了時間。不是相見恨晚的感覺，因為他們都清楚彼此不是一類人，連性格都相差很遠。但總之就是，說了那麽多，一直到咖啡館打烊。

    這絕對是一個意外，從再次遇到這個叫做蕭琴的女生到吵嘴再到一起蹲在咖啡館一個下午而且又說了那麽多話，他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可以和他在一起說這麽久的話，而且氛圍是那麽輕鬆。

    好的事，總是顯得很短暫。

    分別的時刻，蕭琴和袁辰一起走向地鐵站。

    “咱們的地鐵是反方向的，分道揚鑣吧。”

    說了再見後他們開始向反方向走去。就在蕭琴快要坐上地鐵的那一刻袁辰仿佛想起了什麽，衝她大聲喊道：“我還不知道你的聯係方式呢！”

    “我在X大，有空來找我。”

    “X大那麽大的學校怎麽找呢？”

    “我覺得我們以後還會遇見的，或許，這一切都隻是開始。”

    在同一個人大學如果沒有電話號碼或是具體的地址要遇見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更別說是在不同的學校了。袁辰心裏有點兒悶，他在自責自己剛剛怎麽沒有向蕭琴要電話號碼，但事情已是如此，再自責也沒有用。不過蕭琴那句話倒是讓他感覺很安慰，就好像她說的都會成為真的似的。

    袁辰看著蕭琴上了地鐵，晃動的馬尾隨之也消失不見，地鐵飛奔似的滑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蕭琴在的學校居然是X大！不過他想應該是自己反應太過強烈了一些，在X大，那又怎樣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