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1 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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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隱在昏迷中,巫女們已經將她移到了祭奠閣後的一間小房間裏靜養,那房間裏什麽都沒有,隻在榻榻米上簡單打了個地鋪而已,淩澈進去的時候,碎音還在冷隱的身旁專注的照看她身上的傷勢。
“人沒事?”淩澈淡聲道。
碎音點頭,“腹部傷口沒那麽深,已經救過來了,就是流血流得有點多。我已經吩咐人給她去現世弄點補血的東西回來了,等她醒過來吃下去應該問題就不大了。”
“辛苦了。”
碎音搖頭,“無所謂啊,反正我的使命就是要照顧神域界的每一個人。你們受傷了,我理所應當的該衝在前麵的。哎對了,茗夏肯吃東西了嗎?你去勸了嗎?”
淩澈的聲音淡淡的,“也不算是勸。她還是那個樣子。從妖魂堡回來就魂不守舍的,大概是因為祭櫻回歸刀形,她一時不能接受。”
“是因為祭櫻?”碎音微微垂下眼瞳,“這樣啊。”
“祭櫻現在還放在本皇那裏,本皇怕交給她,她情緒會比現在還失控。”
碎音的嗓音有些落寞,“可是茗夏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唉,她總是那麽固執,以前固執,現在也是。要是她別逼自己逼得那麽緊,或許現在也不會到今天這個樣子。”
淩澈無言,隻是沉默了幾秒道:“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冷隱這裏就拜托給你了。本皇還有點兒事,就先回去了。有什麽急事讓人過來通知本皇就行,知道了嗎?”
碎音輕輕點頭,轉眸看著冷隱昏迷中的蒼白臉龐,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淩澈回去以後並沒有再去看茗夏,他直接回了議事廳,卻在開門的那一刹那在議事廳裏看見了茗夏的身影。
她背對著自己,頭發已經紮了起來,黑色的襯衣和長褲襯得她身姿依舊漠冷如月,儼然似乎跟剛剛在房間裏的那個茗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茗夏聽見門開的聲音,便應聲轉頭過去,見是淩澈進來,便有些著急的向他走過去,邊走邊道:“冷隱怎麽樣?”
淩澈唇角漠然的一揚,徑直擦過茗夏的肩,朝階梯上的書桌走去,“你不是說你不關心她的嗎?”
茗夏似乎還因為沒有調整好過來的緣故,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再加上幾天沒有吃東西,她的聲線雖然漠然,可是卻聽起來十分無力。
“可是不管怎麽說,鏡沫離死之前是將照顧她的責任托付給了我的。”
淩澈脫去華服的外套和外套裏麵的馬甲,又解下領帶,將它們都掛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後鬆開襯衣的上兩顆扣子,閑閑的坐在椅子上,淡漠開口:“你好像是想清楚了。不愧是魔使,區區幾十分鍾而已,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魔使大人該不會有雙重人格?有的話要告訴本皇一聲,好讓本皇知道該用什麽樣辦法去對付你這兩種人格。”
“我沒有什麽雙重人格。”茗夏淺聲道,她的瞳孔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淡定和冷寂,“我隻是對神域界和對淩澈皇殿下你不滿而已。”
“不滿?”淩澈不屑一笑,眼底的光澤陰冷如常,“你確定不是因為你想逃避?”
“如果想要逃避,我現在已經跟你辭職了。”茗夏冷漠道,“隻可惜,就算我辭職也沒有用,上傾和白祭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的。那麽就算我回到現世,還不如待在神域界安全。”她眼底微微一冷,“還是說,淩澈皇並不想我留在神域界?”
淩澈的唇揚著好看的弧度,“怎麽會?上傾和白祭盯住你對神域界也不是什麽好事情。更何況神域界最近人手比較欠缺,你回來幫忙,本皇很高興啊。”他微微一頓,旋即冷笑道,“但是也僅限於神域界而已。”
“淩澈皇殿下放心,除了神域界以外,我不會其他的事情和其他的人產生任何興趣。”茗夏的眼角泛冷,“那現在,淩澈皇殿下可以把祭櫻還給我了嗎?”
淩澈歪著頭淡冷道:“本皇會吩咐人給你送過去。”
“那就謝謝您了。”茗夏的唇角牽扯出一個淡冷的弧度,“我先去吃飯了。”
茗夏轉身出了議事廳,並沒有再看淩澈一眼。
出了議事廳後,茗夏便攥緊自己的手離開了神域界,路上看見邪澈和滄辰他們也沒有打招呼,整個人從龍脈到現世以後,差點因為沒東西而昏厥在現世龍脈附近。
她不想找什麽飯店了,點菜還要等差不多十幾分鍾的時間,她可沒有那個時間等。隻是隨便找了家麵包店,從第一個麵包罩子裏到最後一個麵包罩子裏拿了個遍,然後又拿了豆奶和水,結賬的時候店員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茗夏找了個公園,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麵前是一片大海,這個城市的海域不是很大,大多已經被填海建造城市了。所以呈現在茗夏眼前的這片海域雖說不大,稱不上浩瀚無垠,但也是寬闊,一眼看過去也令人心曠神怡。
頭頂上的樹枝在沙沙作響,茗夏一口又一口的咬著麵包,大概是因為太餓了她吃得很急,一個不小心就被噎住了,她反射性的轉頭去拿水,可是卻在轉頭的那一刹那碰見了連痕的眼神。
“你……”茗夏有些驚異,可是很快就接過了連痕手裏已經為她打開的水,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以後,才淡漠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們好久不見了不是麽?聽說你和淩澈又吵架了啊,是為了祭櫻?”連痕俊朗的麵孔上神色淡柔,微風拂在他白皙的臉龐上,帶過一道淺香。
“沒有,”茗夏繼續吃著手裏的麵包,“有什麽可吵的?”
“你最不會撒謊了。”連痕衝茗夏輕輕一笑,“茗夏,如果淩澈不讓祭櫻救你,祭櫻也活不了多久的。封祭之術隻能你使用,你要是死了,祭櫻能使用封祭之術的能力隻會越來越弱,因為沒有主人在精神上的灌溉和日常上的照顧。久而久之,刀可是會生鏽的,生鏽完了以後,就是斷掉,最後成為一堆誰都嫌棄的廢鐵。”連痕的口吻很輕緩,平靜的如此時麵前的海麵,溫淺柔和。
“茗夏,在救你這件事情上淩澈並沒有錯。在那個時候,犧牲掉祭櫻去救你,是最好的辦法,換做是我,也會那麽做。”
茗夏的眼瞳寂冷,“你是在為他說話嗎?”
“不是,”連痕眼瞳裏的光芒是淺靜而平和的,“我是在和你講道理。”
茗夏冷冷一笑,旋即站起身,對著連痕道:“不,你不是在講道理,你隻是在說一通廢話而已!”
連痕眼神微微一緊,旋即正要開口,卻被茗夏無情打斷。
“我承認,他犧牲掉我救祭櫻沒有錯。可是他救我隻是為了神域界和現世的利益而已,僅此而已!為了神域界,為了現世,我們都是他隨時可以犧牲掉的的人和物品。今天犧牲掉祭櫻,明天會不會犧牲掉你?後天會不會犧牲掉我?我不想做一個準備隨時去犧牲的祭品,我不想!可是我沒有辦法,連痕,我已經做了那麽多年的替代品了,我不想再去做一個犧牲品,就為了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我覺得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淩澈不是那樣的人。”連痕站起身,口吻鄭重道,“茗夏,我們初中就在一起讀書了,你應該相信我的為人。我可以跟你保證,淩澈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為了保住神域界和現世就會犧牲掉自己同伴的人。我們如果犧牲了,那也隻可能是我們自己選擇了戰死在了戰場上而已,也隻可能是我們自己為了要保衛現世和自己最重要的人而選擇犧牲,無關其他人。茗夏,明明是你自己當初選擇的這條路,不是嗎?魔使,加入神域界,這一切都沒有人逼你。既然是你自己選擇的,那麽這條路上會發生什麽事情你都應該自己承受下去,因為這些東西你在加入之前你自己就應該已經想好的不是嗎?現在半路退縮和埋怨這些可能會發生的犧牲和失去,是根本毫無意義的。”
茗夏完全沒有想到連痕會對自己說教一番,她驚怔在原地,可不過幾秒她忽然笑了,笑聲在海邊的風裏,顯得格外刺耳和清澈。
無言以對,難以反駁。
連痕一直,一直都是這樣。
說出的話,從他是藍沐澤的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是如此。
“我是不是做得還不夠?”茗夏連連冷笑,她彎著腰止不住笑,“我是不是,還不夠冷酷,還不夠無情?是不是這樣,所以我才無法達到你們這些人的境界?”
連痕的口吻聽起來有一瞬的冷漠。
“所以我曾經很早就告訴過你,你始終都隻是個人類而已。就算成為魔使,就算逼得自己向魔使的要求靠攏,但是你終究也隻是個人類而已。成為魔使的路途很艱辛,並不是說真的擁有了魔使的靈力你就算成為魔使了。因為你的覺悟,或許永遠都跟不上我們這些純正的魔使。”
茗夏的眼瞳一怔,幾乎死死的在那一刻定格在了中央,她唇角的笑容也突然死寂的定格在唇邊,整個人猶如一塊死僵的木頭,毫無生氣的站在連痕的麵前。
“為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和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去犧牲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連痕的唇角微微一揚,“茗夏,祭櫻選擇保護你而作出的決定,別讓它顯得那麽無力好嗎?”
“可是我不想再看著那麽多人死了……”茗夏的聲音在顫抖,“我不想了,就為了這兩個世界,迄今為止死了那麽多人……我不知道這到底值不值得……如果明天你死了,淩澈也死了,我要怎麽辦?我是不是還要忍著這種痛苦,為你們報仇?”
“傻瓜。”連痕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茗夏的肩膀,“我們哪裏有那麽容易死?現在神域界的實力跟妖魂堡不相上下,要死也不一定是我們啊。還有茗夏,你知道真正強大的人是誰嗎?不是那些毫不猶豫選擇犧牲的人,而是那些最後活下來的人,他們才是最強大的。因為到了最後,他們就會變得堅不可摧,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動搖他們的信念和影響他們的感情了。”
教科書一般的說教啊……
茗夏唇角揚了揚,沒再說話了。
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她不是不懂。
死,才是對像他們這個世界的人,最好的解脫。
“茗夏,別生淩澈的氣了。他也挺忙的,還要為了你的事操心。哦對了,聽說三界法師新的聖女已經選出來了,好像不久以後要來神域界參觀遊學,到時候你也一起放鬆一下。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
三界法師?
新的聖女?
茗夏的心‘咯噔’一下,她想起了死去的卿儀,那個曾經那麽活潑明麗的女孩子,卻在死之前痛得那麽狼狽和淒慘。
新的聖女啊……
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