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4 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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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祭看著淩澈還在源源不斷流著血的手掌,神色木然,她愣了好久,才緩緩開口:“死當然不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但是起碼,我會心安,你也會心安。我們之間的一切,才會結束的不是嗎?夜淩澈,你和我,還有安茗夏,我們三個人,總要死一個人,這一切的痛苦,才會結束!”
“如果痛苦可以結束,本皇早就讓這一切結束了!你以為你死了,本皇就可以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你的命是本皇的,是神域界的,神域界不許你死,你絕對不能死!”
白祭怔住,正要開口駁回,卻覺得身後一陣陰風掃過,她猛然回頭,瞬間愣住。
茗夏抬頭,隻見珈嵐正帶領著十幾名穿著黑衣的妖魂守衛緩緩的從夜幕的天空下淩淩而落。
“少主可找了白祭大人好久,”珈嵐穩穩落地,一身淡灰色男士華服襯得她身姿清落幹練,也冷漠萬分,她白皙的麵龐上毫無感情,一雙深褐色的雙眸隻盯著白祭,無視了白祭身後的淩澈和茗夏。
“白祭大人原來是在這裏會自己的老**啊。”
白祭的臉色愈來愈不好看,“你怎麽來了?”
“少主請白祭大人回去。白祭大人還是乖乖的跟我們走。都是自己人,我不想動手。”
“回去?”白祭冷笑,“你不過跟我平級,有什麽資格命令我回去?”
珈嵐的聲音幽冷響起,“白祭大人,你應該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啊。難道你忘記了上次的失職之罪?這一次你也沒有過問少主,就私自從妖魂堡出來跟神域界的人見麵。你到底安得什麽心?!”
白祭眼瞳一冷,她沒有再廢話,隻是冷道:“安得什麽心?見了我手底下的劍再說!”
白祭話音一落便衝了出去,在那一刻淩澈也鬆開劍把,手放下的瞬間,有汩汩的鮮血滴過沙灘,在夜色下散著一股魅惑人心的味道。
看著白祭在那十幾名妖魂守衛中奮力廝殺,身法利落鮮麗,大紅色刺金海棠的華裳在夜風中徐徐拂起,像極美的血色玫瑰,在夜色中綻放得如火如荼。
珈嵐的銀白劍光突然朝淩澈和茗夏劈來,淩澈並未出劍,隻是以靈壓聚集在手心之上,以極強的靈波將珈嵐的劍氣瞬間擊殺回去!強大的靈壓擊中珈嵐的左肩,珈嵐頓時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她不甘心的抬手擦拭了一下唇角,轉身朝白祭攻擊而去。
珈嵐的加入讓白祭的防守和攻擊都開始做的有些力不從心,無數櫻米分色的櫻花花瓣在天空中散落而下,一場花雨在夜空下閃爍著銀白色的靈光,美得如夢似幻。
“白祭大人,你要是再不跟我們回去向少主複命,我們就真的不客氣了!你要知道背叛妖魂堡的下場,可是及其嚴重的。”伽嵐手裏的劍散著銀白色的電光,眼瞳冷冽如冰。
白祭不甘示弱,“你不要想著來命令我。如果我選擇不回去,那麽就算是我死在這裏,我也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你想死?”伽嵐抬臉傲冷瞥了白祭一眼,旋即緩緩開口,“容易得很!”
看著白祭和珈嵐打得難解難分的茗夏不由有些怔愣,她看向一旁的淩澈,隻見他的眼底雪冷至極,一點感情都沒有。
“魔使大人,麻煩你先回酒店去保護初宴聖女的安全。這裏由本皇收場。”
他冷冷的拋下這麽一句給身後單膝跪地,以劍撐著自己身體的茗夏。
茗夏側臉過去,“我不走。”
“這是命令,你難道想違抗嗎,魔使大人?”
“淩澈皇殿下如果放不下白祭的話,就應該現在出手的不是嗎?幹嘛要故意支開我?”茗夏瞪了淩澈一眼,口吻冷漠,“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要我現在走,我做不到。”
“啊——!”
一陣痛喊從不遠處傳來,茗夏和淩澈都不由自主的朝傳來叫喊聲的地方看去,隻見白祭的腹部被妖魂守衛中的兵器砍中兩刀,手腕處更被珈嵐的劍劃傷,無法再用劍,也無法再結印使用封祭之術了。
茗夏正欲上前,可是卻剛剛要上前一步,便已經看見淩澈以瞬轉衝了過去,攔腰抱住了就要身體緩緩下落的白祭。
妖魂守衛團團包圍住了淩澈和白祭,茗夏在外頭看著,胸口的疼痛愈加劇烈,讓她不能前進半分。
白祭被淩澈抱在懷中,唇角緩緩滲出一道豔麗的血痕,淩澈攔腰抱住白祭的時候,卻在那一刻同時驚異的看見自己抱住白祭後腰的手掌上滿是鮮紅的血液。
於是,他再看向那些妖魂守衛和珈嵐的時候,眼底的神色已經全然變了。
變得森冷,變得令人恐懼和害怕……
珈嵐暗道不好,不自覺倒退了幾步,可是卻突然見到眼底一陣銀光疾速掠過,脖間瞬間激起一道冷意。
而她身旁所有的妖魂守衛,都在那一刻被那道異常的銀光給瞬間割斷了喉嚨,死得一點防備都沒有。
茗夏死死攥著自己的刀柄,咬著唇幾欲滴血。
淩澈的靈壓在一瞬間擊殺了數十位妖魂守衛,珈嵐似乎是有些怕了,她還沒來的跑,就聽見淩澈側著一雙滿是陰狠寒冷的雙眸瞪了她一眼。
“滾。”
珈嵐有些惶恐,她倒退了一步,用劍迅速劃出龍脈通道,然後一頭栽了進去,幾秒以後便不見任何蹤影。
大海依舊安靜的打著浪潮,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夜空依舊安靜,沙灘也依舊安靜,茗夏單膝跪在離淩澈和白祭的不遠處,驚異的看著眼前一切。
白祭倒在淩澈的臂彎中,大紅刺金海棠的華裳落在白色的沙灘上,像是一支被人折斷後的玫瑰花一樣,散著最後的一絲光輝至美。
淩澈抱著白祭單膝跪在地上,兩人的身側全是妖魂守衛的屍體,都是一道靈氣割斷喉嚨,那劍氣讓他們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給他們絲毫的防備。
“淩澈……”白祭伸手緊緊攥著淩澈的衣領,蒼白的臉龐上毫無血色,她的聲音聽起來無力而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淩澈,你不要恨我……你真的不要恨我……”
有鮮血從白祭身後的深深傷口裏流出,染紅了潔白的沙灘,淩澈看著那鮮血緩緩溢出,仿佛永遠都無法停住一樣。
就好像他此時對白祭的思念一樣,看到那些傷口像是觸動了某個機關一樣,源源不斷的和那些血液一樣,瘋狂湧出。
“我今天……”白祭的眼瞳裏的神芒漸漸渙散,她躺在淩澈懷裏,唇角落著笑,像是憧憬和懷念起了什麽一樣,那笑意透著昔日的溫暖和安靜。
“我今天漂亮嗎?”白祭看著淩澈,期待著他的回答,“告訴我,淩澈……我今天……漂亮嗎……?”
淩澈看著白祭,青藍色的眼瞳裏依舊波瀾無驚。
“我知道……”淩澈的沉默讓白祭的眼瞳裏散起失望的光澤,“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淩澈啊……你就不能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再跟我說一句話嗎?就不能……像從前那樣……好好的再和我說一句話嗎……”
淩澈摟著白祭,唇角顫了顫,卻依舊沒有說出話來。
白祭無聲笑起,她微微閉著眼,笑容安詳:“算了,不逼你了。我不得不承認,這一切都是我做錯了……我心甘情願的再死一回……隻是這一次……淩澈……我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白祭伸出顫抖的手指撫上了淩澈的麵頰,紅色華裳在夜風中如蝶翼一樣輕輕揚起,落著逶迤而美麗的弧度,她的聲音在遼闊的天空下顯得單薄而蒼白,卻有著從未有過的心安和平靜:
“其實……能在死之前的在看看你我也滿足了……淩澈……別恨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有清淺的淚水從白祭的眼眶中滑落而下,在她蒼白的臉龐上落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可是她的唇角旁的笑意卻並沒有因此消散,反而愈來愈深,愈來愈溫柔無比。
“我真的好開心……今天真的好開心…”白祭笑著,可是從眼眶裏湧出的淚水愈來愈多,在深夜中,那些淚水泛著淺瑩色的光芒,清晰的閃爍在淩澈青藍色的雙眸裏。
淩澈的雙瞳深深一顫,咬了咬唇,最終還是開口,聲線顫抖得清晰入耳:“白祭……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白祭有些迷惘著問他,力氣隨著體內鮮血的流去而漸漸消失。
“從前我沒有保護好你……如今也是。我總是……我總是會和你走失……我總是,不能將你帶回到我的身邊,任由你就此離我越來越遠……”淩澈抱著白祭的雙手也開始有些無意識的顫抖,他看著白祭,瞳孔裏的冷漠在一點一點的消散開去。
“這是命啊……”白祭仰起臉,看著深沉而安靜的夜空,唇角含笑,“臨死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愛你愛得無法自拔,愛你愛得舍棄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殺了那麽多的人……背叛了自己靈魂那麽多次……哈哈哈……我真的太傻了……太傻了是不是……?”
白祭話說到一半,不自覺的劇烈咳嗽了起來,一口又一口的鮮血被她咳了出來,濺到她身上的紅色華服和淩澈的黑色衣裳上,轉瞬而逝。
“淩澈……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白祭笑著流淚,淚水劃過她的麵龐,一滴一滴的落在鮮血裏,緩緩融合了進入,“我做錯了事,就該受懲罰的。其實我早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但是我想在這一天到來的時候能死在你的懷裏,能漂漂亮亮的……像一個新娘那樣……死在你的懷裏………”
淩澈的雙眸一震,可是當他再看向白祭的臉龐時,白祭已經閉上了雙眼,頭微微朝著一仰,發髻上所戴著那頂赤金珍珠嵌寶石的發冠便應聲落地,隻剩發髻兩旁的點點珍珠翠鈿,愈發襯得白祭的容顏蒼白而清素不已。
可就是這樣清素卻出塵的樣貌,卻激起了淩澈對白祭的所有回憶。那些年白祭站在櫻花樹下的樣子清晰的映在他的腦海中,一襲米分白繡銀櫻花紋絡的對襟紗裙遙遙溫柔的衝自己笑著,她的身側是一株很大很大的茂盛而開的櫻花樹,人和花樹都是那麽的美,美得無與倫比,美得驚天動地。
曾經,這樣溫柔美麗的白祭是他自己在神域界唯一牽掛著的人。
曾經,他愛白祭甚至愛過自己,為了她,自己寧願不要自己這條命,都要保護她一生一世。
曾經,淩澈覺得如果能和白祭就這樣相守一生,隻是以一個普通的神魄者和神巫女的身份,在現世裏生活或者在神域界裏生活都好,隻要是安靜相守,往後膝下承歡,日子也算過得逍遙自在不是嗎?
他不得不承認……他和白祭有過很多美好的曾經……
可是現在,白祭死在了自己的懷裏第二次了……
這一次,她不會再回來,不會再突然以什麽重生的姿態再活過來了。
他和白祭,就此永訣。
他將白祭抱緊,再抱得緊一點,然後湊近白祭的耳旁,緩緩開口道:“沒關係及的白祭……沒關係的……謝謝你……謝謝你一直以來……都那麽的喜歡我……”
白祭的身體,最後還是在海灘邊上化作了一堆白色的米分塵,連著那一襲漂亮精致的華裳和頭飾,一起化作了細微的米分塵,然後被夜風拂過,最終還是一點痕跡,都沒有再留在淩澈的麵前。
茗夏瞪大了雙眼看著這一切,從白祭死前到白祭死後,她都是無比震驚的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白祭就這麽死了嗎?
就這麽……
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