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跳進了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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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他幾乎已經完成了這個研究,隻是後來因為這種藥物所帶來的副作用,而斷然停止。r

    隻是沒想到,長國會真的拿這種藥給自己的女兒服用,為的就是保持宋海月的腦波一直處於幻想的狀態……r

    隻是司空經秋所說的記憶問題,又到底——r

    程遠銘突然想起之前在休息的時候,聽到研究室裏的某位工作人員提及的家族裏有十分厲害的催眠大師,可以套出任何人的心裏話,甚至改變一個人的記憶狀態——r

    當時他以為隻是那名研究員在吹牛開玩笑而已。r

    現在想起來……當時在聽那位工作人員說這些話的人當中,其中就有一個是他的得意門聲,參與了藥物所有的研究過程,當然也知道藥方!r

    難道——r

    是那名工作人員,用催眠術從自己的學生口套出了藥方?然後再重新製出那種藥品,長期以高價賣給藺長國?r

    記得沒錯的話,那個工作人員好像長期在玩股票,還曾經因為損失慘重,而找其他的工作人員借過錢……r

    當時,他沒有太在意的原因是,這個工作人員並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r

    然而……r

    想到這裏,所有的線瞬間在程遠銘的連接了起來。r

    他的雙眼猛地瞠大,不敢置信道,“你去找人替宋海月催眠,把紫株的記憶值入她的腦內,然後再用藥物控製她的狀態?”r

    程遠銘簡直不敢相信,藺長國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r

    難怪司空經秋說,藺長國在三年前就帶宋海月來過這個小島——r

    研究室裏所有的工作人員簽定的工作合約上,都附有一條,在沒有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不得擅自離開這個小島,就算離開,也必須確認,沒有帶走研究室裏的任何東西……r

    因為這裏的工作人員很難出去,所以藺長國才會帶著海月過來。r

    難怪三年前,宋海月動完手術不到一個星期,藺長國就強烈要求替女兒辦出院。r

    因為,藺長國知道,自己那段時間正在休假,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不會到小島上去——r

    這大大方便了藺長國和研究室裏工作人員的私下交易。r

    那幢房子,也是在那個時間建的吧。r

    程遠銘眯眼,對自己的研究室裏竟然出現這樣的敗類而感到十分的憤怒!r

    他的語調不由揚高了一些,重複道,“長國!那種藥品對人體有害!否則我當年不可能突然停止研究!”r

    “你們說的全部都是真的?!”藺長國的神情終於平靜了一些。r

    司空經秋和程遠銘慎重地點頭,異口同聲——r

    “真的。”r

    得到他們的肯定答複,藺長國的態度軟化,勒著海月脖子的手也緩緩地公開……r

    海月用力地咳嗽著……r

    司空經秋趕緊悄然地移動腳步,緩緩地靠前。r

    夏東野離藺長國隻有不到兩米的距離了。r

    隻差一點點,隻要再一點點,就可以把海月從藺長國的手中救下來。r

    然而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夏東野卻被什麽絆到一樣,突然腳下一崴,發出一絲聲響。r

    藺長國立刻重新勒住海月,如驚弓之鳥般猛然轉身,瞪著搖搖晃晃的夏東野。r

    然後,他的表情一下子猙獰起來,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一樣,失控地暴吼著,“你們想做什麽?我就知道,你們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話,都是用來騙我的謊話……”r

    藺長國勒著海月,不斷地左轉右轉,激動地衝著司空經秋和夏東野嘶吼,“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報仇的!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女兒……”r

    在藺長國失控的情緒和動作當中,海月的臉色已經漸漸發白,出現了呼吸困難的情況。r

    司空經秋知道,再拖下去,藺長國就算沒有拖著海月跳海,海月也會被勒死!r

    而且,這個時候,溝通已經沒有用了。r

    他朝夏東野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朝藺長國撲去!r

    司空經秋抓住藺長國,阻止他移動,夏東野則用力地掰藺長國的手,試圖把海月從他的鉗製當中救出來。r

    四個人在甲板上糾纏在一起,好幾次差點因為腳步不穩而掉進海中,幸好都及時地穩住。r

    好一會兒後,夏東野終於從藺長國的手中把海月救了出來,抱著她退到一邊,大口大口地喘氣。r

    海月捂著喉嚨不停地咳嗽,在大雨中,困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r

    司空經秋和藺長國還糾纏在一起,在甲板上搖搖晃晃的,隨時都有可能掉進海裏。r

    見海月被人拉走,藺長國的整個情緒都崩潰了!r

    他神情瘋狂地轉過身,發狠地掐住司空經秋的脖子,用力地推著司空經秋,試圖將他推進海裏。r

    海月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想要上前幫忙,卻又被夏東野拉住,隻能在心裏不停地祈禱,司空經秋他們千萬不要有事。r

    “爸爸!你冷靜一下!爸爸——”海月臉色慘白,隻能在旁邊不停地叫,“你先放開經秋,我們坐下來好好地談!”r

    但是,不管她喊麽喊,藺長國都像沒有聽到似的,拚命地推搡著司空經秋,試圖把他推進海裏。r

    “藺先生!”推搡中,司空經秋不斷地說話,試圖讓藺長國冷靜下來,“你冷靜一點,不要這麽激動!有什麽話我們坐下來好好說!”r

    這樣子太危險了,不僅風大,甲板上還因為雨水的衝刷變得十分的濕滑,有好幾次,他們都差點滑倒,直接倒向黑暗無邊的海中!r

    “冷靜?”藺長國的表情非常的狂亂,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我和你們沒什麽好談的!你們根本就是想騙我!你想報仇!你想替易震天報仇對不對?”r

    藺長國一邊說,一邊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氣,推著司空經秋。r

    司空經秋沒有料到藺長國會有這麽大的力氣,被推得往甲板的邊緣滑了兩步,差一點就被推下去!r

    他用力地抓著藺長國的手臂不放,這才製止住了藺長國繼續將他往外推的動作!r

    稍微穩住一些後,司空經秋繼續對藺長國說話,“我說過了,我沒有要報仇,更不需要報仇!害死易震天的杜允言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我根本就不再需要向誰報仇!”r

    “不可能!”藺長國大聲的吼回去,他把司空經秋往外推的動作始終沒有停止,“你一定是為了報複宋海月見死不救,所以才這麽拚命地想要證實她的身份的!”r

    “我不是!”r

    “你是!因為你是易震天的兒子!”r

    兩個人在甲板上驚險的拉扯,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心。r

    程遠銘站在他們身後,表情慌亂地跟前跟後,想要衝上前去製止他們,卻又不知道從何入手。r

    夏東野把海月拉到雨打不到的地方,叫她不要輕舉妄動之後,隨手抓了根木棍,轉身衝上了甲板。r

    現在看來,隻有把藺長國敲昏了!r

    夏東野握著木棍走上甲板。r

    然而司空經秋和藺長國之間的推搡實在是太激烈。r

    他們兩個人,不停地在甲板上繞著圈,一會是藺長國背對自己,一會兒又是司空經秋……r

    這樣的情況,讓夏東野根本不知要從何下手!r

    隻能一麵焦急,一麵跟著他們轉,有好幾次,還因為太過緊張,和同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程遠銘撞在一起……r

    掙紮中,藺長國眼角餘光瞄到了夏東野手中的木棍。r

    他眼色一沉,動作更加的謹慎小心起來,不再一直使用蠻力推,反而是有技巧性地捉著司空經秋繞圈,一點一點地拖著司空經秋往甲板邊緣而去。r

    眼看兩人離甲板邊緣隻有兩三步之遠,程遠銘沉不住氣了,直接衝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司空經秋。r

    然而藺長國的動作更快,迅速地拖著司空經秋轉身,閃開了程遠銘的飛撲。r

    程遠銘撲了個空,差點直接掉進海裏。r

    夏東野及時伸手,拉住了他。r

    兩人根本來不及喘息與平複心情,交換了個眼角後迅速地轉身站好位置,盯著糾纏拉扯的司空經秋和藺長國,準備在兩個方向同時上前,抱住他們,合力將他們拖進來。r

    藺長國發現了他們的企圖,臉色一變!r

    他迅速地思索著——r

    兩個人此刻掐著對方的姿勢,想要置身事外地把司空經秋推進海裏,是完全不可能的!r

    如果夏東野和程遠銘同時衝上來,他絕對占不了上風!r

    藺長國看著在力氣上漸漸占上風的司空經秋,暗沉的眸中閃過一道陰狠。r

    既然如此……r

    藺長國發狠地眯了下眼,一臉豁出去的表情。r

    夏東野和程遠銘同時一驚,做好了下一秒就衝上前的準備。r

    不遠處的海月也被藺長國的表情嚇到了,她不顧夏東野的勸告,直接跑了出來,衝上甲板。r

    “爸爸,你冷靜——”r

    海月的話還未說完,藺長國就拖著司空經秋跳進了海裏!r

    同一時間衝上前的夏東野和程遠銘撲了個空,撞在一起,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r

    海月站在甲板上,看著迅速將司空經秋和藺長國吞噬的海浪,全身的血液溫度降到了冰點!r

    她麵無血色的站在那裏,臉子一片空白,耳朵裏仿佛被人煽了一巴掌似的,嗡嗡作響。r

    幾秒鍾之後,海月回過神來。r

    她想也不想的做出向下跳的姿勢——r

    震驚於藺長國動作的夏東野被海月的動作嚇得魂飛魄散,飛快地彈跳起來,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抱住了海月的腰,阻止她自殺式的行為!r

    “你要做什麽?!”夏東野聲音顫抖。r

    “放開我!我要下去救他!”海月用力地掙紮嘶吼著。r

    “你會遊泳嗎?”夏東野死死地抱著她的腰不放手,“如果不會的話,就不要下去送死!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跳下去送死,而是立刻通知島上的救援隊過來施救!”r

    夏東野的吼聲非常大,幾乎要刺穿海月的耳膜,也成功地讓海月清醒過來。r

    她轉過身來,手忙腳亂地在夏東野身上一邊摸索著,一邊喃道,“對!應該馬上通知救援隊!手機呢?你有沒有帶手機?快點把手機拿出來啊!”r

    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通信工具,海月急哭了,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滾進嘴裏,是灼燙而且苦澀的味道。r

    “我沒有帶手機!就算有,在大雨中也打不了!”夏東野表麵冷靜,但顫抖的語調泄露了他此刻的慌亂,“我們到船艙裏去,這裏一定有通信工——”r

    夏東野話還沒有說完,海月已經轉身,衝進了船艙。r

    夏東野走過去,把倒在地上,半天沒站起來的程遠銘扶起來,兩人一起,急急地跟了上去。r

    走到門口,看到堆放著的救生圈,夏東野突然想起什麽似地,抱起它們,衝到甲板上,把它們一個個丟進海裏。r

    還有甲板上的繩索,夏東野也一下將它們放了下去。r

    總之,有浮力,可以供救生用的東西,夏東野把它們全部都丟了下去,希望掉進海裏的兩個人可以抓住它們,撐到救援隊的到來。r

    做完這一切後,夏東野才衝進船艙。r

    程遠銘已經打完電話,島上的救援隊十分鍾之後就會趕過來。r

    盡管如此,三個人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放鬆。r

    海月在得知救援隊的行動、程遠銘掛下電話的那一刻,重新衝向了甲板。r

    夏東野怕她出什麽事,緊隨其後,隻留下程遠銘在船艙裏守著電話,等候救援隊的聯絡。r

    海月和夏東野在甲板上,看著黑暗無邊的海麵,焦急得來回踱步。r

    突然,海月看到船的旁邊浮著一個小艇!r

    她環顧了下四周,找到下去的樓梯,想也不想地頂著大風,走到過去,就要下去。r

    夏東野追上來,抓住她在風中搖搖晃晃的身體,“海月,你這是要做什麽”r

    “下邊有小艇,我要下去看看。”r

    “不行!”夏東野拉著她的手不讓海月下去,“風這麽大,你又不會遊泳,更不會開小艇,下去做什麽?!你不要衝動,在這裏呆著,等救援隊過來!”r

    “經秋掉下去了!”海月衝著夏東野大吼,“我怎麽可能還有心思呆在這裏幹等!十分鍾!他們要十分鍾之後才過來!等他們到的時候,經秋早就已經被海浪衝得不知道到哪裏去了!”r

    “但是你下去,根本什麽事也做不了!”夏東野吼回來,“我們下去,根本什麽事都做不了,隻會增加犧牲而已!經秋的水性很好,相信我,他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r

    海月沉默了一秒,然後抬頭,看著夏東野,堅決地說。“我要下去!”r

    “不行!太危險了!”夏東野著海月的手,堅決不讓步。r

    “我要下去!”海月的眼眶酸澀,湧起淚霧r

    隻要一想到司空經秋還在下麵,生死未卜,她就無法保持冷靜,更無法靜下心來,在甲板上地等候!r

    “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下去送死!”夏東野用力地一扯,將海月拉進懷裏,緊緊地抱住,“相信我,經秋一定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撐到救援隊趕過來!”r

    海月不想聽他說,拚命地掙紮著。r

    夏東野用力地製住海月,即使弄痛她也在所不惜,決不放手,嘴裏繼續說著,“你不會遊泳,下去根本做不了什麽事!如果救援隊來了之後,把經秋救起來,你卻不見了,到時候叫經秋怎麽辦?還有景略,和昏倒,現在還不知道情況的司空老夫人,這些你考慮過沒有??!”r

    聽到這裏,海月停止了掙紮,慢慢地冷靜下來。r

    的確,夏東野說得一點兒也沒錯。r

    她不能那麽衝動,在連遊泳和怎麽駕駛小艇的情況下貿然下海——r

    現在的風浪這麽大,一不小心,就會被刮進海裏……r

    海月深吸了口氣,推開夏東野,轉過身來麵對他,“經秋他……真的會沒事吧?”r

    “他一定會沒事的!”夏東野這樣對海月說。r

    夏東野隻能這樣說,因為他找不出其他的話來回答海月。r

    盡管夏東野的保證那麽無力,海月還是選擇了相信他。r

    現在,她除了相信司空經秋不會有事,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r

    海月痛恨自己什麽事也做不了,但即使她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卻還是隻能站在那裏,焦急地看著暗無邊際的大海,祈禱著司空經秋真的沒事。r

    見海月冷靜下來,夏東野長長地鬆了口氣,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海月說,“要不要到船艙裏頭避下雨?這樣下去,我擔心你的身體——”r

    “不用了,我在這裏等救援隊!”海月搖頭,堅定地說,“不要再說了,我不會離開這裏的!”r

    夏東野看著海月,明白她答應在甲板上等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也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了她。r

    於是,他隻好跟著停留在甲板上,小心翼翼地守在海月身邊,看著她,不讓她被過於強大的風吹落進海中。r

    兩人就這樣站在雨中,焦灼地等著救援隊的到來。r

    十分鍾後,救援隊終於出現了。r

    救援隊一來到海月,第一件事就是上船找夏東野和海月他們了解情況。r

    夏東野用最簡短的語句,向他們說明了夏東野和藺長國落海的方向。r

    緊跟著,救援隊開始在不斷掀著巨浪的海麵上搜尋。r

    海月摒著呼吸,看著分布在海月上的救搖隊,不停地祈禱他們能夠在出事前,找到司空經秋和藺長國。r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救援隊不僅一無所獲,有幾次還因為雨越下越大、海上的風浪實在太大,不得不中止搜尋……r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海月的心也一寸一寸地往穀底墜去,直到掉進暗無天日黑洞當中,全身冰冷。r

    這麽大的風浪,又下著大雨,就算水性再好,也……r

    海月不敢再想下去,內心裏,她不停地祈禱著司空經秋沒事。r

    可是……r

    從救援隊出現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多小時,仍然毫無所獲……r

    這讓海月的情緒無法再像之前那麽樂觀。r

    一個多小時……r

    司空經秋和爸爸整整掉進海裏一個多小時了……r

    他們會不會……r

    想到這裏,海月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想要站得更邊緣、看得更清楚一些。r

    然而她的腳步才剛邁出去,就被夏東野拉住了。r

    海月神情木然地回頭,看到夏東野對自己搖頭的動作,抬起的腳緩緩地收了回來。r

    差點忘記夏東野之前所說的話。r

    她不能衝動!r

    不能給救援隊添亂!r

    海月用力地做了幾個深呼吸,逼自己冷靜下來。r

    然而不停顫抖的身子,卻泄露了她內心的巨大恐慌。r

    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司空經秋和爸爸已經……r

    想到這裏,海月身體抖動的頻率更加快速起來,幾乎已經到達了一個她無法控製的地步。r

    夏東野的眸光微閃了下,伸手,把海月擁緊懷裏,緊緊地抱著,希望這樣能夠給海月一點點支撐下去的力量。r

    夏東野心裏的擔憂與恐慌並不比海月少。r

    但是,他隻能咬牙,將驚惶的情緒壓下去,不讓它顯露出來,以免引起海月更大的害怕。r

    她現在隻靠著司空經秋沒事的信念撐著,如果自己表現出任何一點的動搖,海月一定會崩潰……r

    剛才海月的情緒就已經非常激動,甚至想要跳進海裏,如果她再崩潰的話……r

    他不能讓海月失去信念,不管是為了司空老夫人,為了經秋,還是為了景略,他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r

    夏東野更加用力地抱緊海月,不停地在她邊說保證著,“沒事的!經秋一定會沒事的!救援隊一定會把他救上來的!沒事的……”r

    海月想說話,想問夏東野,為什麽這麽久了,救援隊還是一無所獲。r

    然而明明身體被雨水打得冰冷無置身冰窖,一張口,喉嚨卻像有烈火在焚燒一樣,幹澀而且灼痛,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來!r

    海月用力地吞咽著,拚了命地想壓下那種不適感,開口說話,甚至張口喝下雨水,欲減輕那種灼痛的感覺……r

    然而,無論她多麽努力,喉嚨就像被緊緊地鎖住了一般,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來。r

    最後,她放棄了,隻能僵直地站在那裏,不停地抖動身體,看著海麵上點點的光亮……r

    救援隊的搜尋從晚上,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晨。r

    風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海上一片平靜,初晨的陽光照射在水波粼粼的海麵上,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刺著沙灘上每個精疲力竭的人的眼睛。r

    救援隊已經停止了搜救,放棄了相信司空經秋和藺長國還活著的信念。r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再加上昨天晚上風浪那麽大,藺長國和司空經秋生還的機率幾乎為零,所以放棄吧,他們可能早已經……”r

    救援隊的隊長,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甲板上,這樣對海月、夏東野和程遠銘說。r

    海月瞬間僵凝成一座雕像。r

    她以為,自己已經冷得不能再冷,救援隊隊長的話,卻將她推進了更深、更寒冰的深淵……r

    夏東野故作鎮定的表情,在聽到救援隊隊長這句話後,出現了裂痕,聲音更是無法控製地顫抖,“不會的……經秋的水性很好……麻煩你們再搜搜看……”r

    “對不起……”麵對海月的失神和夏東野的請求,救援隊長隻能無奈地回答這三個字。r

    他們的搜尋已經擴大到以往沒有過的範圍,但是還是沒有發現任何司空先生和藺先生的蹤跡——r

    恐怕是已經被海浪衝走了吧。r

    救援隊長看著已經恢複了平靜的海月,疲倦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轉身。r

    “隊長!”夏東野騰出手來,捉住救援隊隊長的手臂。r

    救援隊隊長僵了下,轉過身來,“夏先生,還有什麽事嗎?”r

    “麻煩你……”夏東野看著救援隊長,真心誠意地請求他,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請你再努力一下看看好嗎?說不定……說不定……”r

    經曆過那麽多的磨難,經秋他們一家人好不容易才相聚在一起……r

    夏東野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司空經秋竟然在這個時候離開的事實……r

    他沒有辦法接受,原本可以幸福快樂地生活的一家人,在頃刻之間,支離破碎——r

    司空老太太暈倒入院,生死未卜,經秋又……r

    思及此,夏東野更加捏緊了救援隊隊長的手臂,誠摯地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們已經盡力了,但是!拜托了!”r

    夏東野的力道非常的大,救援隊長痛得直皺眉,他看著眼前這對神情各異、但卻同樣透露著巨大的悲愴的男女,還有他們身後,神情木然的程遠銘,深深地歎息一聲,終於點了頭。r

    “好吧,我再試試。”救援隊長這樣說,“但是,不能保證真的有結果。”r

    “謝謝!”夏東野加重證據道謝,鬆開了救援隊隊長的手。r

    夏東野看著救援隊隊長跳下甲板,朝癱軟在沙灘上的隊員們走去。r

    幾秒鍾後,他吸了口氣,低頭,把懷裏的人拉出來,定定地看著眼神已經完全失去焦距的海月,一字一句道:“海月!不要放棄!經秋一定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r

    夏東野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在顫抖,每說一個字,音量就提高一個調,他在安撫海月,也同時在安撫自己。r

    安撫自己相信,即使在那種暴風雨的情況下、在那種驚濤巨浪之下,掉進海裏的司空經秋,一定會生還!r

    “海月!不要放棄!經秋一定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夏東野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些,保持住頭腦的思考能力一樣。r

    然而,分散在海麵上重新開始搜尋的救援隊隊員的身影,卻讓他的心極度地忐忑不安……r

    夏東野不斷重複著的話語,終於讓海月從黑暗無邊的深淵中爬上來,視線慢慢地找回焦點。r

    她看著不停說著讓人相信的話、臉上表情卻無比恐慌的夏東野,囁嚅了好半晌,才終於發出聲音來,“我……”r

    話還未來得及說完,海月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病房裏,鼻間充滿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r

    海月盯著天花板看了兩秒,昏過去前的記憶像倒帶一樣,湧進腦海當中——r

    海邊、暴風雨、輪船、甲板、拉扯,黑暗無邊的海……r

    經秋!r

    海月猛地瞠大雙眼,撐臂從床上彈坐起來,急急地掀開被子,就要下床。r

    她不能躺在這裏,她要到海邊去,盯著救援隊、親眼看著他們把經秋救上來才可以!r

    她不可以呆在這裏!r

    海月的腦子亂轟轟的,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海邊……r

    推門進來的夏東野看到海月下床的動作,立刻衝過來攔住她,聲音顫抖,“你這是做什麽?快躺下!”r

    “夏醫生!秋他怎麽樣了?”海月用力地抓住夏東野的手臂,急切地詢問,“救援隊找到他了嗎?他現在在哪裏?”r

    夏東野別開臉。r

    他無法直視海月期盼的雙眼,更沒有辦法向海月說出,救援隊在搜尋了整整二十個小時,無一所獲,最終隻能宣告搜救失敗的事情。r

    夏東野的沉默,讓海月的腦子瞬間空白,她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恐懼緊緊地攫住,無法掙脫。r

    “為什麽不說話?”半晌之後,海月聽到自己幾近破碎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這樣問著夏東野。r

    “海月……”夏東野張口,卻說不出話來。r

    他的唇慘白而且顫抖,臉色更是前所未有的難看!r

    海月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下一秒,她再也無法抑製地尖叫起來,“你不要不說話!快告訴我,經秋到底怎麽樣了?他現在人在哪裏?!你快告訴我啊!”r

    海月感覺到眼眶和心同時劇烈地刺痛,好像有什麽人拿著鋒利的針在不斷地戳刺一樣,一下、又一下……r

    然而她的眼眶裏卻沒有淚,隻有害怕和恐懼!r

    夏東野滿麵愁容地看著她,臉上布滿了難以抑製的憂傷,聲音仍然哽在喉嚨裏,發不出來。r

    直到現在,他也還不能相信,自己之前,在甲板上所聽到的那些話——r

    救援隊隊長非常沉痛地告訴他,搜尋失敗,司空經秋和藺長國或許早已被海浪衝走,或許早沉入海底,但無論如何,都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r

    沒有人能夠在那樣的暴風雨和巨大的海濤下,還有生還的機會,尤其是,在這種遍尋不著的情況下。r

    夏東野不願意相信,救援隊隊長所說的話,但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r

    救援隊搜尋了這麽長的時間,完全沒有發現經秋和藺長國的蹤影——r

    他們,已經被那片海域吞噬,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r

    夏東野不知道要怎麽跟海月說這件事,更不敢想象,海月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r

    他抿嘴著,凝視著海月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和期盼奇跡的眼眸,心口被巨石壓住了似的,沉重得無法呼吸。r

    “你說話啊!”海月嘶吼的同時,眼淚已經從眼眶裏落了下來。r

    她的心裏,早就有了不祥的感覺,在看到夏東野的表情時——r

    不!r

    應該是在更早之前。r

    在她還沒有昏倒,還在海邊看著救援隊行動的那時,就已經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r

    隻是她不肯去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這個事實而已。r

    因為,那會讓她失去支撐自己的動力……r

    海月淒然地看著夏東野,臉上的表情早已因為夏東野的沉默而絕望。r

    然而就算如此,海月還是沒有放棄,因為她沒有親耳聽到夏東野說出來!r

    海月的眼淚,讓夏東野全身一震,然後是長時間的沉默。r

    久久之後。r

    他終於蠕動著蒼白的唇,艱澀地開口,“救援隊完全找不到他們,經秋和藺長國已經沒有……”r

    夏東野撇開臉,那個事實太傷人,太讓人感到心痛,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r

    “你胡說!”海月一麵咆哮,一麵用力地掙開夏東野的手,飛快地捂住耳朵,拒絕聽這樣的話。r

    海月知道夏東野要說什麽!r

    她的心裏也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r

    但是,她就是無法聽夏東野親口說出來,因為那代表著,盤鋸在她心中的恐懼成真,司空經秋會已經離開!r

    “海月……”夏東野抓下她捂著耳朵的手,拉下來,布滿悲痛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她,“救援隊已經宣布……我們甚至請求了海警幫忙,他們都說……”r

    夏東野的聲音充滿了悲涼與傷痛。r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不願意相信!r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們不相信。r

    經秋的確已經被大海吞噬,再也回不來了!r

    “海月……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但是經秋真的已經不在了……”夏東野終於把話說出口。r

    他的聲音像被鈍器切割著一樣,斷斷續續,飽含著無邊的哀傷。r

    “你住嘴!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海月雙眼血紅地對著夏東野尖叫,雙手不停地掙紮捶打著夏東野,“經秋他不可能有事!他不會有事的!你不是說他水性很好嗎?你不是向我保證過他不會有事的嗎?你不是……”r

    海月不停地尖叫嘶吼著,好像這樣,就能夠讓夏東野把說出來的話收回去一樣。r

    夏東野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她打叫。r

    終於,海月聲嘶力竭,再也發不出聲音來。r

    她搖搖晃晃地向前傾倒,額頭重重地磕向夏東野的胸口,不斷湧出的淚水浸濕了夏東野的衣服,燙灼著夏東野的皮膚。r

    夏東野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這樣的海月,他隻能選擇站在那裏,等候海月冷靜下來。r

    不知道過去多久……r

    當衣服上的淚水漸漸轉為冰涼,胸口不再有熱燙的感覺傳來,靠在胸口的人也不再動彈,好像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r

    “海月?”夏東野心口一跳,將人扶出來一看,發現海月已經完全不省人事!r

    她哭暈了過去。r

    夏東野看著滿臉淚痕海月數秒,長長地歎了口氣,把她放進病床當中。r

    然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一語不發。r

    再次醒來的時候,海月的情緒已經完全平複。r

    她好像一下子沉澱了下來,不再哭、也不再說話,變得十分安靜、仿佛要感覺不到這個人似的。“海月?”她不言不語、像遊魂般,眼神始終木然地盯著開花板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嚇人,夏東野不敢太大聲,怕驚擾到她。r

    海月沒有回答,一逕地沉默,臉上更是一點表情也沒有。r

    見她這個樣子,夏東野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海月都不可能聽得到,於是他不再嚐試著喚起海月的注意力了。r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老夫人怎麽樣,一會兒再回來看你。”夏東野替她拉上被子,起身,往門口走去。r

    小島上有很強的醫療團隊,也有很強的醫療設備,但那卻不是專門為病人服務的醫療設施,而是用於研究的。r

    海月暈倒之後,夏東野確認她隻是太過激動,身體並沒有太大問題後,就拜托救援隊把他們載回了X市。r

    不料,一回到X市,海月就突然發起了高燒——r

    幸好當時及時做出那樣的決定,否則在那個小島上,海月如果發起高燒,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r

    此刻,海月和司空老太太住在同一家醫院當中。r

    司空老太太因為司空經秋是易震天兒子的事情受到太大的刺激,中風了,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r

    夏東野無法判斷司空老太太什麽時候會醒過來,更不敢下結論司空老太太之後會怎麽樣——r

    中風會引發像語言障礙或者半身不遂等種種情況,司空老太太還沒醒,他現在還不知道,司空老太太的情況到底會是哪一種。r

    夏東野在門口頓住,回頭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長長一歎,輕輕地帶上門。r

    就在門要關上的那一刹那,海月忽然開口,叫已經站在門外的夏東野。r

    “夏醫生。”r

    聽到海月叫自己,夏東野立刻推開門,重新走到床邊,低柔地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r

    海月搖頭,呆滯的視線,從天花板移到夏東野的臉上,盯著看了半晌後,問,“奶奶住在哪個病房?我想去看看奶奶。”r

    她說著,撐臂緩緩地坐了起來。r

    “海月……”夏東野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又怕她知道司空老太太的病情後會再次受不了,站在那裏遲疑猶豫著,不敢貿然答應。r

    “我沒事。”海月看著夏東野,平靜地說,“你不用擔心我。”r

    司空經秋的失蹤,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大的打擊了。r

    是的。r

    海月不相信司空經秋真的會被大海吞噬,她寧願相信,他隻是暫時失蹤而已——r

    在受過那樣的打擊之後,海月相信,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憾動她的情緒。r

    所以,她相信,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麽樣的情況,自己都可以平靜地接受。r

    “海月……”夏東野還是不放心。r

    他不敢告訴海月,司空老太太的情況並不樂觀——r

    盡管現在無法判斷司空老太太之後會怎麽樣,但從她現在還沒有醒過來的狀況來看,司空老太太這次中風,恐怕以後不僅僅是說話都有問題,就連站起來,都難了。r

    “我真的沒事,你帶我去看看奶奶吧。”麵對夏東野的遲疑,海月甚至向他微笑了一下,“景略呢,他現在在哪,還好嗎?”r

    夏東野看著海月,好像在判斷她的平靜是不是偽裝出來的一樣。r

    好半晌後,終於開口道,“景略找不到你們,一直在哭,現在哭累了,林媽正抱著他,準備先帶他回司空莊園。”r

    聽到景略的情況,海月的眼角沉痛地抽搐了下,不過她很快地平靜下來,“夏醫生,能不能借你的手機用一下?”r

    夏東野沒有說話,默默地把手機拿出來交到海月手裏。r

    海月翻開手機,按了幾個鍵,深吸了口氣後,放到耳邊。r

    電話接通後,李管家略為急切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夏醫生,怎麽了,是不是我們老夫人還是太太出了什麽問題?她們……”r

    海月打斷李管家連珠炮似的追問,盡量保持平常的語調道,“李管家,是我。”r

    “太太?”李管家愣了至少有五秒鍾之後,才重新發出聲音來,“你醒了?”r

    “嗯。”海月點頭,聲音仿佛沒事人一般平靜,“李管家,別把景略送回去了,把他抱上來,我想看看他。”r

    語畢,不等李管家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把手機還給了夏東野。r

    “海月,你真的沒事?”夏東野拉了椅子在床邊坐下,臉上擔憂的神色始終沒有褪去。r

    “我真的沒事了。”海月微笑,“夏醫生,可以麻煩你幫我倒杯水嗎?我的喉嚨有點幹。”r

    夏東野立刻倒了杯溫開水遞給海月。r

    海月喝了幾口後,把杯子放到床頭的桌子上,才對夏東野說,“夏醫生,我真的沒事了,你不用擔心。”r

    “經秋他……”夏東野吞吞吐吐。r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起司空經秋,可是海月平靜得太快,快得讓他心驚膽戰,讓他不得不用司空經秋的名字,來試探她是不是因為精神上受了太大的刺激,而……r

    “我知道,他和爸爸一起,掉進了海裏。”海月主動地提及司空經秋落水的事情,說的時候表情沒有一絲波瀾,讓人有一種,她好似與這件事無關一樣。r

    夏東野看得胸口陣陣發寒,驟然浮起一股不祥的預感。r

    “海月,你不會……”夏東野很擔心,海月這種可怕的冷靜,是她下了某種決定的前兆。r

    像見過所有的人之後,去追隨司空經秋……r

    想到這裏,夏東野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按著海月的肩膀,激動道,“海月,你該不會是想做傻事吧?”r

    “傻事?”海月愕了下,明白過來夏東野在擔心什麽,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夏醫生,你想太多了,我不會丟下景略和奶奶不管的。”r

    說到這裏,海月頓了下,“而且,我並不相信經秋會就這麽死了,他隻是失蹤而已……”r

    夏東野看著海月堅定的眼神,抿起了嘴。r

    他知道,自己說什麽都無法改變她的想法,更不想用殘酷的事實打擊海月的信念——r

    如果抱著司空經秋還活著的希望,能夠讓她有撐下去的動力,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r

    盡管夏東野知道,那種情況下,司空經秋生還的機率幾乎為零。r

    夏東野定了定神,順著海月的活說,“我會拜托老師,讓他們研究室的工作人員第天抽空到島嶼的四周巡邏,看能不能發現經秋的蹤影。”r

    “夏醫生,謝謝你。”海月真心誠意地道謝。r

    夏東野勉強地擠出一朵笑容,沒有說話。r

    應該說,他不敢應聲。r

    因為,海月的道謝,讓他想起不久前司空經秋對自己所說過的話。r

    當時,他也非常誠心地向自己道謝,之後就……r

    明知道這種聯想很荒謬,夏東野還是下意識裏抗拒著回應——r

    現在在他看來,這對夫妻對自己的道謝,就像永別的話那樣,讓他脊背發涼,一顆心七上八下,無法安寧。r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病房內突然陷入沉寂,直到敲門聲響起。r

    夏東野和海月同時抬起頭來,看向門口。r

    是李管家抱著景略上來了。r

    景略已經醒了。r

    他看到坐在病床上的海月,立刻掙紮著想要從李管家手上下來。r

    由於景略掙紮得實在太厲害,李管家怕摔著他,趕緊彎腰把人放下來。r

    得到自由的景略,立刻邁開小腿,奔到海月的病邊,趴在那裏,拚命地想往上爬,嘴裏一邊喊著,“媽媽,媽媽,你和爸爸這兩天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們不要我了……”r

    景略稚嫩的聲音與無心的話語,刺痛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r

    海月看著景略什麽也不知情的臉,眼眶一陣發癢,早已幹涸的雙眼竟然再一次蒙上一層水霧。r

    她撇過臉去,用袖子抹掉眼眶裏的霧氣,回過頭來的時候,已是一張沒事人一樣的笑臉,“對不起,爸、爸……媽媽有事,所以離開了幾天。”r

    海月彎腰,伸手想要把景略抱起來,然後雙臂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不僅完全抱不動景略,甚至還差從病床上下去,壓到景略。r

    夏東野眼明手快地一手穩住景略的身體,一手托住海月的肩膀,才總算沒讓他們摔成一團。r

    海月臉色發白地看著有點嚇到的景略,緊張一邊檢查景略的身體,一邊問,“景略,你怎麽樣?有沒有磕到哪裏?”r

    景略有幾秒鍾的呆愣,隨即回過神來,對海月露出甜甜的微笑,搖搖頭。r

    然後,轉過身去,對夏東野說,“夏叔叔,我想跟到床上去,跟媽媽坐在一起。”r

    夏東野二話不說,抱起景略,將他抱坐到病房上,替他脫掉鞋子。r

    成功地上床之後,景略立刻翻身,鑽進海月的懷裏,抱著她嚎啕大哭,“媽媽……太奶奶不會說話了!太奶奶死了!嗚嗚……”r

    這瞬間,海月眼眶裏的霧氣迅速聚集,滾落……r

    海月單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允許自己哭出聲來。r

    她一麵抹掉爬滿臉頰的淚水,一麵深呼吸,咬牙力持住情緒的平衡,然後,對景略說,“太奶奶沒有死,她隻是太累,睡著了而已,很快就會醒過來了。”r

    “真的?”景略抬起頭來,滿臉淚痕地看著海月。r

    “真的。”海月溫柔地伸手,以指腹,替景略抹去淚水,“媽媽不會騙你的,太奶奶很快就會醒過來了。不信的話,你問夏叔叔。”r

    聽到海月這樣說,景略立刻轉過頭去,瞪著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夏東野,“夏叔叔,太奶奶真的沒有死,她真的很快就會醒過來嗎?”r

    麵對景略期盼的眼神,夏東野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冷硬的話來。r

    他僵硬地點了下頭,幹澀道,“對,媽媽說得沒錯,太奶奶沒有死,她隻是很累,暫時睡著了而已。”r

    得到雙重保證的景略終於放心了,他破涕為笑,問夏東野,“夏叔叔,我可不可以留在這裏陪媽媽?”r

    夏東野看了海月一眼,點頭,“當然可以,隻要景略乖乖的,不吵到其他的病人就可以。”r

    “我一定會很乖地!”景略保證完畢,轉過頭去,重新抱住海月,把臉埋進她的懷裏。r

    李管家走上前來,有些抱歉地看著夏東野,道,“夏醫生,真的可以讓小少爺留在這裏嗎?這樣會不會麻煩……”r

    “不會的。”夏東野輕拍了兩下景略的頭,對李管家微微一笑,然後站起來,“景略很乖,不會像其他孩子一樣鬧,所以沒關係。”r

    “可是……”李管家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小少爺再乖,也還是個孩子,肯定有鬧的時候。r

    “放心吧!海月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大礙,燒也退了,隻要再呆一天,就可以出院了,所以沒關係。而且,我也覺得,現在讓他們母子呆在一起,比較好。”夏東野轉頭,對海月說了句“好好休息”後,對李管家使了個眼色,轉身離開了病房。r

    李管家在病床旁站了幾秒,與海月打了個招呼後,也退也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母子倆。r

    司空老太太在兩天後醒了過來。r

    在得知司空老太太醒來,大家都做好了司空老太太癱瘓或語言出現障礙的心理準備。r

    所幸的是,司空老太太隻是一半的身體出現了行動不便,並沒有出現語言障礙,頭腦也十分的清晰。r

    這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r

    對中風的患者來說,這種程度,已經是很好的狀況了。r

    司空老太太醒來的第一次件,就是問海月那天通過衛星強製強製傳播,司空莊園的畫麵是否是真的。r

    “海月,經秋真的是易震天的兒子?”司空老太太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抑製不住激動地顫抖著,仿佛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r

    海月沒辦法回答她,更沒辦法證實那份DNA親子鑒定到底是不是真的——r

    易震天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亡,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證實那份親子鑒定書的真假,沒有人能夠證實經秋到底是不是易震天的兒子。r

    除非……r

    自己的記憶恢複過來。r

    停藥之後,她除了偶爾會出現短暫的失明,腦中也有一些模糊的片斷閃過,不過那些畫麵都極為模糊。r

    如果真的像藺長國所說的那樣,易震天心肌梗塞的時候,她正在現場,那麽經秋到底是不是易震天的兒子,也隻有自己可以證實了吧。r

    不過……r

    經全部恢複記憶,那應該是要好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了。r

    海月微歎了口氣,安慰司空老太太,“奶奶,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了。”r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經秋是不是易震天的兒子?”司空老太太執意想要個答案。r

    “是不是……很重要嗎?”海月垂眸,聲音像從遙遠的天際飄來。r

    經秋生死未卜,現在談他的身世,又有什麽意義呢?r

    司空經秋是不是易震天的兒子,對海月來說也許不算什麽,但對司空老太太而言,卻是一個極難以忍受的事情。r

    因為,易震天曾經殺了她唯一的女兒!r

    如果經秋真的是易震天的兒子,那麽……r

    想到這裏,司空老太太的情緒再一次激動起來。r

    如果經秋真的是易震天的兒子,就代表,她替殺了自己女兒女婿的仇人養了近三十年的孩子!r

    這怎麽能不讓司空老太太激動萬分?!r

    她竟然替殺了自己女兒女婿的仇人養了近三十年的兒子!r

    一想到這裏,司空老太太的全身就忍不住惡寒顫抖起來!r

    她激動地衝著海月大喊,“重要!這怎麽會不重要?!他是易震天的兒子啊!易震天殺我的蘭析和瑞林……”r

    司空老太太仿佛難以忍受般,不斷地喃喃地重複著這樣的話語,神情漸漸變得狂亂,原本精明的眸子也因為仇恨而變得混濁,失去了平時的精明。r

    “奶奶……”麵對這樣的司空老太太,海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r

    “經秋……經秋人呢?他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是不是因為身份問題,所以他連見我都不敢了?”盡管嘴上說是仇人的兒子,司空老太太心裏,還是很想見到孫子,畢竟是她親手帶大的。r

    “奶奶……”海月看著司空老太太焦急的樣子,抱緊了懷中沉睡的景略,“經秋他……”r

    她的聲音哽咽得無法發出正常的音來。r

    “你快說啊,他到底在哪裏?”司空老太太握著海月手臂的手十分的用力,好像把畢生的力氣全部用上了一樣。r

    手腕上傳來的巨痛讓海月的眼淚險些掉下來,她咬牙忍住,回答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奶奶……經秋他……失蹤了……”r

    “失蹤?”司空老太太的雙眼猛地瞠大,語氣裏有掩藏不住的擔憂,“經秋怎麽會失蹤的?你有沒有聯係人去找?”r

    “奶奶……”海月紅著眼眶,將事情的經過告訴給司空老太太聽。r

    隨著海月的娓娓道來,司空老太太的臉上出現了許多種表情,驚愕、擔憂……最後,定格在憂傷……r

    訴說完的海月抿嘴坐在那裏。r

    司空老太太也一語不發。r

    病房內陷入一片沉靜。r

    好半晌後,司空老太太顫抖著開口,“你是說,經秋跟你的養父,藺長國一起掉入海中,到現在還找不到人?”r

    “是。”海月垂著頭,低聲回答。r

    雖然她很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事實,容不得她不承認……r

    海月現在隻希望能夠出現奇跡,讓司空經秋在那次暴風雨中活下來……r

    她什麽也不要。r

    隻要他活下來就好了。r

    真的。r

    司空老太太聽完,瞬間老了數十歲一樣,身體頹然地鬆垮下來。r

    盡管在聽到司空經秋是易震天的兒子,司空老太大主的心裏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但這近三十年來,她是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孫子在看待,如今聽到他掉進海裏,生死未卜,司空老太太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r

    她轉過頭去,抹了抹眼眶,困難地移動著身體,想要躺下。r

    海月連忙將景略交給一旁眼淚已經掉得滿臉都是的林媽,起身去扶她。r

    司空老太太拒絕了海月的攙扶,就這樣困難地獨自掙紮著……r

    久久之後,她終於將身體放平,側躺了下來,麵對著牆臂,默默地流淚。r

    海月喉頭哽澀地看著老太太孤寂的背影,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r

    她飛快地抹掉,對病床上的人說了句“奶奶,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然後就接過景略,飛快地離開了醫院。r

    她沒有辦法繼續在病房裏呆下去,沒有辦法麵對司空老太太的哀傷……r

    那種令她有種錯覺……r

    有種司空經秋早已葬身海底的錯覺……r

    媒體大幅報道了邶風集團總裁失蹤的消息。r

    雖然這其中摻雜著種種關於、在那麽大暴風雨中落入大海,司空經秋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甚至還有報紙直接宣判司空經秋已經死亡……r

    另外的一些,則是猜測邶風集團接下來該有誰掌舵的問題——r

    雖然公司裏早已沒有可以動搖根本的老股東,但群龍無首太久,對邶風集團而言,總歸不是件事……r

    海月很清楚這點,所以在司空經秋失蹤後的一個月,在司空老太太的維護下,召開新聞發布會,暫時代理邶風集團總裁一職。r

    雖然她什麽也不懂,但海月相信,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一定可以撐到司空經秋回來——r

    不懂的事,她會學,直到懂為止!r

    海月並不怪媒體們的揣測,相反要感謝他們。r

    因為他們的報道,各方都開始強力地搜索有關於司空經秋的消息。r

    這樣一來,要找到司空經秋就更容易了。r

    現在唯一讓海月害怕的是,她慢慢變得模糊的雙眼。r

    她已經開始出現程遠銘教授所說的病況。r

    先是看東西模糊,再來是現在的幾乎所有東西在她眼裏都嚴重地出現重疊。r

    相信不久,她的眼睛,就會真的慢慢地失去光明了吧。r

    海月微澀地笑了笑。r

    雖然程教授已經重新開始研究那種藥物,並把重點放在了如何解決服務藥物所帶來的副作用上,海月卻不敢想象,程教授的研究,會不會有成功的一天。r

    如果程教授的研究失敗,那麽,她下半生,也許就都要在黑暗中度過了吧。r

    海月合上林秘書替自己安排的,今天的學習課程,摘下程教授替自己準備的專用眼鏡,苦澀地笑了下。r

    她現在,時不時地就閉上眼睛,去感受和適應黑暗,以免真正的黑暗降臨時,慌亂不已。r

    叩叩!門口忽然有人敲門。r

    海月定了定神,戴上眼鏡,擺正姿態,對門口道,“請進。”r

    話音剛落,林秘書立刻推門走了進來。r

    “董事長夫人。”盡管海月目前暫代董事長了職,林秘書依然用這樣的稱呼來喚海月,因為她也不相信董事長會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這樣離開。r

    就算董事長不眷戀邶風集團這片他親手打下的江山,也應該對董事長夫人和小少爺放心不下才對,他不可能就這樣死掉的。r

    林秘書這樣堅信著。r

    “原來是你啊,林秘書。”看到來人,海月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收起了偽裝出來的專業,“有什麽事嗎?”r

    “董事長夫人。”林秘書一如既往的專業,聲音平板無波,“李管家的車子已經在樓下了。”r

    李管家……r

    海月愣了下,回神看向桌上的時鍾。r

    五點四十分,已經這麽晚了!r

    景略已經下課了。r

    她必須要到幼稚園去接下。r

    “對不起,我一時想得太入神,忘記了時間!”海月急急忙忙地收拾桌上的文件站起來,抓了包包往外跑。r

    然而卻由於步伐太快,撞到了桌角,眼鏡飛了出去,海月也整個人撲倒在地毯上。r

    “董事長夫人!”林秘書嚇得臉色蒼白,連忙上前把海月扶起來,“董事長夫人,你沒事吧?!”r

    地上雖然鋪闐昂貴的羊毛氈,但膝蓋這麽毫無防備用力地撞上去,怎麽可能不疼?r

    海月相信,她的膝蓋一定淤青了!r

    不過為了不讓林秘書擔心,海月維持著笑臉,搖頭,“沒事。”r

    說著,像要證明什麽似的,海月推開林秘書的手,逞強地蹲下去,想要把眼鏡撿起來。r

    不料才剛蹲下,還沒來得及伸出手去,膝蓋一軟,整個人再次跪倒。r

    林秘書被她接二連三的跌倒嚇壞了,趕緊把海月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替她把眼鏡撿回來。r

    “董事長夫人,要不要我通知夏醫生,過來幫你看看?”盡管知道海月會跌倒是因為視線漸漸模糊的關係,林秘書還是不放心,拿出了手機。r

    “不用了。”海月搖頭,伸手想按住林秘書的手,試了幾次都沒有抓準,最後,海月隻能出一抹落寞的笑容,收回手,“不用麻煩夏醫生了,林秘書。”r

    她這種情況,看再多次的醫生都沒有用。r

    除非程遠銘的研究有成果,否則她雙眼的情況會一直不停的惡化下去,直到失明為止。r

    海月臉上的表情令林秘書鼻腔一陣酸澀難受,她緩緩地把手機收起來,放入口袋當然,走過去攙扶住海月,“董事長夫人,我扶你下去吧。”r

    海月本來想拒絕,一想到李管家還在樓下等候……r

    另外,外頭一定還有沒有下往的員工,如果在走出去的半路摔倒,不僅畫麵不好看,也會引起一些對於她身體上的猜測——r

    特別是在目前這種表麵平和,實則人心惶惶的節骨眼上。r

    海月低頭沉默了下,點頭同意了林秘書的提議,“那就……麻煩你了。”r

    “董事長夫人不用跟我客氣。”林秘書笑了笑,將海月扶了起來,盡量以不會太引人注目的姿勢,扶著海月走出董事長辦公室。r

    兩人保持著微笑,離開辦公室,搭電梯下樓。r

    一出電梯,海月立刻推開林秘書,自己獨立地走向李管家的車子。r

    會這樣做並不是她好麵子,而是因為她會漸漸失明這件事並沒有告訴給外界知道——r

    媒體報導的熱潮雖然已經過去,但還是有記者守在邶風集團附近,想要拍到一些獨家,在他們眼裏,司空經秋無緣無幫的失蹤,肯定是與邶風突然易主有關。r

    雖然邶風集團向外宣布,宋海月隻是暫時代理總裁一職,司空經秋回來之後,便會卸下這個職務,但還是有記者對邶風集團是否真正易主十分感興趣,更懷疑司空經秋的失蹤是否與三年前那個轟動X市的新聞有關——r

    三年前,曾有報道指出,司空經秋並不是路婉玉的親孫子。r

    這個本來早已被塵封的報道,因為司空經秋的失蹤與邶風集團宣布由宋海月代理董事長一職的事,而被重新揭了出來——r

    連同當年那樁醜聞。r

    甚至有媒體大膽揣測,宋海月才是司空老太太的血親,所以在會在發生那樣的醜聞之後,司空經秋還不計前嫌地維護著她。r

    這陣子來,各種揣測與報道紛遝而至。r

    流言蜚語之所以沒有影響到邶風集團,是因為他們還找不到證據,證實這些事。r

    所以,海月現在非常的小心,不敢有任何的大意馬虎。r

    因為,她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將牽動到邶風集團。r

    想到這裏,海月暗暗地深吸了口氣,擠出一朵燦爛的笑容,憑著模糊的景象,走向李管家的車子。r

    林秘書十分明白海月的顧慮,她什麽也沒有說,緊緊地跟在海月身邊,用正在向海月報告公事的姿態,提醒著海月周圍的情況,並為海月擋開一切靠近的人,避免她再次與人撞到,而發生摔倒的情況。r

    明明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林秘書卻覺得自己好似在走鋼絲一樣,惶恐不安。r

    大約三分鍾後,她們總算是來到李管家麵前。r

    林秘書暗暗地籲了口氣,向李管家點頭微笑,“董事長夫人,就麻煩你了。”r

    李管家什麽也沒說,轉身打開了車門。r

    林秘書借著將手中的包包交給海月的動作,不留痕跡地把她扶上了後座,然後關上車門。r

    李管家看著林秘書的動作,眸光微閃了下,轉身繞過車頭,打開駕駛座那邊的車門,坐了上去,發動車子。r

    他們要到童話幼稚園去接景略放學。r

    車子平穩地在寬敞的道理上行駛著。r

    誰也沒有說話,車廂內一片靜謐。r

    海月看著李管家模糊的背影,暗暗地歎息。r

    李管家還是和原來一樣……不,自從經秋和奶奶出事後,李管家比以前更加沉默了——r

    他現在,除了必要的打招呼外,基本就不怎麽說話了。r

    司空莊園裏其他呆得比較久的傭人也一樣。r

    海月知道,司空經秋失蹤的事,一定讓李管家很傷心,現在的司空莊園,就像好一座失語的城堡一樣,被一股沉沉的氣息籠罩著,無時不刻都透露著沉重。r

    奶奶雖然嘴上說,絕對不會心疼仇人的兒子,但好幾次,海月都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書房裏、司空經秋處理公事的椅子上睡著,手上還抱著司空經秋的照片……r

    景略每天總會問起司空經秋去了哪裏,海月每次都以出差這個借口搪塞過去……r

    可是隨著時間越來越長,景略好像也發現了不對勁兒,問起的次數越來越多。r

    之前隻是在睡覺前會問,現在已經發展成三餐吃飯時都要問了。r

    海月不知道,麵對景略期盼的眼神,自己還能忍著哽咽,強顏歡笑的騙他多少次——r

    最近,她越來越無法麵對景略的表情,直視景略的眼神。r

    她已經快崩潰了!r

    為什麽經秋還不回來?r

    難道他真的……葬身海底了嗎?r

    思及此,海月的心一陣緊縮,眼眶又是一陣發癢,原本就已經看不太清景物的視線變得更加模糊起來……r

    就在海月的眼睛即將泛濫之際,車子停了下來。r

    李管家冷硬的聲音響起,“太太,已經到了。”r

    怕被看出來自己的失態,海月趕緊撇過臉去,深吸口氣,將哽住喉頭酸硬強咽下去。r

    確定自己的情緒不會失控之後,海月才重新轉過頭來,對李管家露出一朵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麻煩你了。”r

    因為她的眼睛不方便,所以現在都由李管家進幼稚園,把景略帶出來,然後再載他們母子一起回家。r

    “太太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李管家說完,打開車門下去,踩著穩健的步伐朝童話幼稚園走去。r

    五分鍾後,李管家抱著景略出來,打開後座的門,把景略進到車子裏。r

    此時的海月,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她微笑著朝景略張來雙臂,把他抱進懷裏後,語氣輕鬆地問,“景略今天有沒有很乖?”r

    麵對海月的問話,景略沒有回答,反而問她,“媽媽,我們今天還是直接回家嗎?”r

    景略的口氣有點沉重,一點不像一個才三歲孩子會有的口吻。r

    海月一怔,立刻明白過來,是最近家裏的氣氛讓景略感到不舒服了——r

    小孩子最會察言觀色,景略一定是覺得司空莊園的氣氛壓抑,所有人都異常,才會這樣問吧。r

    他們應該更謹慎一點……r

    她喉嚨哽了下,好幾秒後,才能發出正常的聲音,“那景略想去哪裏?”r

    “不知道。”景略低落地回答。r

    他隻是單純地不想回家而已,根本沒有想過要去哪裏。r

    因為家裏的叔叔姐姐們,臉上的表情全部都很嚴肅,他覺得有點可怕……r

    “要不然,媽媽先帶你去買點東西,我們去海邊野餐好不好?”司空莊園最近的氣氛的確是過於壓抑了,海月也有些喘不過氣來,所以她打算帶景略到海邊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r

    然而李管家卻對海月的提議有意見,“太太,你的眼睛……”r

    “沒關係。”海月笑了笑說,“我們隻是到海邊去野餐,沒有打算到處走,不會有事的,李管家,麻煩你了。”r

    李管家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看了後座的母子兩人一眼,終於還是什麽也沒說,發動了車子。r

    海月承認,帶景略來來海邊野餐這個提議,其實摻雜了自己的私心在裏麵。r

    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想到海邊來走走,由於邶風集團的事務太多,再加上眼睛不方便,一直沒能付諸行動。r

    今天景略突然提出不想回家,正好給了她一個機會。r

    其實她可以帶景略到公園,或者更適合小孩子去的地方……r

    但剛才,景略說不想回家的時候,海月什麽地方也沒有想,脫口而出就是來海邊——r

    來海邊並不是要懷念什麽,她始終不覺得司空經秋像救援隊和警察所說的那樣,已經葬身海底,所以根本不存在懷念……r

    海月隻覺得,司空經秋掉進海裏消失,在海邊的話,有一種靠他很近的感覺。r

    像現在這樣,海風輕輕地吹拂在臉頰上,讓她有一種,經秋始終還在他們身邊,沒有落海的錯覺。r

    盡管時間已經是六點多,但因為是夏天的緣故,海灘上還是很多人。r

    海月抱著景略,在李管家的攙扶下,來到一個人潮比較少的地方後,才把景略放下。r

    她從剛買的籃子裏拿出野餐布鋪到沙灘上,把還溫熱著的食物拿出來擺好,這才牽著景略坐下。r

    這期間,李管家一直密切地注意著他們母子,以免發生什麽意外,就連海月他們已經坐下,也絲毫沒有放鬆。r

    李管家甚至拒絕了海月邀請他坐下一起用餐的要求,像一尊雕像似地站在那裏,守護著他們。r

    對李管家的拒絕,海月並沒有說什麽,隨他去了。r

    李管家一固執起來,什麽人也勸不聽的。r

    不過幸好他沒有拒絕景略遞給他的食物和飲料,否則讓李管家這樣站在那裏,看著他們母子吃,海月會很過意不去。r

    雖然現在李管家自始自終都保持著筆直的姿勢站著的模樣有些尷尬,路過的人也頻頻注目,但至少比李管家餓著肚子強多了。r

    海月看著乖乖捧著東西在吃、心情明顯開朗了一些的景略想。r

    隻是……r

    海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平靜無波的海麵……r

    經秋到底什麽時候才要回來呢?r

    失去他後,不僅是她,就連整整個司空莊園,也都快撐不下去了啊!r

    正凝眉沉思的時候,景略捧著裝湯的小保溫瓶走到海月麵前,稚聲道:“媽媽,打不開。”r

    海月猛地回過神來,伸手去接景略手中的小保溫瓶。r

    然而,此時的海邊,光線已不如原來那樣強烈,海月原本就看不太清楚景物的視線,此刻顯得更加的模糊。r

    她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接到景略手中的東西……r

    “媽媽……”景略看著海月的樣子,聲音有些寒怕地顫抖起來,“你的眼睛,以後會看不見景略嗎?”r

    “景略?!你剛才說什麽?”海月一臉驚愕地瞪大雙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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