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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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平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王晁好像坐在一邊,他的二秘剛剛把醫生送走。

    腹壁外傷,新詞匯。但是好像應該不嚴重,醫生說了,沒有傷到內髒,還好。再傷內髒,我可能就掛了。

    二秘問“王總,晚飯怎麽安排?”

    “那個什麽樓?”

    “我知道了,福清樓,來些清淡的吧?”

    “嗯。”

    “今兒是十五,您要吃素,照例是常用的那些菜吧?”

    “常用的減半吧,中午吃的不少。”

    “好的。我這就去。你7點用餐行麽?”

    “行。去吧。”

    這個二秘,顯然沒有黃力奇的職位高,說話沒有他那麽灑脫,還有點小心翼翼的。他退出去了。王晁看了我兩眼,我衝他微笑。

    “真沒用。”他說。

    “對對。”

    “他們故意踢你?”

    “不是吧,事先演習好的,我躲的有點慢。”

    王晁不置可否。坐在沙發上,手機在他手裏轉啊轉的。

    “說說,你這兩刀怎麽來的?”他指著我肚子上的疤。

    “一次手術,另一次……也是手術。”

    “廢話。”

    我笑了起來,笑得我肚子疼,為了這個冷笑話。王晁果然說“一點都不好笑。”

    我老實地跟他老人家說“一次,您知道,我當了雷鋒給人家捐了一部分肝兒。另一次嘛,是被人揍了,內出血。”

    “捐肝有好處麽?”

    “有哇。”我說。

    “你很缺錢?”

    “誰不缺錢。”

    “然後呢,用錢幹嘛了?”他不以為然地問,當然,他這樣的人,不知道世界上有‘缺錢’這個狀態。

    “沒幹嘛。”

    “存著呢?”

    “沒有。沒了。”我攤手“那錢我還沒拿著,就給人拿走了,我那頓揍也是那時候挨的。”王晁讓我說詳細點,我跟他說了,但是沒有說我跟關棋的事兒。

    他點點頭,明白了。他老人家總結到

    “所以你捐肝的錢用於後來內出血的手術了。”

    一部分吧,一部分我也不知道哪兒去了,警察把串子帶走了,那錢應該是還給了我們,是關棋,還是孟昭?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沒顧上這事兒。

    “你怎麽想的呀?”他突然問。

    “什麽?”

    “活的好好的,怎麽同意給人捐肝呢?素不相識的。”

    “陰差陽錯吧。”對我來說,這就是陰差陽錯吧。

    他嗬嗬一笑。

    我對他這笑還挺不滿意的,我說“佛曰,善有善報。”

    “是麽?”

    “您看我現在,是不是報應來了?無緣無故的男二號。”

    王晁挑眼說“你以為這是男二號麽?”

    難道我的戲份真的會被導演大刀一剪哢嚓哢嚓地變得成了路人甲?我慢慢坐起來,王晁隨著我的動作移動著他的視線,我心虛地問

    “那是男幾號?難不成是女二號?”

    他眼神突然淩厲,“我說我要把你變成男一號,你信不信?”

    我趕緊擺手“王總,低調一點吧。”

    他站起來,趾高氣昂的“你太嫩了點,孟驍。角色是什麽位置,戲份不是最重要的,有些時候,就看你從什麽角度去看,我要讓觀眾從胡清的角度去看,他就是男一。要從胡明的角度,你就是男一。明白?”

    “可是您犯不著為我這樣啊?”

    “我犯著犯不著,我自己定。”他瞄我一眼。“再說,我不是隻因為你。”

    “我惶恐,王總。”

    “惶恐個屁。”

    “霍導不會同意你這麽做的。”

    “他會的。”他自信地說。

    第二天,他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墓地。

    他指著一個墓碑上的人像“這就是胡明。”

    我驚悚了,我仔細地看著那墓碑上的照片,沒有覺得特別,隻是覺得他應該很好欺負,長得忒善良。

    我等著王晁再說點什麽,可是他一直沒說話,隻是扭頭看著旁邊的墓碑。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墓碑上的人,倒讓我覺得麵善,似乎哪裏見過,又似乎沒有。

    王晁說“這是我哥。”

    我傻掉。

    “王總大哥,已經?”安珍幻明明說他和女的跑的無影無蹤。

    “死了。”他接下去,麵目平靜地說。“有兩年了吧。”

    “怎麽……死的?”我在他的臉上看不出悲痛,一派祥和,但是,我覺得他在難過。

    “肝病。”

    隻是肝病?他家那麽有錢,因為肝病就死掉?

    王晁不再說話,隻對著那墓碑站著,然後閉上眼睛,默默地念著什麽。

    我看著這兩塊墓碑,心裏竟也隱隱傷心。

    後來,我倆坐在山頭上的小亭子裏。他又吃了一顆巧克力,我期待地看著他,他跟我說,沒有了,最後一顆。

    我問“他們是胡清和胡明麽?”

    “對。”他點頭。

    “那另外那個男孩,是你弟弟?”

    “王家就我哥倆。”他說“是表弟。跟著我哥到處跑,我哥到哪兒他到哪兒,我哥後來被我爸指去當兵,他也去。我哥升的快,他就在炊事班,給我哥做好吃的。後來,倆人好上了,被我爸知道,那還了得,反正一通圍追堵截,最後,給我哥兩條路,要麽帶著這男的滾,跟王家再沒關係。要麽斷了。我們全家人,都覺得我哥不可能選第一條路,他幾乎沒有做過任何違背我爹的事兒,指哪兒打哪兒。這回倒好,鐵了心了。跟我這小表弟就跑了。”他看著前方,山風吹得呼呼的,我也顧不得,隻專心地聽著他講。

    “起初,我覺得這事兒長不了,沒兩天,我哥就會回來。我爹那是鐵了心跟他斷了關係,聲明誰也不許幫我哥。我哥和表弟都轉業了,無聲無息。過了不久,我就開始找他們,一直沒信兒,誰知道,等我找到的時候,我表弟已經死了,我哥也沒兩天了。我當時都瘋了,想盡辦法給我哥治,可是已經太晚了。”

    他開始抽煙,我也拿了一根他的煙抽起來。

    “表弟是想給他捐肝死的,倆人沒錢,表弟找了個小醫院做手術,結果,手術沒成,表弟還受了感染,很快就死了。我哥那時可能也不想活了吧……”

    他瞅我一眼。

    我吸了口煙,嗆了一口。

    他瞥著我說“沒用的東西。”

    “表弟寫的這東西,我哥後來給我的。他叫胡明。”

    我明白了。

    他忽然嚴肅地看著我“你別到處亂說,我爹還不知道我哥已經死了。他一直以為這倆人還在逍遙快活,丟他的臉。”

    我默然。

    “我對肝這個詞敏感,所以,那時候,就注意到你了。你他媽還左腳反清右腳複明的,嚇我一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