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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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無比積極的態度麵臨每天,似乎害怕稍微一鬆懈,迷惘與困頓就會再次襲來。這種積極的正能量刻意掩蓋著其餘情緒,令我不願再多去揣摩感傷。
穆薩在政府有份工作,由於本地人的便利,薪資很高,但是挺閑。閑起來他就想找我,隻好給自己找些事做。穆薩名下的那幾家公司,他原本是不怎麽管的,如今也開始介入業務,收斂掉閑散的氣息,變得積極主動。
都說迪拜男人之懶,世界聞名。因為政府對本地人福利太好,賺的錢多,卻連水費電費都不需要怎麽花銷。像穆薩這樣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的,實在稀少得緊。對此,我覺得自己功不可沒。
但是,即便工作,他每天到家的時間也比我早,有時候時間充裕,便開車來接我。周末的偶爾,我們去周邊國家度假,遇到同路的遊人,他會很開心地介紹我說:“這是我的妻子。”
而我偎在他的懷中,滿心甜膩。仿佛一切已經水到渠成,亦或是我們已將彼此視作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某個周五,我和穆薩去清真寺參加聚禮日。入教以後,我也遵循著每天五次禮拜,動作頌詞樣樣不缺。就像是中學時做課間的廣播體操,聽到窗外傳來的悠揚樂聲,便慣性地進行宣禮。雖然時不時地神遊,但漸漸地也習慣了。
而這一次在清真寺的聚禮日,穆薩帶我去了他爺爺所在的清真寺。在他的家族中,爺爺是比父親更有權威的人。今日輪到他爺爺講經,我坐在後方,細細地聽著,同時也知道了他爺爺的經名,默默記了下來。
我不敢上前去,害怕說錯了什麽,反倒弄巧成拙。講經結束以後,我瞥眼看見穆薩正同他爺爺講話,老人的表情嚴肅,便先行退出,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這一程短短的路途中,沒想到,竟是碰見了白哈阿訇。
“您怎麽在這兒?”我滿麵驚奇,他不是另一所清真寺的阿訇嗎?
白哈阿訇慈祥地笑道:“今天朋友講經,我便過來聽聽他的見解,你也常來這裏嗎?”
我搖頭:“不是的,我是頭一次來這所清真寺,平常去的那所,您也知道。”思忖片刻,回想起他剛才的話,我心頭一跳,不禁問他,“方才講經的那位阿訇,就是您所說的朋友嗎?”
“是的。”他淡定地說。
我微微張嘴,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其實,我早就知道阿訇們會有相關的學術交流會,料想像白哈阿訇這樣具有名望的人,其他大多數阿訇應該都是知曉的。卻沒想到,他同穆薩的爺爺竟還是朋友。
“你這個表情,是怎麽了?”白哈阿訇問我道。
“我……其實……”我睜大了眼,猶豫了一下,大腦飛速運轉後,吞吞吐吐地赧然道,“您還記得我曾經和您說過,我……愛慕著一個男人嗎?”
“記得。”
我咬咬下唇,垂頭低語,聲音像是蚊子哼哼:“那位講經的阿訇,就是他的爺爺……”
白哈阿訇也是微微一驚,隨即便笑了起來,摸了摸胡須道:“那還真巧。”
“是啊,真巧。”我的聲音更低,還沒想清楚自己應不應該再多說些什麽,便聽到白哈阿訇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有機會再聊。”
我有些失神,但也隻能同白哈阿訇道了聲再見,朝車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穆薩也回來了。我還咬著手指,想著怎麽讓白哈阿訇幫忙撮合撮合,便聽到穆薩在我身邊說:“今天周五,這周末我得回父母家住,今下午就過去。”
穆薩時常在周末陪伴父母,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我很自然地點頭,說好。
穆薩卻是沉吟著,片刻後說:“Cece,剛才我爺爺叫我回去的時候,表情很嚴肅,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安。”
我心裏咯噔一下:“你爺爺有說什麽嗎?”
“似乎是家裏商量我婚事的時候,我母親提起了你,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我的手心有薄汗滲出,緊張之餘,還安慰他道:“沒事的,先回去看看狀況,我手機一直開著,有什麽聯係我就好。”
“但願沒事吧。”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輕巧如一片羽毛,癢癢的、不安的。我閉上眼,心想,最擔憂也最期待的部分,總算要來了。
穆薩把我送回棕櫚島後,自己開車去了父母家。他走後的屋子,空蕩得有些寂寥,隻聽見潮水拍打海岸的聲音。我走出門,躺在別墅所附帶的私人沙灘上曬太陽,思緒竟惴惴地越飄越遠。
三年前的自己,怎麽能想到如今我會過上這樣的生活?住在這個被稱為建築奇跡的島嶼,每天伴著陽光、沙灘、海水,享受著種種奢侈的體驗,同時又遊走在一係列清規戒律之中。豪華到熠熠生輝,又樸素得清清靜靜。而我似乎也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隻是我不知曉,未來是否還能如現在這般。
這個問題,或許在不久見過穆薩的父輩後,就會得到解答。
可是很快,我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因為他的父輩,根本沒打算見我。
這天晚上,穆薩住在了父母家,沒有回來。可奇怪的是,他連電話也沒有給我一個,令我本就惴惴的心,又蒙上了一層不安。
第二天,直到傍晚時分,穆薩的電話才打來,聲音很是疲倦,帶著喑啞:“Cece,我這些天可能都回不來。”
“是父母想讓你多住幾天嗎?沒事的,那就多陪陪他們。”我體貼地回應。
“我不知道要住多久,可能不短。”穆薩壓低了聲音,“他們突襲去我以前住的房子看過幾次,都隻瞧見傭人,有些懷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發現我們住在一起了?”
穆薩的家人,應當是不希望未婚同居這種事發生的。如若確鑿,對我和穆薩的今後,沒有好處。
“還不確定,我告訴他們,他們來的時候,我恰好在出差,他們也知道我最近在接觸公司的業務,也算相信。”
稍稍鬆了一口氣,幸好穆薩還有這個借口,舔了舔嘴唇,我小心翼翼地問:“那……他們知道我嗎?”
“我母親前幾天,同其他家人提起過你,可是……”穆薩哽了哽喉嚨,有些傷懷地說道,“可是,我父親聽說你從前沒有信仰,直接拒絕見你,我和母親怎麽說都沒鬆口……”
我捧著電話的手一顫,他一句話就把我打到了穀底,頭腦嗡嗡作響:“他們……是不是不希望你再見到我?”
穆薩發出了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穩了穩心神,安慰我道:“別慌,他們現在還不確定我到底住在哪裏,半信半疑的。而且,就算父母讓我跟他們一起住,白天的工作時間也不會管。等這一兩天過去,我就去找你。”
“是麽?”我的神思經過短暫的遊蕩,因著他這句話漸漸恢複清明,“好,穆薩,那我等你。”深吸一口氣,又反過來安慰他道:“興許等你父親這一陣緩過了就好了,我也會想辦法的。”
無力地掛了電話,坐在窗戶前的木椅上,茫然地望著窗外。薄暮冥冥,浪潮聲聲,複而掀起一股想哭的衝動。一直以來,我都想著怎麽才能在他的父輩麵前表現好,言行律己、甚至連阿拉伯語也熟練了許多,卻未曾想,連見都見不到。
如今想來想去,也隻有一個人能夠幫我了。
這亦是我從最開始,便特意為自己留下的證據,如今,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穆薩不在,我每天都去清真寺的學習班,到第三天的時候,終於又輪到白哈阿訇講經。課後,人潮散去,還餘有好幾個人圍在白哈阿訇身邊探討問題,往常這個時候,我也會與他們一同討論,但今天,我隻是安靜地坐在原位,表情低落,神色黯然地看著他們。
我之前的虔誠與積極,在白哈阿訇心中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今天這般呆呆坐在原處又不離開的反常行為,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白哈阿訇主動喚我過去,問我:“你今天是有什麽煩心事嗎?不必太低落,保持平和的心態最重要,真主會把一切安排好的。”
我的鼻子發出一聲極輕的抽噎,緩緩道:“您之前說,隻要虔誠地遵從真主,他的家人便不會有什麽芥蒂。可是……”我哽了哽聲,沒再繼續說下去,但當我提到“他的家人”時,白哈阿訇便明白了我的所指。
“他們不信任你?”
“他們不願意見我。”我失神地說,“還沒有開始,我便被拒絕了。”
“這……”白哈阿訇想了想,說道,“雖然現在異族入教通婚的情況已經不少,但對於追求純度的家庭來說,的確有困難。”
聽了這話,我幾乎以為他會這般安慰安慰我便算了,剛要失落,又聽見他話鋒一轉,繼續說,“換作別人,的確是很難相信。但這幾個月,你對教法的理解,我看在眼裏。無論你原本是出於什麽目的或初衷,我相信,如果沒有真的欣賞和誠意,做不到你的程度。真主是包容的,所以……我也願意去老朋友那兒,幫你說說看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