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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每一個分鍾就如同過去了一個小時。可等待的時間也是珍貴的,我總是希望時間能走慢一點兒,因為能等待,就意味著還有希望。

    白哈阿訇是怎樣同穆薩爺爺說的,我並不知曉。但因著他的德高望重,話語無疑是受人尊重的。加之他們兩人是好友,這尊重中又帶著一絲放心的傾聽,對我應是有益處的。

    這幾天,我心慌意亂,工作也不太順遂。雲宇樹看著我,好意提醒說:“汐汐,我們項目簽約合作的三家公司裏,這家公司人員飽滿,另外還有家剛好缺人,所以年底可能會有部分人調職的。”

    “嗯,我知道。”我答得心不在焉。

    雲宇樹加緊說:“調職以後,又是新的工作環境,需要適應一段。而且聽說那家公司,沒有這家薪酬高。”

    我又“嗯”了一聲。

    雲宇樹握拳,苦口婆心勸我:“所以啊,你得積極起來才行。保持這家公司的工作履曆,免得調職麻煩,薪酬還減少。”

    我對比著電腦上的地震圖,隨口說:“薪酬怎麽都差不了太遠吧,而且調職也不一定是看業績,也要看適合的研究領域。”

    雲宇樹唉聲歎氣:“哎呀,我這不是想找個理由勸你興致高昂起來嗎?看你這兩天彎彎的眉目,瞧著就是憂鬱的模樣。”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問我:“怎麽,你是失戀了還是吵架了?”口氣裏,居然有幾分幸災樂禍。

    “都不是。”我別了他一眼。

    “那是怎麽了?”

    我用手指敲敲桌麵,慢慢說:“雲宇樹學長,有時間考慮下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吧,你爸媽之前不是一直催得緊嗎?跟林悅分手後,沒見你再找啊。”

    “別總拿我的事來搪塞,你們的感情肯定是又出現新的障礙了。”雲宇樹感慨著,“在愛情中失去理智的人,真可怕。”

    “愛情中太多理智的人更可怕。”我反唇頂撞。

    雲宇樹被我噎了一下,明曉我的倔強,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知趣地沒再多說,聳聳肩,繼續做手中的工作。

    下午公司開會,正在對某個區塊的開發潛力進行評估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穆薩。

    我急匆匆地走出會議室,站在樓道拐角的落地窗處,接起了電話。

    “Cece,在做什麽?現在有空嗎?”穆薩問。

    我瞥了一眼還在進行中的會議,知曉自己無法定下心去參與,回答道:“有空,你在哪裏?”

    “我在你公司樓下,停車場。”

    我望著遠處正在落山的太陽,又看了看手表,離下班還有半小時,應該沒太大關係,便對著電話說:“好,你等會兒,我這就下來。”

    我徑直坐電梯下了樓,在停車場找到了他的車。一上車,我便撲到穆薩懷中,貪婪而急切的感受著他的氣息和溫度,幾日不見,有一種如隔三秋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麽,下樓之前,我滿腦子的疑惑與問題幾乎快要把自己撐爆。連日的浮想讓我把所有可能性都盤算了一遍,仍然無濟於事。可是真見了穆薩,我突然什麽也不想問了,隻想依偎著他、靠著他。隻要觸摸到他勁瘦有力的肌肉,便覺得心中安穩。

    開車回了棕櫚島,靜謐的空間終於有了溫馨的暖意。從前在學校安排的酒店,一直一個人住,便也習慣了;可是經曆了兩個人的充沛後,手足無措地流落了幾日,孤單便彰顯出來,連眼神都泄露著思念。

    “有你在的時候,心裏很安定。”我貪婪地把頭埋在他胸口好一陣,才慢慢偏過腦袋,靠在他的肩頭,輕聲問:“一會兒你還要回父母家嗎?”

    “對。”穆薩把手覆在我的手上,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斟酌半晌,才慢慢說道,“前幾天我一直在受教育,這兩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感覺我父親和爺爺態度緩和了許多,令我琢磨不透。”

    “緩和了?”我一下子坐起來,脊梁挺得直直的,“他們怎麽說的?”

    穆薩嚅囁了喉嚨,回憶道:“他們說……暫時不攔著我們倆了,給你一些時間學習。說的是,他們也想通了,現在某些穆斯林女孩都做不到封齋和受禮,外族丫頭,隻要心誠,一步步引導著,也沒必要攔得死死的。至於婚事,可以等你再學習一陣,以後再論。”

    “真的嗎?”我的心在這句話中酥酥化開,興奮道:“這是好事呀,你怎麽看起來愁眉不展的?”

    穆薩說:“我也高興,隻是高興一陣後,想想這轉變太突然了,想不透為什麽。”

    我心念一動,抬頭看著他笑:“你不知道為什麽,我卻是猜得到。”

    “猜到什麽?”

    我湊到他耳邊,概括道:“我在清真寺學習的時候,認識了一些授課的阿訇。偶然的機會得知,其中有人與你爺爺是舊識,大概這幾日替我說了些好話。”

    穆薩一怔,看著我:“怎麽說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頓了頓,又說,“雖然不知道,但也差不多猜得到。你的父輩主要是擔心信仰不合,不利於兩個人今後的生活,或者害怕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有別人說明我的誠意,你的家人應該能夠放下一些對我的成見。”

    “怪不得呢。”穆薩若有所思,“隻不過,他們也沒有說死。不阻攔,但也沒說支持,可能是想再觀察一陣。”

    我渾不介意,仍然喜笑顏開:“隻要願意給時間,就是退了一大步。”我雙手扶住穆薩的肩,“勝利在望,對不對?”

    瞧著我笑著的模樣,穆薩的唇角也揚起了弧度:“說得對,有機會就好。Cece,我相信你對真主的虔誠。”

    我的笑容僵了一秒,很快又恢複常態。我不相信自己對真主的虔誠,但是,我相信自己對愛的忠誠。

    喉嚨有些癢痛,穆薩去廚房倒了杯熱水,用礦泉水兌成溫的,遞給我:“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個消息要帶給你。”

    我含了一口水,透過玻璃杯困惑看他:“嗯?”

    穆薩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我父親,想見你了。”

    我幾乎快被含著的那口水嗆住:“這麽關鍵的消息,你剛才怎麽不早說?”

    他低低地笑:“之前猶豫著,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因為我也猜不透他們的想法。可聽你這麽一說,我覺得或許真不是壞事,起碼是個機會。你願意見嗎?”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得見,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話畢,我和穆薩相視一笑,彼此都放鬆下來。他把我抱起,放在他的腿上,傾過身來細細碎碎地吻我,吻了很久才離開,借著薄暮的日光,他自下而上地凝視著我的臉,憂鬱的目光終於煥發出神彩,連日的疲憊,也盡數散去。

    經過穆薩在中間傳遞消息,我和他的家人約好周六見麵。

    而這一次,地點是穆薩父母的家。

    之前一直惴惴不安,臨到門口,我反倒不緊張了。當我想到自己已是盡力而為,一切便都坦然起來。我不該害怕,這份感情,已經讓我什麽都不怕了。

    快樂的時候,我竭盡全力地快樂,縱然未來並不明晰;痛苦的時候,我會想,痛得越多,愛得越多,美麗和傷害往往都是共存而生,便也不畏痛苦了。如此,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呢?

    穆薩的母親,我們之前已經見過;對於他的父親,在之前的婚禮上也有一麵之緣,印象中是個極其嚴肅的人,近距離看了才發覺,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巍峨。

    大概是電視上刑偵審訊留下的印象,進門之前,我本以為會是審問一般的氛圍。可是進了屋才發現,家裏一派和睦的氛圍。他們甚至做好了豐盛的午飯,這令我受寵若驚。但後來想想,確實應該如此,他們是見兒子的心上人,又不是見犯人。無論喜歡不喜歡,禮節上都是尊重的,更何況有白哈阿訇和穆薩母親幫忙在前,印象不至於太壞。

    這頓飯,比我想象中平靜。大多數時候,都是穆薩母親在同我念叨著。我已經比上次學了更多阿拉伯語,半懂半猜,知曉個模糊的意思,氛圍倒也不沉滯。而穆薩父親大多數時間沉默,或是偶爾同穆薩說幾語,並沒有審問我的意思。直到飯局接近末梢,他才咳嗽了兩聲,徐徐開口:“你叫做Cece,是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點了點頭,說是。

    “我們的想法,穆薩大概告訴你了吧?”他慢慢地說,仿佛在確認我聽得清楚,“之前不見你,是不清楚你的情況。但是,聽了白哈阿訇,以及他所在清真寺的其他阿訇的話以後,我們也不想強行攔著了。但是,你還需要繼續學習。”

    除了白哈阿訇,還有別的阿訇?我心裏的喜悅已經沸騰,抬眼看看穆薩,也是滿眼激動的光。強行按捺下興奮,我微微頷首,謙順地說:“當然會的,我還有許多不足,一定虛心認真。”

    穆薩父親依然穩重,沒有流露過多情緒。靜了靜,目光看向穆薩,突然話鋒一轉,語氣認真地說:“不過,在這期間,穆薩,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