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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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阮夜笙的眼淚來得那麽毫無征兆, 奚墨料不到, 就連阮夜笙自己都沒料到。
她感覺到自己麵上的淚痕,突然也呆了呆。
別看阮夜笙以往嫵媚外露,笑意撩人,其實她是一個很善於遮掩的女人。她演技好, 生活中的各種周旋應對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即使是扮演了這麽久的奚墨, 也沒有出過什麽差錯,可想她的掩飾本事。
而正是如此, 笑容便很容易成為她遮擋真實內心的麵具,就算再難過, 也會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依然能夠談笑風生。等回去一個人獨處的時候, 才可能卸下那些外在的偽裝,獨自舔舐傷口。
一個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輕易在人前哭的。
阮夜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原本她覺得她可以自控得很好的,不管心裏再擔憂, 再難受,她都自覺可以做到不表現出來,誰知此時此刻,仿佛就被奚墨那最後的一句話按下了開關, 她那些阻擋情緒洪潮的堤壩轉瞬崩毀,傾瀉而出。
她以為她的那道防線一直是十足十的牢固。
如今才明白,在奚墨麵前, 其實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她沒有防備地在奚墨麵前展現出了她的脆弱,沒有防備地在奚墨麵前哭了出來。
阮夜笙迅速察覺了這點,立時就比奚墨更加手足無措似的。她覺得自己這副形容有些狼狽,一邊用手背胡亂往臉上蹭了蹭,一邊站了起來,就要去拿餐桌上的餐巾紙。也許是她起身時太驚惶了,她沒有注意椅子的位置,被椅子絆了一下,身體頓時有些踉蹌,就要往桌子邊沿磕了過去。
一雙手伸過去,眼疾手快地將她攬住了,這才免了她與桌子的磕碰。
奚墨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抓著她的胳膊,頓在原地。
阮夜笙也僵住了。
之前奚墨和阮夜笙在片場對戲的時候,奚墨就發現自己添了一件害怕的事,她害怕阮夜笙哭——雖然那時候她並不想承認。
阮夜笙哭戲太好,極具感染力,一看見她哭,即使是戲裏,明知道是假的,那一瞬間也能疼到心尖上去。
戲裏尚且如此,何況此番阮夜笙是真的哭了。她紅著眼圈,滿眼的潮濕,看過來時似隔了雨霧,睫毛上也都是微顫的水珠,偏偏她此刻因為自己突然哭了而尷尬,便又有了些惶惶的意味,低著頭不敢看過來,那種楚憐的感覺也就更加的深。
奚墨看著她,現在倒是真的想承認,她確實害怕阮夜笙哭。
隻是她當初不知道怎麽去哄戲裏哭泣的阮夜笙,現在她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如何去哄,但是她知道,她想去哄她。
應該怎麽哄?
奚墨向來是一個理性的人,理性注定她的諸般行為通常都會源於她的想法,她會先想好,再去做一件事。
但是現在,她大概是難得地行動快於想法,在她心底尚在猶豫的時候,她就已經下意識做出了行動上的選擇。
她攬住阮夜笙腰身的手往她那邊帶著又收了收,阮夜笙被她這輕輕一帶,身子朝她靠過去,奚墨便順勢抱住了她。
阮夜笙驚詫於她這舉動,眼睛睜大了,睫毛上的淚滴將掉未掉。
大概是礙於禮儀,奚墨其實抱她抱得很輕緩,並不是那種什麽讓人窒息的擁抱,而是很有分寸。
等阮夜笙回過神,她的驚詫很快就被某種欣喜所替代。
她臉上明明還帶著眼淚,心裏也仍然酸澀的,可是酸澀中竟又帶著由衷的溫暖與喜悅。她從未體驗過這種奇妙的感覺,一邊想哭泣,一邊卻又幸福地想笑,處在悲傷與喜悅的邊緣徘徊,她恍惚覺得自己可能要瘋了。
她好喜歡奚墨。
越和她相處下去,越靠近她,越了解她,越感受她獨有的溫柔,她就越離不開。每一天,她都比之前更喜歡她了。
想讓奚墨知道,可是又不敢讓她知道。害怕如果她到時候知道她這難以啟齒的心意,會遠離她,可是她有時候又恍惚覺得如果她鼓起勇氣告訴她,奚墨或許不會拒絕,但是如果萬一,萬一拒絕了,以奚墨那嚴肅理性的性格,是否到時候連朋友都沒得做。她還想待在她的身邊,或許她現在還冒不起那個險。
怎麽辦。
阮夜笙雙手攥住奚墨的衣服,倏然握緊了。
她的眼淚非但沒有停止,似乎變得比剛才更多,隻如斷了線似的往下落,沁濕了奚墨的肩。
察覺到阮夜笙低低的抽泣聲,奚墨也不知道怎麽辦了,更加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她想了想,隻得繼續摟著阮夜笙,手覆在她的背上,時不時輕輕拍幾下,像是在哄哭泣的小孩,雖然很輕,卻又有種不習慣的僵硬。
然後她聽到埋在她肩頭哭的的阮夜笙噗嗤一聲,竟又笑起來。
奚墨:“……”
“……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子了。”阮夜笙話語含含糊糊,帶著點哭泣時的鼻音。
奚墨就立刻停止拍她背的動作。
阮夜笙低聲道:“我隻是那麽說,你怎麽就又不拍了。”
奚墨一聽,隻得又僵著手,繼續輕拍她的肩背。
“……你怎麽哄人也跟個木頭一樣啊。我說句什麽,你才有反應,跟著做什麽。”
奚墨卻道:“唔。”
阮夜笙嗔怪她:“難道我說什麽,你才會做什麽嗎?”
奚墨卻反問她:“你不喜歡我按照你說的去做麽?”
阮夜笙:“……”
奚墨見她不答,又道:“你說什麽,我做什麽,你不喜歡?難道你喜歡你說什麽,我反其道行之?”
“……我不是這個意思。”阮夜笙聲音低了下去:“……你幫我拿點餐巾紙,不然就要都蹭到你衣服上了。”
奚墨鬆開她,幫她從餐巾紙盒裏扯了幾張餐巾紙,遞給她:“那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意思。”阮夜笙用餐巾紙擦了擦眼淚,目光飄到一旁。
奚墨又扯了一張紙,伸手過去,阮夜笙往後一退,奚墨立刻攥住她:“別動,還沒擦幹淨。”
阮夜笙隻好站著不動。
奚墨這才幫她把眼淚擦幹淨了,說:“剛才又哭又笑的。”
“我先去洗把臉。”阮夜笙離開桌旁,走到洗手間去洗臉。被冰冷的水流一澆,她也清醒了許多,雖然有些後悔自己突然沒控製情緒,在奚墨麵前哭了,但是又覺得也不是那麽後悔,畢竟奚墨抱了她,如此一想,又覺得自己矛盾極了。
她轉過許多心思,最終冷靜下來,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
奚墨已經坐下來了,麵色也恢複了之前的平靜,道:“接著吃飯吧,別到時候涼了,就不好吃了。”
阮夜笙也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
“你不問我問題麽?”阮夜笙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向奚墨道。
“你先吃飯。”
阮夜笙就依她所言,安靜地吃起晚飯來。
等吃完了,奚墨沉默了片刻,說:“剛才怎麽哭了?”
阮夜笙低了低頭,輕聲道:“我隻是有些想媽媽了。”
她抬起眸,又笑了笑:“抱歉,剛才讓你看到那麽失態的樣子。”
奚墨道:“不用抱歉。你也可以在我麵前哭,不用覺得有什麽負擔。”
阮夜笙看著她。
奚墨頓了頓,道:“當然,你不哭會更好。”
“你是不是不喜歡看別人哭?”阮夜笙斟酌了會,小心翼翼地問她:“會不會覺得這樣很沒用,很丟臉?”
在阮夜笙的印象中,她以前從來沒見奚墨哭過。奚墨很高傲,也總是那麽優秀,成長在優渥的家境中,似乎從小到大都是順風順水的,演藝事業也是處在頂端,眾人傾羨。除去哭戲,這樣的她,好像是沒有眼淚的,也不需要哭。
“怎麽會。”奚墨搖頭道:“每個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哭一哭,宣泄一下情緒是很正常的,又怎麽會沒用呢。”
阮夜笙聽她這麽一說,也放心不少。也真奇妙,她剛才還為在奚墨麵前哭泣而尷尬甚至手足無措,現在冷靜下來,又感受了奚墨哄她時的那個擁抱,還有她現在的言語,又覺得在奚墨麵前哭一哭,也沒有什麽好尷尬的了,甚至有種微妙的輕鬆。
奚墨又道:“我也哭過。所以你哭一哭,也不用覺得有什麽。”
阮夜笙一愣。
她其實也沒想到奚墨會跟她說這個,畢竟她以前從未見奚墨哭過,那麽這也說明奚墨就算哭了,也會遮著掩著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所以應該不會將哭泣這種近乎**的事情告訴別人。
但是她卻告訴了她。
不過既然會牽涉到哭泣,基本上也是難過的事情,尤其是奚墨這樣的人,若能讓她哭,想必難過的程度很深才是。阮夜笙不想讓奚墨想起什麽傷心事情來,也就隻是點點頭,避開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了。
“你想先說哪一個問題?”阮夜笙仿佛知道奚墨的心思,道:“是先問我媽媽的事情?”
奚墨看了阮夜笙一眼,似乎猶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沉默。
阮夜笙笑了笑,道:“你不用顧慮我,我知道你其實有很多問題要問,我會好好回答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可愛太多,我今天都可愛不完了,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