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距離陳鬱然喝了楚晨那杯酒已經半個小時了，夏流螢實在有些擔心，若是那杯酒真的有什麽問題，現在也該發揮作用了。

    “有沒有頭暈，想睡？或者……身體發熱？”

    陳鬱然看著夏流螢一臉緊張的表情，笑了出來，“你問的都是什麽問題，好奇怪。”

    夏流螢皺起眉，“別鬧，我嚴肅著呢。”她環視四周，確定其他人都離她們比較遠才壓低聲音說道：“楚晨那杯酒肯定有問題，你不也這麽覺得嘛。快告訴我，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你這麽說確實是。但是，”楚晨皺著臉撓撓頭，“但是我真的沒有什麽感覺，或許我們想多了吧。”

    夏流螢陷入沉思，楚晨難道真的變好了，這次叫她來是真的想要跟她道歉？很快，她否認了這種想法。正如她跟商齊宇說過的，隻要她跟商齊宇的關係一天不斷，楚晨就不可能跟她和好。

    所以，這杯酒就算沒有問題，她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大約二十分鍾後，楚晨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提議說是要去唱歌。

    夏流螢覺得有些奇怪，他們聚到一起這麽久基本就是自己做自己的事，跟朋友聊自己的天，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做過。她跟陳鬱然是吃過飯了，難道其他人也是吃過飯來的？

    她有這樣的疑惑也覺得這樣就走不太好。在她的心裏，同學會都是要聚到一起吃一頓飯的，圍著一張大桌子坐一圈。或者分成幾個小桌子。

    “大家同意嗎？”楚晨問道。

    意外的，竟也沒有人反對。

    十分鍾後，一眾人踏上了去KTV的路。

    已是華燈初上的時辰，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不少。夏流螢也不知道為什麽，楚晨就帶著這一群人走在馬路上。

    商謙佑坐在副駕駛上，雙手不住地搓著，眼睛不時瞟向車外。

    蘇明涵歎口氣，忍不住說道：“你別急，急也沒用。”

    商謙佑扭過頭看著他，“我知道沒用，那我也不能不急。這都什麽時候了！”他一拳砸在車門上，倒沒用太多力氣，“我就不明白，我哥怎麽能答應讓她去了。萬一流螢出點什麽事……啊，呸，呸，不會出事，不會出事。”

    “你冷靜點，先別往壞處上想。同學聚會那麽多人，楚晨要做什麽，恐怕也不容易。”

    商謙佑深吸一口氣，“現在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他再次把頭扭向窗外，在夜幕中看到前方不遠處馬路邊上圍著一群人。

    “等一下！”

    “怎麽？”蘇明涵疑惑地看著他。

    “先停車，去那邊看看怎麽回事。”

    蘇明涵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也看到了那群人。

    “你自己說時間不夠，還要去湊熱鬧？”

    “不，不是湊熱鬧。那群人看上去像是大學生。”

    “大學生……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流螢的同學？”蘇明涵凝視著那群人，有些不敢相信，“會有這麽巧嗎？”

    商謙佑兩手相握，“我心裏這麽覺得。”他看向蘇明涵，麵色嚴肅，“去看看。”

    蘇明涵看了他一眼，找到合適的地方停了車。商謙佑解開安全帶，推門跑了出去。

    “哎，你等等。”蘇明涵追了上去。

    小小的地方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商謙佑心中一陣不安，這種情景像是出了車禍。但周圍卻沒有沾有血漬的車輛也沒有交警。

    剛走到人群外圍，他就聽到正在找的那個人的名字。

    商謙佑手心都出了汗，撥開人群，走到中心。他看到了夏流螢，夏流螢就坐在地上，她的懷裏抱著一個人，那人滿身是血。夏流螢的臉色煞白，淚水不斷往外湧。

    “流螢。”商謙佑輕聲喚她的名字。

    夏流螢像是沒聽見，眼睛一直定格在懷中人的身上。仔細看，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麽。

    商謙佑走進去聽，她說的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一直是這五個字，她翻來覆去地念叨。

    “流螢。”他伸出手搭在夏流螢肩膀上。

    夏流螢這才有所反應，轉過頭來。看到商謙佑時，夏流螢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用一雙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抓住商謙佑的衣袖。

    “謙佑，你開車沒有？快，送我們去醫院！”夏流螢抱著陳鬱然就要站起來。

    商謙佑連忙出手幫忙，在扶住陳鬱然的同時，他一手摸上她的脈搏。他的手猛地一抖，陳鬱然已經沒有任何脈搏了。

    “流螢……”他低著頭，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夏流螢。

    夏流螢催促著他，“你快點啊，愣著做什麽？我打了120，可是這麽久了他們都不來。難道你也跟出租車司機一樣怕弄髒你的車？”

    “不，我不是。隻是……”

    “快走，快走！”夏流螢喊了出來。她終於哭出了聲。

    “好，好，我走。”商謙佑架起陳鬱然的胳膊，用身體支撐著她走向蘇明涵的車。

    蘇明涵一直在外圍等他，看到他出來，連忙迎了上去。發現他扶著的不是夏流螢時，鬆了一口氣。

    “明涵，送她去醫院。”

    蘇明涵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看到失魂落魄的夏流螢，他跑向了車子。

    蘇明涵開著車停在三人跟前。商謙佑把陳鬱然放上車後，夏流螢才跟著上車坐在她旁邊。

    到了醫院，陳鬱然被抬上擔架送入了手術室。夏流螢隻能在走廊的座椅上等她。

    “流螢。”蘇明涵遞給她一張紙巾，她的身上臉上全是血。

    夏流螢抬頭看他一眼，擺了擺手。

    蘇明涵把紙巾放回口袋裏，坐到夏流螢身邊，“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商謙佑聽到這句話，心揪了起來。他可以確定，陳鬱然剛剛確實是沒了脈搏的。現在隻能希望醫生可以有起死回生之術。他深吸一口氣，扭頭靜靜盯著手術室禁閉的大門和亮著的三個紅色大字“手術中”。

    他們整整在手術室外等了兩個小時，才看到醫生從手術室中走出來。

    這是一位年近中年的男醫生，看上去已經經驗豐富。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小護士。隻見小護士熟練地摘下醫生臉上的口罩，醫生的臉色不好。

    “醫生，我朋友怎麽樣了？還好嗎？”夏流螢聲音顫抖著問。

    醫生歎口氣，緩緩搖了搖頭，“我們已經盡力了。”

    夏流螢隻覺得身體被凍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她的嘴唇不住地抖動，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流螢。”商謙佑扶住夏流螢的身體。他真怕夏流螢會支撐不住。

    夏流螢的眼淚簌簌落下來，淚珠掛在她微張的嘴唇上。隻聽她微不可聞的聲音問了一句，“她，死了？”

    醫生低下頭，“我們很抱歉。”

    “流螢，”蘇明涵說道：“其實，我沒有告訴你。在送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脈搏了。”

    夏流螢扭頭看向他，在淚水的浸透下不斷眨著眼，“她沒有死！你們都在騙我！一定是你們都在騙我。”

    就在這時，陳鬱然的遺體被推了出來。她的頭上蒙著白布，是醫生剛給她蓋上的。夏流螢用力揭開那一層仿佛隔絕著生與死的東西。陳鬱然的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安靜得就像睡著了一樣。

    “她沒有死。你們看，她隻是睡著了。她的身體都還是熱的！”

    “小姐，請您冷靜一點。”小護士安慰道：“剛死的人身體都還是個熱的，那隻是餘溫，很快就會散。”

    “不，不，不是，她還活著，她沒有死。不……”夏流螢不住地搖頭。一手捂上了心髒。

    今天的一切都還曆曆在目，幾個小時前陳鬱然還跟她在一起聊天，她還替她擋了酒……

    他們剛剛就走在馬路上，那麽一群人。楚晨突然從最前邊走到她們身邊，說了些無用的話。

    陳鬱然煩她，拉著夏流螢放慢腳步。很快，她們就走在最後，跟大部隊保持一定的距離。她們低頭聊著天根本不知道前麵的情況。過馬路了，她們跟著大部隊走。等快到對麵時，發現一輛車衝著她們極駛而來。這時，她們才發現對麵竟還是紅燈。

    那輛車速度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被推到在地，緊接著就看到陳鬱然倒下了，身下一片鮮血……

    陳鬱然被車撞倒後隻跟她說過一句話，“你沒事就好。”就閉上了眼，再也沒有出過聲，任她撕心不斷呼喊。

    夏流螢咬上自己的手止住哭聲。她今天才告訴她她找到工作了啊……

    遠遠的，商齊宇就看到夏流螢坐在地下，他快速走過去，將她一把抱起來。

    夏流螢很安靜，沒有哭聲也沒有說話。她靠在商齊宇的肩膀上，手中揪著商齊宇一小塊衣角。

    陳鬱然的屍體最終被她的父母帶走了。夏流螢第一次見到她的父母，那是一對年近半百的老人。陳鬱然的父親頭發已經花白。應該是染過的頭發掉了色，隻有發根處白的厲害。

    兩位老人不說話，隻是哭。

    夏流螢走過去，告訴他們她是陳鬱然的朋友。陳鬱然的母親拉住她的手，也是止不住哭聲。

    應該告訴他們陳鬱然是為她才離開的。可看著麵前的兩位老人，她卻沒有勇氣開口。夏流螢在心裏厭惡自己，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到最後兩位老人都以為她是第一個來看陳鬱然的朋友，還在自己傷心的時候，抽出時間安慰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