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容易感到體力不支，尤其是早上，頭暈得特別厲害。夏流螢想，應該是營養不良的緣故，更何況，她已經懷孕了。但她沒有多餘的錢買補品，目前來說，她很難再找到工作。身上隻有工資不到三千塊錢，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她不得不省著點花。

    夏流螢看著桌子上放著的半顆白菜，為難地咬了咬嘴唇。這個冬天，白菜最便宜。她昨天買了幾棵。但是，她似乎忘了，她不會做菜。昨晚實在沒辦法，隻好用水煮了煮，加了點鹽。那味道，夏流螢現在想起來就想吐。

    她做了個深呼吸，用手摸了摸肚子。肚子裏的寶寶才一個多月，就這麽摸著，幾乎一點也感覺不到。醫生告訴她，如果要打胎的話，最好就是這個時候。

    要打掉他嗎？這些天來，夏流螢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這些天，她一直想不到答案。她心裏清楚，這個孩子應該打掉。他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她這麽勸說自己，卻隻有一次下定決心走到了醫院門口。

    醫院的兩扇大門開著，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地上的落葉顯得荒涼，冷清。她鼓起勇氣走進院子，迎麵的是一扇玻璃小門，半開著，可以看到悠長的走廊。小門染上灰塵，應該擦了，從外麵望進去，是昏黃的。裏頭人頭攢動，隻讓人覺得是另一個世界。

    夏流螢站在門前許久，麵色恍惚，直到聽到一聲清亮的嬰兒啼哭聲，她才仿佛從夢中驚醒過來。一個新生命降生了。多麽響亮的啼哭聲，這麽一個小家夥，竟也有這麽大的力氣。夏流螢開始想象此刻產房中的景象，用盡全身力氣生下小寶寶的媽媽，一定滿臉幸福與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他那麽小，那麽軟。過一會兒孩子的父親就會來，他會心疼地對自己的妻子說一聲：你辛苦了，然後抱抱他們的孩子。接下來，他們可能會討論起孩子長得像誰吧。明明現在就看不出來，他們還是會樂此不疲地討論著……

    想著如此溫馨的場景，夏流螢不自覺溢出笑容。如果，她跟商齊宇不是兄妹，或許，當這個孩子降生的時候，這種溫馨和幸福，也會降臨在她的身上吧。

    那個嬰兒的哭聲已經聽不到了，但他成功影響了夏流螢。她終於轉身，一刻不停地離開了。

    不知道那個孩子，還好不好。想到這裏，夏流螢深深歎了一口氣。那天她離開了，但不代表她就已經想好了。此後，她還依舊是活在糾結和痛苦中。想留下這個孩子，沒有商齊宇留住他們之間的愛也好。但這孩子，是亂倫的結果啊……

    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她無奈地起身緩緩走向那半棵白菜。該怎麽吃？她又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最後沒有結果。實在餓得不行了，她隻好又像昨天那樣，放點鹽，用開水煮了煮。

    到了下午的時候，她的肚子又再次叫了起來，身體也越來越無力。白菜的營養是不夠的。不管她最後會不會留下這個孩子，至少他還在她肚子裏的時候，不能讓他受委屈。似乎隻有這麽想，她才能放下一切以後該怎麽過的顧慮，拿出錢來考慮出去買些雞蛋。

    她隻抽出一百塊錢，一路扶著牆，慢慢走向市場。

    朱家倒了，楚晨早就開始擔心她的處境。商齊宇還會留下她嗎，出於道義？可是他有那麽善良嗎？幾乎每天，她都活在這樣的猜測中。而現在，她那一顆忐忑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她或許應該感到榮幸，就算是辭退，也是商齊宇親自跟她說的。也就是因為這樣，讓她的心中開始燃起了希望。她對商齊宇來說，會不會是特別的？這次，她打算再試一試。

    深呼吸後，她開了口，“確定要我走嗎？即使朱家倒了，已經用不到楚家幫忙。但你，舍得我走嗎？其實，還有很多事，楚家可以幫到忙的吧。”

    商齊宇瞥了楚晨一眼，說了三個字，“幫不到。”

    “怎麽會？這次對付朱家，你不也第一個選中聯手的就是楚家嗎？商場上的戰爭，永遠都不會停歇。總會有下一個朱家需要對付。何況，我陪你身邊不好嗎？”楚晨向商齊宇走出，伸出雙手，想搭在他的肩膀上。

    商齊宇皺著眉往後退了退，“對手不停地更換，戰爭時刻不停息。但擋箭牌隨時都有，無所謂是誰。”

    “你……你就不能先不提楚家，我在說我。你對我，難道就沒有感覺？承認吧。不然，你今天怎麽會親自來跟我說這件事。隻是辭退我的話，隻要你下命令，誰來告訴我，不都可以嗎？你還想說你今天來找我我，不是別有目的嗎？”

    商齊宇看了楚晨一眼，笑了，“確實別有目的。記得嗎，你以前在學校是怎麽欺負流螢的？後來因為流螢勸說，我一直沒做什麽。但那些事，我都記得。我特地今天來找你，就是告訴你，回到楚家後，安分點，不然，我同樣可以讓楚家在一夜之間顛覆。你回去也這麽帶話給楚毅。他還打過流螢一巴掌，我也記得。”

    商齊宇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渺小的螞蟻一般，楚晨隻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還想反駁兩句，至少找回一些尊嚴。但她什麽也說不出。僵持半分鍾，她低著頭，幾乎是跑著離開了。

    商齊宇剛回到辦公室不久，鬱子瀟就推門進來了。

    “齊宇，今天輪到我去找流螢了吧？早就該我去了，可前天和昨天都是你去的。”

    “明涵呢？”商齊宇若有所思地問道。

    “他在家呀。他是那天之後第一天就去找的流螢嘛。”

    “嗯。”

    “反正今天是該我去了，我就跟你說一聲，我走了。”鬱子瀟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商齊宇站起身來，“打電話讓明涵看著點公司。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不是說輪著去的嗎？”

    “怎麽？”

    “沒，沒。”鬱子瀟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明涵的電話。

    江哲回來了，一接到消息，商悠然就去了他家。最近他都在天南海北找夏流螢，要見他一麵著實不容易。

    江哲雖然坐在沙發上，臉上也依舊是行色匆匆的樣子。商悠然走過去，問他：“怎麽樣了，有眉目了嗎？”

    江哲抬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完全是閉著眼睛瞎找。附近我都去過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那你這次回來？”

    “我隻是想，或許我需要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思考了。如果不在附近，那流螢能去的地方，也就是她會去的地方。”

    “什麽意思？”商悠然歪著頭，聽不懂江哲在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江哲解釋道：“流螢會在的地方，是對她來說，有特殊意義的地方。要麽就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要麽就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最想去的地方是揚州。但她是半夜跑出去的，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不可能去那裏。所以，她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江哲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他一直在不可能的地方兜兜轉，卻忘了一個最重要的地方。

    “就是？”商悠然焦急地看著江哲，等著他下半句話。

    江哲突然跳了起來，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外走，“我想到了。悠然，你走的時候記得給我鎖上門。”

    “哎……”商悠然看著江哲的背影，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之前，他已經跑出去了。

    雞蛋隻剩下兩顆。那天夏流螢一共就買了十幾個雞蛋。幾天下來，也不知怎麽吃的，就沒了。有了雞蛋後，她似乎對飲食的質量多了些在意，開始熬粥，炒白菜。

    麵對見底的放雞蛋的盒子，她心中糾結著還要不要買。可今年雞蛋出奇的貴，再買的話，她的錢怕是不夠。有什麽辦法，可以掙到錢嗎？

    唯一的小窗子中透出一個提著袋子的老人。夏流螢走近去看，頓然醒悟。如果撿垃圾的話，應該可以賣一點錢吧。反正她現在這樣子，也沒辦法做其他工作。

    聽風就是雨，夏流螢不知何時也變成了這樣的人。現在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她在家裏找到一個買白菜時送的袋子，換上那件破棉襖走了出去。天氣回溫不少，春天的腳步越來越近，走了一段路後，夏流螢就感覺到了熱。但為了不受涼，她還是裹緊衣服。

    在夏流螢的老家停留了幾天，江哲堅信夏流螢就在這裏。他已經找過了這裏的幾家旅館和一些像樣的家庭租房，一無所獲。他想這是正常的，夏流螢沒有錢，住的地方應該會差一點。但他之所以一家一家旅館查，也是抱著夏流螢會過得好一點的希望。看來，他現在隻能找那些在犄角旮旯上可能貼著廣告的那些出租的房子了。那些房子甚至不能稱之為房子。

    四周塑料瓶子應該不少，但找的時候卻怎樣都找不到。應該是剛剛那位老人太敬業了吧。夏流螢不得不走得遠一點。

    走得累了，夏流螢把放著幾個瓶子的袋子放到一邊，剛要坐下來休息時，餘光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立刻僵直了身體。即使距離遠，又隻是一個側麵，她也確定，那是江哲。他的身姿挺拔，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女孩子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夏流螢反射性地轉身趁著沒被他看見，快速往回走。此刻，她心中隻想著，別讓他看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