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紅燈熄滅，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才一臉歉意的走出去，說了已經盡力後，讓老爺子趕進去看他們最後一眼。

    老爺子等在手術室外時，心裏就默默祈禱。

    妻子已經離他而去，如果連唯一的兒子兒媳也都棄他而去，那他當時的悲痛，幾乎無人能懂。

    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情願就這樣瀟灑的轉身離開，永遠不踏進那個冰冷的手術室。

    那裏不僅躺著的是兒子兒媳的屍體，更是他那痛的已經支撐不起破碎的心。

    到底還是來叔推了推他，讓他趕進去看最後一眼。

    老爺子心裏幾番掙紮，還是邁著沉重的步伐拄著拐杖走了進去。

    手術室工作的亮燈已經關閉，隻有側室有一盞昏黃的燈照耀，把裏麵的一切都照的灰白。

    與其說是手術室，倒不如是停屍間。

    “爸……”顧世南帶著氧氣罐，伸出一隻無力的手朝老爺子喊道。

    聲音虛弱的隨時都會喪命，老爺子緩緩走近，才看見兒子的頭部已經撞裂，翻出來的皮肉和著血水，在這昏暗的燈光下，也異常刺眼。

    旁邊的兒媳除了一張還能清晰可見的漂亮臉龐，身上竟是一片血肉模糊，甚至左手和左腿已經被車輪碾壓斷掉了，隻隔著一層薄薄皮勉強連著。

    此刻的她正緊閉著眼睛，像個睡著的孩子，安詳又可愛。

    老爺子觸目，掩麵嘶啞著聲音喚了一聲：“雲曼。”

    聲音雖不大，但也足以讓田雲曼聽見，隻不過她依舊沒睜眼。

    老爺子又加了音量，又喊了一聲，依舊沒回應。

    顧世南這才留著一口微弱的氣息，回答老爺子：“她已經去了。”

    到底顧老爺子承受不住，拄著拐杖的手一緊，另一隻手掌在床尾，要不是來叔後一步過來扶住他，才穩住身子。

    老爺子定了定神，看了田雲曼最後一眼，就讓來叔把蓋在她身上的白布，遮住了頭。

    氣氛依舊沉重，老爺子接不了這突如其來的事實，腿腳顯然開始顫抖。

    是來叔扶著他到顧世南床邊，跟兒子最後的相處。

    “爸……”顧世南勉強抬了抬手，老爺子怕他費力，坐在床邊，立馬握著了他的手。

    手指的溫熱正在一點點的消散，似乎下一刻，兒子也會離他而去。

    終究是忍不住，老爺子眨眨眼，落淚了。

    他悲痛的說不出一句話，隻能緊緊拽著兒子的手。

    顧世南抿唇一笑，勾了勾手，示意老爺子近一點，他有事交代。

    因為他已經虛弱到說話都費力，隻能湊近老爺子，交代此生最遺憾的事情。

    老爺子往前挪了挪，附身過來，將耳朵湊到兒子的嘴邊。

    顧世南嘴唇一張一合，盡量用最簡短的話語表達最完整的意思。

    來叔心情也沉重，畢竟一場意外的車禍，葬送了兩個對於老爺子來說最親的人。

    他隻看見顧世南動了幾下唇角，沒來得及看老爺子臉色變化，嘴巴就再也沒張開，而一雙帶著遺憾的眸子，也緩緩的閉上了。

    老爺子繃緊著神經，盡最大努力去傾聽，隻是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耳朵幾乎貼到了兒子嘴邊，才驚覺兒子已經閉上了嘴。

    數秒的鎮定，來叔上前推了推他，心情沉重道：“少爺他已經離開了。”

    顧老爺子沒反應，附下的身子沒有半分要直起來的意思。

    此時此刻，來叔能理解老爺子心中的痛，便不再言語的退在一旁。

    可近在咫尺的人終究沒再睜開眼，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老爺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拄拐杖，另一隻手正緊緊拽著兒子蒼白沒有溫度的手。

    他知道兒子已經離他而去，可就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早上兩人還高高興興的開車，這也不過一朝一夕之間，活生生的兩個人就沒了。

    昏花的眼裏蓄滿淚水，在這一刻，落了下來。

    他這輩子很孤獨，老天卻沒憐憫他，依舊殘忍的帶走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那邊醫生接到人斷氣的通知，就吩咐人過來將屍體用推車推到停屍間，讓老爺子盡快料理後事。

    就那樣，他坐在椅子上，看著幾個人將自己兒子兒媳推出了手術室。

    他沒有追上去，掩麵抹了一把淚，把又即將蓄滿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而顧世南臨終的話，就是要老爺子替他好好管教顧雲輝。

    顧雲澤的能力，從小就有目共睹，顧世南也從未擔心，隻是這二兒子生性頑皮，而他又出了車禍，唯一的遺願就是這個。

    顧老爺子抬眼看向顧雲輝，眸中緩和幾分。

    顧雲輝跟他媽媽田雲曼很像，特別是那雙眸子，讓老爺子看一眼，就像是看到了還在世的兒媳。

    至於顧雲澤的性格以及外貌則更像顧世南，處事風格也大同小異，身上也無不透著顧世南年輕時的颯爽英姿。

    莫雨晴還在抽泣，顯得楚楚可憐。

    見顧雲輝依舊沒有動作，她直接站起身來，抹了兩把眼角的淚，道：“爺爺，我們知道欺騙你是我們的不對，可我們也是有苦衷的。”

    老爺子瞥一眼莫雨晴，又收斂目光端坐在床上，似乎等著莫雨晴解釋。

    莫雨晴暗自看了顧雲輝一眼，才開口：“其實我在假扮女大學生之前，跟爺爺您有過一麵之緣，隻是爺爺那時候注意力都在我姐身上，自然記不得我。”

    “所以你就是以假扮才貌雙全的大學生這麽愚蠢的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

    這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顧老爺子怒意噌噌的上來，隻覺得胸悶氣短。

    想他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什麽世麵沒見過，居然這麽小小伎倆還沒識破。

    果然，人老爺了，腦子也不靈光了，趕不上現在的年輕人了。

    莫雨晴連連擺手，眼睛的淚似乎又要奪眶而出，“不是的，隻是我……”

    莫雨晴頓了頓，下嘴唇已經咬脫皮，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顧老爺子等的不耐煩，“說！”

    “就是……其實我跟雲輝不是在聚會上認識的……”她說這話下意識瞥了顧雲輝一眼，見顧雲輝滿臉黑線。

    這種被當麵揭穿的感覺真是一點也不好受。

    老爺子依舊板著臉，絲毫不被莫雨晴這句話實話而動容。

    莫雨晴又繼續壓低聲音道：“我們是酒吧認識的，我雖然是莫家的女兒，但因為我爸一直忙於公司的事情，我媽也不怎麽管我，所以我才覺得孤獨，最後被朋友誤導，去了酒吧喝酒，後來也就久而久之的在酒吧裏認識了雲輝。”

    “所以呢？”老爺子掀起眼皮，“是覺得配不上雲輝？還是說你是去做了陪酒女？”

    “老爺子……”

    顧雲輝見老爺子說話有些刺耳，也就不分尊卑，加強了語氣直接喊道。

    上次顧老爺子故意約莫家夫婦見麵後，他派人去查探了關於莫家的事情。

    的確知道莫雨晴經常去酒吧，至於莫坤對待這個二女兒的態度似乎不怎麽上心。

    而作為姐姐的莫小希，也因為之前跟莫坤鬧矛盾，到了斷絕父女關係的地步。

    但從莫坤其實心底應該是更認同大女兒。

    老爺子不知道莫坤之所以有這麽大轉變是真的愧疚於莫小希，還是說顧雲澤的實力，是他想極力拉攏的？

    不得而知！

    總而言之，莫雨晴至少承認她跟顧雲輝是如何認識，沒有撒謊。

    老爺子神色變幻莫測，莫雨晴見還是沒有起色，又硬著頭皮，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樣道：“其實我之所以這樣，是不想讓爺爺以為我是在酒吧鬼混的女孩，我很愛雲輝，也知道顧家的地位是我所不能攀附的，所以才出此下策扮演一個假的身份，來得到爺爺的認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