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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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轉眼流逝,醫生宣布我身體康複,終於能出院了。

    出院當天是個晴朗的日子,護士和主治醫生都來送我,VIP病房的特殊待遇,醫院送了我一束鮮花。

    整整在醫院裏住了三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又次證明我命是真的硬,連天也不敢收。

    踏出病房門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腳都生了風,每一步都踩得很輕快,心情愉悅到我嘴角一直都是彎著的。

    骨頭不會再發疼了,身上因為排異起的紅疹也消得幹幹淨淨。最值得慶幸的是這次排異,頭發並沒有掉多少。

    現在我的頭發已經長到下巴,能夠遮得住耳廓了,再長一點,就可以綁一個小馬尾了。

    半年前做化療大瘋狂掉頭發給我留下了嚴重的陰影,那會兒隨手輕輕一扯,就能扯落下來好多的頭發。

    每天早上起來,枕頭幾乎是又細又長的頭發絲,我身心受創,不堪忍受這種折磨,幹脆剃了光頭。

    光頭其實非常好打理,洗發露的錢都可以剩下,洗頭就像洗臉一樣,用毛巾隨便抹抹幹淨。就是不太好看,有損形象。

    我像正常人一樣快步走出住院部大樓,剛一出去,忍不住仰頭深呼吸了一口外麵的空氣。

    夏天到了,早晨的陽光很溫暖,光芒十分強烈,烤得人身上熱烘烘的。

    沒等我好好享受太陽的溫暖,一把蔚藍色的太陽傘出現在我頭頂,把我罩得嚴嚴實實的。

    我下意識地回眸瞅著撐傘的男人。

    他左手提著一個袋子,袋子裏麵裝的都是我的東西,右手要捧著花,還要給我撐傘。

    “打什麽傘啊?收起來吧,我沒那麽嬌氣的。”

    他不讚同地搖了搖頭,說:“一會兒太陽就該毒了,小榆姐身體才剛剛痊愈。張醫生一直叮囑我,要好生照顧你,你身體現在很差。”

    我不和他爭辯了,上次因為‘戀母情結’和他爭辯,最後貌似還把他惹火了。

    出租車是周漾提前叫好的,司機就等在醫院門口。

    周漾頗有紳士風度,手捧著花還能不慌不亂地拉開車門。

    我低頭坐進車內,故意緊靠車門,與周漾之間隔的距離可以再坐下一個正常人。

    坐下後,我假裝對外麵風影有興趣,一路上都在看窗外。

    橫跨在我和周漾之間的問題太多,身份、年齡、閱曆……尤其是知道他調查過我,我和他更加不可能在一起。

    我不可能去告訴周漾,這七年,嚴清軒從來沒有碰過我。周漾他肯定要問為什麽。他這麽聰明,一定能想得到是嚴清軒那方麵不行。

    如果不解釋,那麽周漾一定會默認我和嚴清軒是金主與情婦的情色交易。

    我在嚴清軒身邊呆了七年是不爭的事實,周漾他很介意。換個立場,如果我是他,我也會介意。

    說實話,我也不怎麽幹淨。

    嚴清軒除了不能碰我以外,我身體早就被他看了個遍,我也曾當著他的麵,脫得幹幹淨淨,毫無羞恥之心。

    出租車開到家門口,周漾在付錢。

    我微微皺眉,無奈地望著自家院子滿地的雞糞,養的花全部都被雞給禍害完了,吊蘭比枯草還難看,月季花隻剩下光禿禿的刺杆,本該開得燦爛的繡球花,花葉都被吃得七零八落……

    因為無聊,城裏趕集去瞎湊熱鬧,買了三隻小雞崽回來養。吃不掉的剩菜剩飯,都讓它們解決。

    我住院的時候還打電話拜托伯伯幫忙喂一下。沒想到這三隻雞這麽猖狂,我就不在三個星期,它們就稱霸我家了。

    更無恥的是我都回來了,站在家門口,這隻三隻臭雞看到我根本不怕,沒有絲毫心虛,有隻雞毛顏色特別花的簡直是過分,在花盆裏刨了個窩,翅膀歡快地撲騰著。

    氣得我抄起一把竹子做的掃帚,衝上去就是一頓狂打。

    “小榆姐。”

    “你們這些混帳玩意,說過多少遍了,不許吃我養的花,你們就是不長記性!”

    我揮舞著掃帚,三隻半大不小的雞立刻逃命似地狂奔,咯咯咯的叫個不停,叫聲淒慘極了。

    我打得太過入迷,連周漾喊我都沒聽見。

    直到我看到他竟然在捧腹狂笑不止,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手裏拿把掃帚趕雞好像有點……有點滑稽。

    “那個,我……”

    “不行了……我肚子都笑痛了,小榆姐你怎麽能那麽可愛!”周漾笑彎了腰,嘴巴大張,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他爽朗的笑聲讓我臊得慌,我忍不住嘟囔:“有什麽好笑的,不就是趕雞嘛。”

    “我是太意外了,隻是一轉眼的功夫,小榆姐就生龍活虎去攆雞了。”

    我訕訕地放下掃帚,低頭瞧見一地肮髒不堪入目的雞糞,頭都大了。

    “你就別進來了,回去吧?哎,出租車呢?你怎麽讓司機走了?”我疑惑地走向周漾。

    “沒事,我一會兒再走,小榆姐的家裏肯定要好好打掃,我正好今天沒什麽事,留下幫忙。”

    “用不著,我自己收拾。你媽都還在醫院,趕緊去照顧她。化療很痛苦的,如果沒人陪著,會更難受。”我皺著眉,想去拿他手裏袋子。

    周漾一看我手他伸過來,果斷背起手,將袋子藏到身後。

    他眼神忽而變了,猶猶豫豫地問我:“小榆姐,你做化療的時候……”

    “也就那樣吧。”

    我態度敷衍地回答周漾,瞅他眉毛皺得跟小老頭似的,忍不住把他數落一頓:“哎呀,你煩不煩啊!年紀輕輕的,怎麽總是皺著眉,我現在活得不是好好的嗎?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快把東西給我!”

    周漾一聽,當即往後退了好幾步,他不注意看地下,連踩了好幾坨雞糞。

    “糟糕……”

    他話說到一半停下,皺著眉似乎很好奇,抬起腳去看鞋底。

    我都對他無語了,明明就有輕微潔癖,他居然還去看,我也是服氣。城裏人好奇心都是這麽旺盛嗎?

    好好的一雙白球鞋,瞬間就汙跡斑斑,鞋底髒得慘不忍睹。

    周漾看了一眼後,滿臉嫌棄地偏了偏頭,連鼻子都皺起來了。

    “這就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繼續數落:“讓你跑啊,現在舒服了吧。真沒見過你這種性子急躁的人,吃屎都想搶熱乎的。”

    他不知所措地凝望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

    “小榆姐。”

    “別叫我,我不可能給你洗的,死了這條心吧。外麵馬路旁邊有條小水溝,你把我的東西還來,自己慢慢去清洗吧。”

    “不是,小榆姐,你誤會了,我不是讓你給我洗鞋子,我是想說你家可能……真的很髒,你一個人收拾不過來,我留下來幫忙。”

    他頓了頓,柔聲提醒:“而且,你都半個多月沒回家了,家裏一定沒吃的了。”

    “行,你喜歡收拾是吧?”我把剛才拿來打雞的掃帚遞給周漾,“那你先把院子裏的雞糞打掃幹淨。”

    我以為周漾會一口拒絕,誰想到他隻是皺著眉,臉上沒有一絲不情願,接過了我手裏的掃帚後,終於將袋子還給我了。

    “小榆姐,這花有點重,我幫你拿進屋吧。”

    “不用,你鞋太髒了。”

    周漾倏地低頭瞟了眼我的鞋。

    順著他的目光,我也看了自己的鞋,比周漾還糟糕,剛才打雞打得太忘形了。

    “小榆姐你的鞋……不也是髒的嘛。”周漾聲音細得如蚊鳴,明明是在吐槽我,卻連正眼都不敢看我。

    “你是不是傻?”我衝他翻了個白眼,“我家裏有換的鞋子啊。”

    “那我也可以換……”

    我打斷他的話:“你想多了,我家裏就隻有我穿的鞋子。你難不成你還想用你四十二碼的大腳穿我三十六碼的鞋?”

    周漾突然笑了。

    我一臉莫名其妙,笑什麽呢?

    他似乎是從我的臉看出我在想什麽,戲謔道:“小榆姐,你還記得我要穿四十二碼的鞋啊。”

    “……”

    我不承認,故意狡辯,“你腦補些什麽,剛你抬腳看鞋底的時候,我看到碼數了。不跟你扯了,你好好掃院子吧!”

    我說完,蠻橫地搶過周漾手裏的花。

    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指了,我頓時心頭一顫,慌忙轉身拿鑰匙開門。

    家裏沒有什麽人氣,冷冷清清,我對著靜悄悄的房子,無聲地張口,笑著說——爸爸,小樹,我回來了。

    沒人回應我,我四處打量著,積不了少灰,地板肯定要拿拖把拖幹淨。

    正好,周漾不是喜歡收拾嘛,等他打掃完院子裏的雞糞,就讓他來拖地好了,我陰惻惻地想著。

    上樓把袋子裏的衣物拿出來放好後,我下樓去廚房打開冰箱,一開門就被裏麵的氣味熏到了。

    剩菜發出了酸臭味,水果也熟爛了。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從櫥櫃裏拿出雙手套戴上,動手慢慢地清理。

    看到盤子裏變了顏色的骨頭,驀地想起這是給小飛做的糖醋排骨。

    他吃的時候可喜歡了。

    我病危時打過小飛的電話,病愈了,也打了好幾次,他的電話號碼已經是空號了。

    小飛他真的跟我絕交了……

    我不該戳破小飛的秘密。暗戀本就苦,我還是在那種情況下說出來,無疑是往他傷口上撒鹽。

    我眼睛微微酸澀,忍著難受倒掉剩菜。剛洗完碗,門外傳來周漾的聲音。

    “小榆姐,有人找你!”

    我一驚,摘下手套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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