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臉色猶如翻書般迅速，沉著一張臉，眼神也漸漸發冷，眼底積滿陰霾之色。

    “……”

    我開始變得猶豫，頂著他近乎灼人的視線，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出口：“周漾，你先冷靜，我絕對不是在罵你，或者說是有抵毀你的意思。”

    哪知周漾會那麽強，根本不聽我勸。

    “你就是在罵我！”

    “我沒有！”

    他雙手突然攥住我的肩膀，強行把我抱住，氣勢洶洶地瞪我，“你就有！你還嫌棄我！”

    我和他靠得太近，他又比我高一個頭，呼吸出來的熱氣全往我腦上噴灑。

    氣氛油然變得曖昧起來。

    我想從他懷裏掙紮出來，周漾不肯鬆手。

    “你別激動行不行？放手啊，我沒有病死，你很甘心是不是？想直接把我氣死嗎？。”

    話一說口，我就後悔了。

    周漾鬆了手，臉上表情極為慌張，眼睛裏全是壓抑的痛苦。

    我怕他又突然情緒崩潰哭起來，匆忙地伸手拍他的肩膀，“好了，跟你鬧著玩的，你也不再鬧我嗎？”

    周漾低著頭，良久，才低聲喊了一句。

    “小榆姐。”

    我點頭，“嗯。”

    他說：“我沒有。”

    我秒懂他的意思，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都知道。”

    有生之年，第一次怨恨自己年齡比周漾大兩歲，以前還仗著年齡小，端起長輩的姿態的教訓周漾。

    後來想要報複他，故意百般誘惑過他，也是沒把他當成男人看。

    在我眼裏，他首先是個心腸很好非常有擔當的男孩。

    現在自食其果。

    他童年缺失，長大後，在我身上找彌補。

    想想都覺得好笑，又好氣。

    “我老家村子裏以前有個小賣部，我小時候有段時間非常吃裏麵賣的一塊錢一支的奶油冰激淩，有多喜歡呢？喜歡到吃上了癮，每天必須要吃一支，不吃我就感覺渾身難受不舒服。後來入秋了，小賣部就停止賣雪糕了。我沒得吃了，為此還哭了一場。等第二年夏天，小賣部好像是因為什麽原因，整個暑假沒開過門。”

    我頓了下，聲音輕柔的說：“雖然沒吃到，卻不會再哭了。快上學了，小賣部才開門，我惦記了很久，終於買到了奶油冰激淩，你猜怎麽著？”

    “不是原來的味道了。”周漾一臉不情願地答道。

    “真聰明，不過隻答對一半。”我打了一個響指，“奶油冰激淩絕對是原來的味道，沒有變過。變得是我的口味，奶油冰激淩很甜，吃一口還好，兩口就會覺得膩味。那支奶油冰激淩，我沒吃完就丟了，以後再沒吃過。後來等我成年後，開始懷念童年，想去買一支嚐嚐味道，回憶舊時光，可惜我小時吃的那種奶油冰激淩在10年就停產了。”

    “小榆姐，你究竟是喜歡吃，還是不喜歡吃呢？”

    “我喜歡的其實是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我基本上年年夏天都要吃冰激淩，說實話，那種奶油冰激淩甜膩的味道實在是差勁。”我說完，溫柔地笑了起來。

    周漾唇角微揚，他貌似很喜歡聽我說起我小時候的事。

    我順勢諄諄教導他：“周漾，首先我並不是懷疑你有戀母情結，我比較傾向於你是對我有雛鳥情結。七年前我強行嫁給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夥子，我比你年長，經曆比你多，心態也比你成熟。你在我眼裏，就像小樹一樣，我偶爾會把你當弟弟照顧，你童年缺失，因此對我產生了依賴。不可否認，這是我問題。”

    周漾輕嗤了一聲。

    “行吧，小榆姐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唄，反正我也不懂。”

    他的話裏潛台詞就是——你欺負我什麽也不懂！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周漾這時突然誌滿意得的笑起來，故意挺起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我，驕傲道：“可是有一件事，我非常清楚。”

    “什麽事？”

    我見他笑得這麽得意放肆，不由地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事。

    他笑著，故意說得一字一頓：“你喜歡我。”

    “……”

    看我啞聲，他眼底笑意更濃了。

    我努力讓自己鎮定，雙頰微微發燙，強行辯解道：“沒有的事，你誤會了，我才不喜歡你這種類型。”

    周漾臉色瞬間下沉，目光發狠地瞪著我。

    “那你喜歡哪種類型？”

    我還沒得及回答，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嚴清軒？”

    刹那間，病房裏的氣氛完全變了。

    周漾眼裏升起了怨恨。他怕我察覺，所以並不看我，視線轉移到別處。

    我沒法向他解釋我和嚴清軒的事，關於嚴清軒的秘密，是絕對不能宣之於口，連提都不能提。

    所以我沉默了。

    半晌，周漾扭頭，氣惱地問我；“你真的那麽喜歡他？！”

    我錯愕不已。

    鬼才喜歡嚴清軒那個變態！

    等等，我想起來了……我曾經當著他的麵承認過，我愛嚴清軒那個變態。

    這可真是自作孽。

    見我一直保持沉默，周漾鼻子冒出了好幾聲冷哼，陰陽怪氣地諷刺我：“小榆姐，你不是說過嗎？哪怕是死，你都不會離開他……愛他可以為他去死。”

    “……”

    我幾乎有種想拿頭去撞牆的衝動，裝逼一時爽，打臉啪啪響。

    說一個謊，過往要再說無數個謊去把它圓回來。

    我硬著頭皮圓謊，故作矯情地歎了口氣。

    “他不愛我。”

    聞言，周漾臉上的表情僵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眼睛都不轉了，木訥而呆滯。

    “我跟了他七年……我以為他就算不會愛我，心裏也會有一點點喜歡我。”

    話說一半，我轉過身，背對著周漾，做了一個惡心的表情。

    嘔，忒惡心了。

    嚴清軒這狗東西要是聽見了我現在說的話，肯定要把我批得我體完膚。

    周漾冷笑，毫不掩飾惡意，“他嫌你年老色衰，終於拋棄你了？”

    “……”我咽下想把周漾罵一頓的衝動，艱難地說：“算是吧，他心中所愛回國了，我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今年怎麽就三十歲了，對象都沒好好變過一個。

    該發生美好初戀的時候，我惦記高考。在大學該談戀愛的時候，我要享受自由。

    最美好的年華全部都蹉跎殆盡，現在我是顏色盡失……

    我餘光偷偷地往後瞄了一眼

    而周漾正值盛年。

    對我隻有依賴和責任。

    我不知道該說周漾是冷情，還是不開竅，明明有顏晴雨那麽好的青梅，卻跟我說，他不懂愛情。

    我驀地聽見身後傳來的喘氣聲有點重，恍然回頭，看到劇烈喘氣的周漾，臉色忽紅忽白，他看起來就像是要炸了一樣，眼睛紅得太過疹人。

    “你怎麽……”

    周漾突然撲過來，我視線一黑，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壓在病床上。

    雙手被死死地扣在頭頂。

    “你在騙我，你肯定是在騙我。你怎麽會喜歡他！”

    “周漾你怎麽了？”他看起來好像武俠劇裏演的走火入魔。

    很快，我就被周漾逼得臉色大變。

    他說：“小榆姐，我找人查過你七年前到S市在老光清苑住了一個月就搬走了，小樹也從人民醫院離奇失蹤，又出現在一家價格非常昂貴的私人醫院VIP病房。這一個月，你從來沒有到過夜總會酒吧等場所，更別提星級酒店。你的生活軌跡偶遇到嚴清軒的機會幾乎為零，所以，你告訴我，你是怎麽認識嚴清軒的？”

    我全身都在發抖，是因為恐懼。

    周漾竟然調查得這麽清楚，可卻從來沒對我說起過，直到現在才問。

    是的，他在怨恨。

    嚴清軒行事從來狠厲，他留著嚴清軒一條性命，是覺得他的命還不值得動手，所以他隻是把周漾建立起來的事業摧毀得一幹二淨。

    周漾因為童年缺失，刻意追求完美，務必要事事估做最好。一夜之間，從青年才俊變得一無所有，這種打擊對周漾毫無疑問是毀滅性的。

    他想從這裏了解嚴清軒，他還想著要報複……

    不行！

    沒人比我更清楚嚴清軒殘忍冷酷的性情，我不能讓周漾去做以卵擊石的蠢事。

    “我憑什麽要告訴你？”我語氣陰沉地說：“別告訴我，你也暗戀嚴清軒。”

    周漾氣得齜牙咧嘴，“我隻是懷疑，小榆姐你口口聲聲說嚴清軒不愛你，但你卻留在他身邊整整七年，這七年，嚴清軒可從未有過其他女人。他居然為了你，斷了色戒。”

    幸好他沒懷疑是嚴清軒身有殘疾，也根本沒人去懷疑過。

    “你夠了，周漾，問這些有意思嗎？我他媽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我惡毒的說：“想讓我告訴你，我是怎麽在嚴清軒膝下承歡嗎？”

    這話一出，周漾氣急，捏得我手腕劇痛。

    更讓我覺得害怕的。

    是周漾的眼神。

    帶著殺意。

    隻出現了一秒就消失，我幾乎快要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周漾深吸了一口氣，迅速放開我。

    “小榆姐，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摞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為他最後的眼神失眠了整整一夜，想不通那一瞬間他竟然是存了想要殺死我的念頭。

    周漾帶著早飯來看我，仿佛不記得昨晚鬧過的不愉快。

    我也什麽都沒問。

    隻是我能感覺得出，周漾他不再做出會讓人誤解的事，我和他獨處一室，氣氛也不會再有曖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