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可不可以給我一天的健康？

    一天就好，我不奢望太多。

    我想陪我女兒玩。她長這麽大，我還沒陪她玩好好地玩過一次。

    可惜老天爺注定是沒有回應的，世界上不知道多少人和我一樣祈求過老天爺，因為無力改變現實，所以就把希望寄托給了神靈。

    我在過山車排隊口傻傻地等，不用抬頭就能聽見高低起伏的尖叫聲。

    過山車的高度比大型遊樂園的要矮很多，完全是為兒童考慮的，統一的雙人座。

    霏霏和顏晴雨坐在一起，周漾單獨和一個陌生男人。

    我眼睜睜地看著過山車饒著遊樂園轉圈，心裏出現一個迫切的念頭。

    ——我也想玩，我不想這樣被排斥在外。

    我不要坐以待斃，跑去遊園地圖指南，思考我能玩什麽。

    摩天輪、鬼屋，還有旋轉木馬，這幾個項目，我能玩。

    霏霏她們下來了，除了周漾麵無表情，周漾和霏霏都是一臉開心的笑。

    “霏霏，我們去洗手間整理一下頭發吧，頭發都炸了。”

    “好！”霏霏說：“爸爸，我和晴雨姐姐要去洗手間。”

    周漾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後，霏霏和顏晴雨已經消失在視線裏了。

    周漾背對著我，站在過山車的排隊口。

    我假裝低頭翻自己挎包，眼角餘光偷偷地瞅著周漾。

    他居然又去坐過山車了……

    大概過了兩三分鍾，霏霏和顏晴雨整理好頭發出來。

    霏霏沒看見周漾，輕皺起眉，開口就問：“我爸爸呢？”

    “他又去坐過山車了。”我頓了下，提議道：“霏霏，要去鬼屋嗎？這裏……”

    “我要等爸爸一起。”

    “哦，這樣啊。”我笑了笑，想要掩飾莫名尷尬的氣氛。

    等周漾的時間裏，霏霏和顏晴雨又聊起來了，我沒有插嘴的機會，依舊當旁聽的角色。

    周漾一下來，霏霏就跑上去問：“爸爸，你以前不是很討厭坐過山車嗎？怎麽今天坐了兩次？”

    “閑得無聊了。”

    聞言，我頷首低眉，心裏泛起淡淡的澀意。

    恐怕在場隻有我最清楚周漾為什麽要再坐一次，他不想和我呆在一塊。

    “爸爸你接下來要去玩什麽？”

    “你們做主。”

    霏霏偏頭看了看我，又扭過頭跟顏晴雨商量，“去玩鬼屋嗎？晴雨姐姐。”

    “你不害怕？”顏晴雨笑著逗她。

    我一愣，怪自己沒思慮周全，忘了霏霏膽子小。

    “我才不怕。”霏霏表情認真地說：“都是假人，沒什麽好怕。”

    “真的嗎？等會兒要是有人嚇得哭鼻子怎麽辦？”

    聽顏晴雨這麽一說，我更害怕了。霏霏以前一定被嚇過，我剛才提議去鬼屋，她可能是不想去，所以才拿周漾當借口。

    “鬼屋那邊排隊的好像挺多了，要不我們去坐摩天輪吧，趁現在還沒到12點。”

    顏晴雨和霏霏沒想到我會突然開口插話，紛紛看向我，氣氛陷入詭異的凝滯，周漾事不關己，背對著我雙手抱臂。

    最後是霏霏稚嫩的聲音終止了僵硬的氣氛。

    “那我們先去玩摩天輪吧。”

    顏晴雨點頭。

    摩天輪是四人座，這會兒陽光很熱，排隊乘坐的人很少。

    人流根本不是奔著鬼屋去了，幾乎一半的人都是去了新修的遊泳池，名為水上樂園。這是遊樂園重點投資修建，我剛才在遊園地圖指南上看到過介紹。

    管理員通情達理，看到周漾和顏晴雨一前一後，便說：“一家三口啊？那你們單獨一個包廂。”

    又一次被排除在外。

    我都懵了，渾身僵硬地傻站著，第一次有了想要去解釋的衝動。

    我是霏霏的親生母親，我和霏霏，還有周漾，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我可以說嗎？

    真的會有人信嗎？

    我會不會又是在自取其辱……

    胸腔如同堵了一塊巨石，我難過地快要喘不過氣，手緊緊地放胸前。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解釋。

    “叔叔，可以兩個人坐一廂嗎？”

    管理員聽了霏霏的話，表情微變，笑著說：“可以，你們不是一家三口啊？抱歉，我說錯話了。”

    “沒關係的。”霏霏笑著衝管理搖了搖手，迅速向我跑來。

    我心髒頓時變得暖烘烘的，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嘴角都忍不住彎了。

    霏霏站在我旁邊，衝著周漾和顏晴雨說：“爸爸，你和顏晴雨坐一廂吧。”

    周漾沒說話，猛地回眸。

    我和他的視線恰好撞在了一起。

    刹那間，我就被他陰森發沉的目光嚇得渾身發涼，心裏因為霏霏而湧現出來的歡喜一掃而空。

    霏霏和我站在一起，也注意到了周漾的眼神太過可怕，身體嚇得瑟瑟發抖。

    遲疑地叫了一聲。

    “爸……爸？”

    周漾沒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聲音太輕，周圍環境太鬧沒有聽見，還是他在生氣……連霏霏都不肯饒過。

    顏晴雨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

    “霏霏，一廂可以坐四個人的，我們可以不用分開的……”

    “不用管她，她想和她媽媽單獨坐一廂，就讓她去好了。”周漾看向顏晴雨，聲音還算客氣，“摩天輪下來了，進去吧。”

    顏晴雨看了看我和霏霏，笑著說：“小霏霏，呆會兒見。”

    管理員全程聽完我們的對話，表情變了又變，眼神耐人尋味。其他人都已經先上了，就我和霏霏還站在檢票口。

    他忍不住問：“哎，小朋友，你還要不要去玩摩天輪啊？”

    霏霏的表情不對。

    我連忙蹲下，緊張地問道：“霏霏，怎麽了？告訴我好嗎？”

    霏霏一雙澄澈幹淨的眼睛升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眉頭緊皺，嘴唇癟著，看起來就像下一秒就要哭。

    我慌得不行，雙手握住霏霏的小肩膀。

    “霏霏，你是不是想和爸爸……還有晴雨姐姐坐在一廂？”

    我看了看，顏晴雨和周漾坐的那節包廂已經上去了，想叫也叫不回來。

    我聲音溫柔地勸她：“等下一趟吧，霏霏，我會和你爸爸……還有晴雨姐姐解釋清楚，讓他們再陪你玩一次。”

    隻要她開心，哪怕我跪著求周漾和顏晴雨都願意。

    霏霏，你知道嗎？媽媽最不想看見你難過。

    霏霏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擔憂地問我：“爸爸……爸爸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我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好？”

    果然，她還是感覺到周漾的怒意。

    “沒有，霏霏，不要瞎想。我跟你保證，不是你的錯。”

    我想不通周漾為什麽會這麽生氣，他生氣歸生氣，恨我一個人就好了，為什麽要連霏霏也一起遷怒？

    霏霏愣了愣，茫然地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真的不是你的錯，是我……”我低下頭，愧疚地說：“是我自私。”

    “啊？”

    我開口難言，舌頭猶如打了結。

    我緊緊地咬著牙，咬得牙齒都酸痛不已，還是沒能想出個理由。

    男女之間的是非對錯感情恩怨，不是霏霏這個年紀能懂，跟她解釋了，她也不會明白裏裏麵麵的彎彎繞繞。

    我該怎麽辦？

    “對不起，霏霏請你相信我……你爸爸真的不是生你的氣。”

    “你怎麽了？”霏霏擔心低頭打量我的臉色，“你臉好白，是不是不舒服啊？”

    管理員也過來詢問：“小朋友，怎麽了？需要幫助嗎？”

    “沒，沒事，謝謝你的關心。”我強行露出笑顏，努力裝作沒有事的樣子。

    “你們還要玩摩天輪嗎？”管理員笑著推薦，“也是剛修的，以前都沒有，難得來一次，去玩吧。”

    霏霏下了決定，拉住我的手，“走吧，我們一起去坐摩天輪。”

    “可……可以嗎？”我震驚到吐詞都不清了。

    “當然可以。”

    我都懵了，傻乎乎地被霏霏牽著走，檢票進去。

    她帶著我小跑起來，我近乎癡迷地望著她的側臉，望著她梳在腦後的馬尾一搖一晃。

    時間如果能夠走慢一點該多好。

    就讓霏霏牽著我的手，一直跑啊跑啊……

    我不是第一次坐摩天輪，卻是第一次激動得心跳加速，沉浸在難言的喜悅中，笑得停不下來。

    霏霏仔細瞅了瞅我，突然開口說：“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需要我給你拍照嗎？”

    “嗯？”我徹底呆住。

    霏霏居然虧我好看？！

    我沒聽錯吧？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我下意識地用指甲刮了刮掌心，很快嚐到疼意。是真的！

    我我我……我要說點什麽？謝謝誇獎，還是要謙虛？

    “你怎麽不說話了？”霏霏坐在對麵，好奇地繼續打量我，眸光一亮，指著我說：“你該不會是有恐高症吧？”

    “嗯？啊？”我大腦反應過來霏霏說的話，連忙搖頭解釋：“沒有，我沒有恐高症……那個……我們可以一起拍張照嗎？”

    我僅有的照片也是霏霏的滿月照。

    霏霏想了想，走向我，“你把手機給我，我來拍吧。”

    “好。”

    我把手機給她，霏霏是會玩手機的，很快就舉起來，鏡頭對準我和她。

    我咧開嘴笑了起來，手機屏幕裏映出我的臉。我突然有點不自信了，覺得自己笑起來並不好看。

    霏霏為什麽要說我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呢？

    “好，一、二、三！”霏霏連拍了兩張，把照片調出來給我看，“你應該多笑一笑，不要總是苦著一張臉，看起來就很難過。”

    “是嗎？好吧，我會聽你的建議，以後多笑一笑。”

    我見氣氛良好，忍不住摸了一下霏霏的腦袋，柔聲說：“霏霏，你以後也要開心，不要難過。如果再被欺負，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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