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掛了電話，師生倆都察覺到他的狀態非常不對勁，蕭別情問道：“怎麽了？”

    葉箴言捏著電話的手都有些發抖，這個電話的內容對他衝擊力太大了，葉箴言這輩子都沒想過他的親生兒子竟然沒死。

    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隻覺得口幹舌燥，完全不知道從何說起。

    “年年，”葉箴言斟酌了很久，“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記著你還是我兒子。”

    葉華年雖然還小，但很機靈，立刻問道：“爸爸，是不是我的親爸爸找到我了？爸爸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他當年不要我，現在我也不要他！”

    他心裏明白的很，他姓葉，是葉箴言的兒子，不管是不是親生的，爸爸對他好就夠了。

    雖然葉箴言並不是想要說這個，但兒子這麽說他還是很欣慰的。

    蕭別情卻覺得這個電話並不是那麽簡單，她沒開口，等葉箴言把話說完。

    “年年，你隻猜對了一半，不是你的親爸爸找到你了，而是我的……親兒子找到我了。”

    話音剛落，蕭別情和葉華年都驚呆了，尤其是蕭別情，他的親生兒子不是早就夭折了嗎？

    “額，哈哈，騙子吧，你這種高智商不會當真吧？”

    “當年我們在醫院認錯孩子了，死的那個不是我的，我的兒子被別人抱走了。”

    葉箴言捏著太陽穴，看上去有些不淡定，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把事情說了一遍。

    當年抱錯孩子的對方父親發現兒子不是親生的，通過醫院找到了他的聯係方式，希望見一麵。

    蕭別情和葉華年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這麽狗血的戲碼居然在自己身上上演，怕不是某個整蠱節目惡搞的吧？

    葉華年問道：“所以，我要有個哥哥或者弟弟了？”

    蕭別情道：“這件事你準備怎麽辦？”

    葉箴言抹了把臉，覺得命運在捉弄他。

    好容易他和伊可沁過了這個坎兒，卻又再次掀起風浪。

    這頓飯本來是慶祝這件事從他生命中徹底抹去的，現在看來吃的很諷刺，好好的氣氛都給破壞掉了，果然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想要假裝什麽事都沒有是不可能的。

    “對不起，讓你掃興了。”葉箴言拉住蕭別情的手，眼底都是歉意，跟他在一起以後，蕭別情幾乎沒有享受過跟他安安靜靜開心的時刻。

    總有這樣那樣的事被打擾。

    在一起久了，蕭別情很快領會到他的意思：“你是想去見見？”

    葉箴言臉色沉重的點點頭。

    對方一上來報上當年的時間，房間號，甚至連伊可沁陣痛了多久都說出來了。

    伊可沁當初特別好麵子，痛的不行了也不肯叫出聲來，幾乎全程咬著毛巾過來的，同病房的人印象特別深刻。

    如果對方是騙子，不可能連這些細節都知道的這麽清楚。

    所以葉箴言確認這個打電話的人就是當初和他們住在同一個病房的人。

    蕭別情尊重他的選擇，到底是骨肉至親，如果真的確認了還活著，不管是不是要帶回來在身邊，起碼能見一見也是好的。

    葉華年挺沒心沒肺的，覺得如果以後真的會有個伴其實還不錯，並沒有爸爸會因為找到了親生兒子就不要他不關心他了這種危機感。

    這頓飯眼見著是吃不下去了，三人將剩下的東西打包帶回家，一路上氣氛都相當沉悶。

    葉箴言同那個人約好了第二天帶著孩子見個麵，一整晚的時間，他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蕭別情早上起來看到他的黑眼圈，就知道他心事重重。

    “別多想了，先見一麵再說，不介意的話，我陪你去。”

    葉箴言抓著她的手，想了想還是沒拒絕，有她陪在身邊，他或許會更容易冷靜一些。

    見麵約在葉箴言很熟的一家酒店，對方來得很準時，是個穿著西裝卻看起來有些落魄的男人，身邊帶著一個幹幹瘦瘦的小男生，一直低著頭，看不清長相。

    來人滿臉風霜，伸出手來同葉箴言相握：“是葉老師吧，我就是給你打電話的卓子敬，這孩子就是當年在醫院裏被我抱錯回家的你親生兒子。”

    當年葉箴言留在醫院的信息是老師，這個卓子敬還不知道葉箴言已經是教授了。

    葉箴言沒在意他說的這些，例行問了幾個問題再次確認他不是騙子，這才坐下來細談。

    卓子敬是個生意人，然而前不久妻子車禍離世，他活了下來，卻也發現兒子不是親生的，這一係列的打擊讓他心灰意冷，整理掉所有的生意準備離開這裏出國重新開始。

    這孩子反正不是自己親生的，帶在身邊也不方便，卓子敬想著，不如幹脆送他回親生父母身邊，這才通過醫院，找到了當年同病房的葉箴言，約他見麵。

    葉箴言一邊聽他說，一邊一直盯著旁邊那個孩子看。

    這孩子瘦的過分，也安靜的過分，從進門開始一直低著頭不跟人打招呼，與其說是怕生膽怯，倒不如說是根本不想理人。

    卓子敬大概是察覺到葉箴言一直盯著孩子看，幹笑兩聲拍拍孩子的肩膀：“君羽，這是你親爸爸，快，叫爸爸！”

    卓君羽依舊低著頭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卓子敬又催促了一遍，他還是固執的不肯理會，卓子敬十分沒麵子，黑著臉低聲訓斥道：“你這孩子，跟你說話呢！”

    他越是這樣，卓君羽越是把頭埋得更深不肯抬起來。

    蕭別情在旁邊怎麽都覺得這孩子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她看了葉箴言一眼，也同樣在對方眼裏看到同樣的疑惑。

    那邊卓子敬還在逼孩子開口，蕭別情憋不住阻止道：“卓先生，孩子怕生也是正常，他不想開口就算了，別逼他。”

    她又轉向卓君羽，柔聲問道：“你叫卓君羽？你餓不餓？要是餓了就先吃東西，不用管我們，或者你想先喝點水？”

    卓君羽依舊沒理會她，可三個大人卻都聽見清晰的一聲冷哼，卓君羽哼的。

    這下氣氛更尷尬了，卓子敬一臉怒意，抬手就要打孩子，葉箴言一把架住他的手阻止了他：“住手！”

    他雖然戴著眼鏡，十分斯文，可這一聲斷喝霸氣側漏，卓子敬竟然被他鎮住了，愣了一下幹笑道：“啊對不起……這孩子真是讓人著急，你說他……”

    “孩子緊張陌生環境也正常，你做家長的，要耐心一點和他溝通。他可能是覺得你不想要他了，心裏不舒服吧。”蕭別情上前將兩人分開，打圓場道。

    卓子敬隻是一個勁兒道歉，解釋說最近家裏發生太多事，孩子怕是受刺激了。

    “雖然不是親生的，可養了這麽多年感情也是深厚，不管怎麽樣，希望你們能好好對他。”卓子敬一邊說一邊熱淚盈眶，一個大男人忍不住開始擦眼淚。

    這畫風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心酸，蕭別情有點受不了，幹脆拉著孩子到旁邊沙發上坐下，讓兩個男人在那邊談。

    卓君羽雖然不太理人，可蕭別情拉著他走，他倒也乖乖跟著過去了，大概是覺得蕭別情沒有惡意。

    “來，喝點飲料。”蕭別情開了一瓶飲料遞給他，卓君羽看了一眼飲料，又猶豫的看了一眼劉子敬，最後才有些遲疑的伸手去接，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濃濃的戒備。

    其實卓君羽長得不錯，眉宇間像極了葉箴言，和葉箴言一樣眉眼深邃立體，就是太瘦了，蕭別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孩子臉上帶著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戾氣。

    因為人太瘦，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肥大，他仰頭喝飲料的時候袖子滑落下去，蕭別情眼尖的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條條的傷痕縱橫交錯。

    “這是怎麽了？”

    她剛一伸手，卓君羽觸電一樣縮回去，警惕的看著她，眼神裏充滿了戒備。

    另一邊卓子敬急忙解釋道：“啊，那是之前車禍傷的，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蕭別情雖然覺得車禍能傷成這樣不太對勁，但也沒說什麽。

    隻是她覺得，這樣子的傷痕更像是鞭傷多一些。

    鞭傷……想多了吧，蕭別情搖搖頭甩開這個想法，盡量避開家庭話題，問了他一些學習上的事。

    卓君羽真是蕭別情見過的最難溝通的孩子，問他什麽基本上不回答，要不就是點頭搖頭，很少聽到他說話。

    她看卓君羽一直抗拒，也不再繼續纏著他問問題，安靜待著，聽兩個男人交談。

    葉箴言詢問了一些卓君羽近年來的情況，卓子敬倒是有問必答，雖然人看起來憔悴又落魄，可態度倒是謙遜有禮，像是經常出入高級場合的人。

    卓子敬道：“這孩子最近就是受刺激太大了，原本活潑開朗的一孩子，現在……唉，是我對不起他了……”

    他一邊說一邊捂著臉泣不成聲，葉箴言一向都是個不會安慰人的，隻能說：“一切都會好的……”

    “我和我妻子感情很好，她不在了我也沒有心情留下來，這孩子……我想著也許送他回親生父母身邊會好點吧……”卓子敬抽抽噎噎的說，一邊看了孩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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