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羽滿嘴的嫌棄：“我沒你想的那麽白癡，會在這裏拉屎。”

    葉箴言嘴角一抽，周圍這麽多人，張口就是拉屎這麽粗魯的說法，好歹說是大便也行啊。

    他沒在這件事上一直計較，可能卓君羽覺得蹲著能舒服點吧，畢竟這會兒自己也還難受著，沒睡醒不說，低燒不斷，鼻塞頭痛，嗓子像火燒一樣幹的不行。

    早上出來的著急了，也沒穿多少衣服，一件羽絨服頂不了這麽冷的天這麽長時間，葉箴言鼻子一癢，忍不住又是一個噴嚏。

    卓君羽聽見他打噴嚏，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葉箴言正捂著嘴咳嗽，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他嘴唇緊抿了幾下，好像終於下定決心一樣硬撐著站起來就往回走。

    葉箴言趕緊追上去拉住他：“你去哪？”

    “我要回家。”

    “你病還沒好呢，回家幹什麽？”

    “這裏到處都是病號，萬一給我傳染了怎麽辦？我要回家！”卓君羽扶著牆，捂著肚子又想往外走。

    葉箴言知道他性子執拗，跟他說他是不會聽的，幹脆直接將她抱起來，又抱回去。

    “放開我，你放開我！”

    葉箴言當然不會聽他的，正好這個時候輪到他檢查，葉箴言直接抱著他進了檢查室，將他放在了檢查床上。

    卓君羽還是不老實，一脫離葉箴言馬上就想要跑掉，奈何葉箴言就算是病著，反應也是非常之快，一把將他按回去，用命令的口氣嚴肅的道：“給我好好躺著，接受檢查，我是你爸爸，在這種問題上沒得商量。”

    “你不是我爸爸，你是人販子，我要報警！救命啊，有人拐賣小孩啊！”

    他鬧得動靜有點大，檢查的醫生嘴角抽搐的看著他們父子倆，外麵排隊等檢查的人也在探頭探腦的往裏看，周圍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葉箴言強忍著自己的不舒服，用力按著卓君羽，臉上略帶怒意厲聲道：“你給我老實點！”

    “我不，我就不，我不檢查，我要回家，你這個人販子！”

    旁邊的醫生看卓君羽鬧騰的實在是太厲害了，已經在和同事商量著到底要不要報警，葉箴言冷冷的一句話扔過去：“你們誰見過人販子還肯花錢帶孩子來治病的？”

    一句話堵死了所有人。

    葉箴言拿出他上大課鎮住所有學生的氣場對醫生道：“把門關上，我在這裏陪著他檢查。”

    他氣場實在是太強了，說出來的話讓人沒有抵抗力，醫生乖乖的聽他的話把門關上，開始給卓君羽檢查。

    卓君羽一看這情況，知道自己鬧騰也沒用了，幹脆乖乖的接受檢查。

    他躺在床上接受檢查的時候，葉箴言終於有時間自己緩一緩，捏著眉心疲憊的靠在牆上，臉色十分難看。

    這一切卓君羽都看在眼裏，他莫名覺得非常難過，又很抵抗這種情緒，矛盾的不行。

    一係列檢查做完，終於回到門診醫生那裏開了住院單，又是一番折騰，各種簽字，各種手續，終於住進了病房裏。

    有護士過來給卓君羽抽血打點滴。

    看到針頭亮出來，卓君羽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把自己的藏在懷裏，抱緊胳膊。

    葉箴言強打精神在旁邊安慰他：“沒事，護士姐姐打針不會很疼，我在這裏陪著你。”

    護士笑笑：“男子漢大丈夫，這麽大個了還害怕小小的針頭啊？勇敢一點，疼一下很快就過去了。”

    卓君羽恐懼又戒備的眼神在護士和葉箴言之間來回轉，依舊不肯把手伸出來，葉箴言無奈，隻好對護士道：“要不然先給我抽一管血吧！該交的費用都記上，我會交的。”

    護士有點為難：“這……不好吧？”

    葉箴言搖頭：“這孩子從小對打針有心理陰影，也許我在旁邊挨一針給他看，他會覺得那麽害怕。”

    護士被他感動到，真是中國好爸爸，她道：“無緣無故抽血是不符合規定的，這樣吧，我給您幹紮一針行嗎？”

    反正就隻是做樣子，葉箴言點頭同意了，伸出手讓護士給他幹戳了一針。

    卓君羽就在旁邊看著，葉箴言麵不改色，等護士給他戳完了，才扭頭對卓君羽道：“你看，並不可怕。”

    卓君羽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打手指？”

    護士一愣，沒聽懂，葉箴言急忙解釋：“不打手指，你可以問問護士姐姐都要在什麽地方紮針。”

    再次確認過不會拿針頭戳指甲縫之後，卓君羽終於肯接受打針這件事了，但也隻是勉勉強強，每次針要紮上來的時候他還是會抗拒的閃躲，害的護士換了好幾次針頭才成功的給他紮上針。

    掛好點滴，葉箴言等護士出去了，才說：“你看，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疼對吧？”

    卓君羽躺著不說話，就隻盯著點滴瓶子發呆。

    “他拿針頭紮你手指說是給你治病，這其實就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你應該明白，他隻是在欺負你，跟治病沒什麽關係，你也看到了，護士打針這麽多程序，消毒上藥，他有嗎？”

    卓君羽還是不說話，眸子卻閃動了幾下，就像是回憶起曾經恐怖的經曆，拳頭不自覺的捏起來。

    葉箴言給他掰開手指，柔聲道：“掛點滴的時候手不要用力。以後不會有人以打針的名義故意讓你痛苦了，跟你說這些很殘忍我知道，可你是個男子漢，你需要明白事情的真相。

    而不是跟小女孩一樣躲在爸爸媽媽的懷裏，等著被保護。許多年後，你的肩膀要扛起風雨。”

    卓君羽繼續盯著點滴瓶子，除了眨眼沒別的動作，隻是眼底多了幾分堅定。

    葉箴言知道他聽進去了，他也不指望這孩子一時半會的能和自己搞好關係，現在他隻要不跟他對著幹，他就已經很滿意了。

    點滴一時半會掛不完，葉箴言現在已經沒有什麽需要操心的事兒了，隻等著點滴掛完了叫護士來換藥就可以。

    他本來就身體不舒服，剛剛神經緊繃還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一放鬆下來，鋪天蓋地的疲倦席卷而來，葉箴言眼皮打架，頭昏腦漲，靠在旁邊的小桌上撐著頭，不自覺就閉上眼睛，沒多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卓君羽這才轉開視線看著他，眼底已經沒有從前那種戒備和抗拒了，多了幾分孩子該有的柔和。

    點滴掛完的時候，他沒叫醒葉箴言，自己按了床頭鈴喊了護士過來換藥。

    葉箴言這一迷糊直到中午，卓君羽的點滴都已經全部掛完了，他陡然從夢中驚醒，意識到自己睡了很久的時候，卓君羽正按著手背上的針孔看著他。

    “打完了？”葉箴言頭重腳輕，剛醒來人都還沒有完全清醒，就好像有個什麽事剛把他給嚇了一大跳一樣，一股子蒙圈的感覺，抓起手機看看時間，下午一點了。

    葉箴言立刻睡意全無，感覺一下子想起來好多要做的事，腦子裏一片漿糊，渾渾噩噩的，一時間不知道先說點什麽，整個亂套了。

    他看了一眼卓君羽，又看了看他的手問道：“什麽時候打完的？”

    “都已經一小時了。”

    葉箴言哭笑不得：“這一個小時，你就一直這樣按著這裏？”

    卓君羽點頭。

    “可以鬆開了。按一小會兒就可以了。”他真是佩服這孩子的耐性，這一小時啥都不幹就這麽按著針孔發呆，要是他他自己也堅持不下來。

    卓君羽小心翼翼，看那樣子好像生怕鬆開手會有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發生一樣，依舊按著不鬆手。

    葉箴言試圖將他的手拿下來，卓君羽卻一下子躲開了，弄的葉箴言一愣。

    “不能拿。”

    “原因呢？”

    “會出很多血的。”卓君羽撇撇嘴說，“以前掛水的時候，針頭拔掉會出很多血，流的到處都是，特別嚇人。”

    葉箴言估摸著他那是沒按好才會出很多血，甚至根本就沒按。

    就卓子敬那樣的人渣，連病都不給孩子看，怎麽會告訴他這種細節問題，而護士估計是覺得這種事孩子家長都會懂，也就沒有告訴他。

    所以他可能不知道拔掉輸液針頭之後不按住了會出血這種事，以至於現在覺得按住了鬆開還是會出血。

    葉箴言覺得頭昏腦漲，這孩子幾乎有些和這個世界脫節了已經，將來他需要教會這孩子的東西太多太多了，甚至於這個年齡的孩子本來就應該懂的東西他都不懂。

    “你鬆開手試試看，我保證不會出血的。”

    “不敢。”

    “難道你要一直這樣按著嗎？再說了這裏是醫院，就算真的出血了也會有醫生馬上幫你解決，鬆開吧，不會出血。”

    葉箴言的口氣很堅定，卓君羽皺緊眉頭，一臉緊張，還是在葉箴言的引導下一點點鬆開了。

    果真沒出血。

    卓君羽緊張的表情一下子就放鬆下來，甚至還有些驚喜：“哎呀，真的沒有血啊！”

    那樣子，仿佛鬆了手沒出血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兒。

    葉箴言有些怔怔的看著他，他很意外，也很歡喜，這是卓君羽來到他身邊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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