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別情戳著戳著，越來越用力，葉箴言覺得腦殼越來越痛，蕭別情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弄的他很不舒服，一揮手，醒了……

    蕭別情正站在他旁邊，用力戳著他的太陽穴：“我看你真是讀書讀傻了，那些寫了聖賢書的人生了病也沒見人家睡覺就能睡好了的，都是要吃藥的，你硬抗個什麽抗啊？把你能的……”

    葉箴言抹了把臉坐起來，原來不是夢啊。

    蕭別情還真的來了。

    他這一病連腦子都迷糊了，一睡就是一下午，這會兒蕭別情都下班了。

    “你來了？不是跟你說我沒事的嘛？你還用往這跑一趟？”

    葉華年在旁邊幸災樂禍的道：“爸爸，一看你就是不擅長撒謊的人，蕭老師說你今天在電話裏口氣慌張，語速過快，而且充滿了一股子敷衍她的口氣，態度一點都不淡定，拚命催著她掛電話，她就說你肯定跟她撒謊了，你肯定沒打針，還沒退燒，蕭老師還跟我打賭來著，你果然撒謊啦！”

    “你閉嘴！”葉箴言覺得非常沒麵子，故意衝著兒子低聲道。

    葉華年吐了吐舌頭，縮著脖子站在一邊不說話了，但依舊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瞅瞅他爹，又瞅瞅蕭別情，覺得還挺好玩的。

    這麽多年了，他每次撒謊都被他爹壓得死死的，他從來就看不出來他爹是不是撒謊了，現在終於有人能治住他爹啦！蕭老師真厲害。

    葉箴言看著蕭別情道：“我就在想你會不會不聽我的堅持要過來看看，你果然還是過來了。”

    蕭別情一臉佯怒的表情看著他：“我不過來，你還想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啊，就算孩子病了需要照顧，你忙不過來我可以請假幫你啊，用不著把……”

    她本來想說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的慘兮兮，可葉箴言在卓君羽看不見的角度衝著她不停的使眼色，讓她不要繼續說下去，蕭別情說著說著就隻好閉嘴。

    一邊還看了卓君羽一眼。

    直覺告訴她，這父子倆估計又有什麽事鬧得不愉快了，看卓君羽的臉色就知道，那種對葉箴言十分抗拒的眼神又來了。

    她不禁覺得頭大，又發生什麽了？

    葉箴言一副，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的樣子，對卓君羽道：“你自己看，撒謊是不是會被戳穿？”

    卓君羽不服氣：“分明是你自己技術不行吧？”

    “如果就連我都技術不行，那你覺得你技術能好到哪去？”

    卓君羽揚了揚下巴，“你的意思是你經常撒謊咯？”

    葉箴言要吐血了，“這不是經常撒謊，這是方方麵麵的綜合問題，社會閱曆的問題。你這個年紀才有多少閱曆，接觸過多少人？你覺得你能蒙蔽的住人？”

    “那是不是就是說，如果將來我見識的多了，撒謊別人就看不出來了？”卓君羽不死不休的問道。

    葉箴言快氣暈過去了，他這輩子都沒和人在一個問題上爭論這麽久過，對方還是自己製造出來的東西，他現在有種自作自受的感覺，卓君羽就好像是他自己的黑暗麵被剝離出來的單獨一個人一樣。

    這種感覺讓他想到了一句話，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蕭別情在旁邊就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都聽著這對話別扭的很，忍不住插嘴道：“做個說實話的好孩子不行嗎？為什麽一定要撒謊呢？”

    卓君羽還沒來得及回答問題，葉華年就在旁邊添亂說：“其實吧，我們撒謊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說實話怕挨揍。”

    “說實話不一定會挨揍，但是撒謊一定會挨揍。”葉箴言已經沒脾氣了，他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下去，不然早晚會被自己繞死。

    以他大學教授的水平，他發現自己解釋不了這樣的問題，他很挫敗。

    果然剛剛做的夢裏出現的話還挺實在的，你又不是神，幹嘛把自己擺的高高在上。

    他以一句話總結性的結束掉這場爭論：“總而言之在你擁有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之前，不準撒謊，因為這是個錯誤的。”

    蕭別情嘴角抽抽，壓低聲音問道：“你這樣說，他會不會覺得等以後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了就可以撒謊了？”

    “等到那時候他就不會這樣想了。”葉箴言身上難受，還心累的不行，改變一個人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但願吧，以後他能改好。

    一家人在病房裏吃過晚餐，蕭別情盯著葉箴言去打點滴，留下倆孩子在病房裏互相作伴。

    葉華年拿出課本開始給卓君羽補習他今天落下的功課，講的有板有眼的，還挺像那麽回事。

    但卓君羽好像沒聽進去的樣子，葉華年有點不高興了：“我這麽認真的跟你說，你要是不認真聽，就太不尊重我了！”

    卓君羽不接茬，反問道：“你撒過謊嗎？”

    “廢話啊，我撒過謊，哪個小孩沒撒謊過？你敢說你沒有？”

    卓君羽陷入沉默，卓子敬可不會管他說的是不是實話，卓子敬從來就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就連他說他肚子疼，卓子敬覺得他裝病想要騙錢，那他就算真的肚子疼，也會被斷定為裝病。

    至於他撒謊這種問題……卓子敬更加沒有關注過，隻有課本上講過，撒謊不是好孩子，那會兒他對自己是不是好孩子這個概念，一點感覺都沒有。

    反正他乖不乖，卓子敬都不會愛他的。

    “那你撒謊有什麽後果？”

    葉華年認真回憶了一下他短暫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撒謊經曆，然後道：“撒完了謊會覺得心慌，生怕被發現，然後一不小心就露餡了，真的被發現了，然後就是一頓挨揍。”

    卓君羽鄙視道：“誰讓你那麽不小心被發現，不被發現不就行了？”

    葉華年差點跳起來：“說的容易，告訴你，撒謊就是騙人，騙人是不對的。比如你考試考的不及格，回來謊報成績說自己及格了，接下來的時間你就會各種害怕這個不及格的成績被發現，比如老師會不會打電話說，比如同學會不會撞見爸爸，比如……各種可能性，然後擔心的多了不小心就……”

    他這麽說，卓君羽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回事……不過你說自己考的不及格豈不是還要挨揍？”

    “這你就不懂了吧？咱爸爸和別人不一樣，他也是老師，你考試不及格他會看你的卷子告訴你哪裏不對，讓你下次記住怎樣才是對的。不像那些別人家的爸爸，一聽說小孩考試不及格就隻知道抄棍子揍。但你要是對他撒謊，不好意思，他真的會揍你的。”

    他說著還伸出手比劃了一個長度：“聽說過戒尺嗎？就是教書先生用來揍人的那種東西，告訴你，咱們家就有一個，我沒少挨打。那玩意兒打人可疼了，你最好不要惹的爸爸用那個東西打你哦！”

    卓君羽瞪大眼睛：“他也打你？”

    葉華年知道他誤會了，急忙擺手：“不不不，他跟你之前那個冒牌爹不一樣，他要是打孩子了一定是很嚴重的錯誤，比如我上次撒了個什麽天的什麽謊來著……哦對彌天大謊，就被他打了。”

    卓君羽不太懂彌天大謊是什麽意思，猜測了一下應該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但他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他平日裏……隨便打人嗎？”

    “切，你來了這麽久，你看他沒事對你動手了還是對我動手了？”

    卓君羽想了想，好像也是，葉箴言確實不是卓子敬那種，隨隨便便就對孩子動手的混賬爹。

    他稍稍放心了一些，仔細想了想覺得撒謊確實不太好，那不撒謊就是了，又不是不撒謊會死。

    另一邊輸液室，葉箴言終於掛上點滴，坐在那還不忘了操心孩子們：“他倆找在一起能不能認真寫作業？”

    蕭別情受不了他了：“你操那麽多心幹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都是倆孩子的爹了，還沒我這個未婚的淡定呢！”

    “正是因為你未婚，所以你才容易淡定，不像我……”一想到卓君羽，他就覺得一陣頭大。

    蕭別情扶額：“這種時候你就不要繼續思考了，當心燒壞腦子。”

    葉箴言用他沒掛水的那隻手握住蕭別情的手，很忽然的說道：“過年放假的時候，我跟你回家好不好？”

    “好啊！”蕭別情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反正兩人住一起麽。

    但是……不對！

    “你剛剛說什麽？”她瞪大眼睛問道。

    “跟你回去見一下未來嶽父嶽母。”

    蕭別情驟然甩開他的手：“你瘋了？你想大過年的被未來老丈人趕出家門啊？”

    她沒想到葉箴言會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時候，提這種不合時宜的事兒。

    這段時間以來她也沒少想過這些問題，總要讓家裏人知道的，但怎麽樣才能讓家裏人接受他，還是個棘手的問題。

    她一直都在逃避，不敢麵對，有種拖一天算一天的意思，葉箴言這樣直麵的提出來，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毛了。

    一點準備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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