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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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寧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抽了抽自己的手,沒有抽出來。

    她說:“你先放開我。”

    “你先答應我。”紀念執拗地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情緒。

    書寧轉過頭,避開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紀念急了,“阿寧,你說話啊!”他想要一個承諾,一個和以前一樣的承諾,以前她總是給得毫不猶豫的承諾。

    可是書寧還是不說話,手就那樣任他抓著,紀念手下越發用力,而她卻仿佛無知無覺一般,也不掙紮。

    “阿寧,你看著我……”紀念紅著眼,大聲說道:“你看著我啊!”

    書寧終於轉過了頭,語氣涼涼:“看著你又如何?你讓我怎麽回答你?”

    “阿寧……”紀念的眼淚落了下來,他放開了她的手,卻把她整個人都收進懷裏,“你別這樣好不好?”

    “那我該怎樣?”書寧還是冷漠的語氣,她任他抱著,同剛才一樣,不反抗,不掙紮。

    紀念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無聲落淚,眼淚流進書寧衣服領口,順著鎖骨,一直往下滑,帶著燙人的溫度,流向她的心口處。

    紀念太瘦了,尖尖的下巴搭得她的肩膀都有些痛。

    甚至不知為什麽,她的心都跟著痛起來。

    “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紀念近乎哀求地說:“我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

    聽他這樣卑微的口氣,書寧隻覺雙眼發酸,她眨了眨眼,忍著不讓眼淚落下,她不像紀念,眼淚總是掉的肆無忌憚。

    像個任性的孩子,總是有會人寵著。

    可她不一樣,這五年來,她所有的眼淚都咽進了心裏,釀成了雨,磅礴大雨,在她心裏。

    但她還是死死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決堤。

    紀念又說:“阿寧,你回答我啊……”

    書寧還是不為所動,隻是微微抬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伸手去掰紀念放在她腰間的手……

    紀念心裏的恐慌越來越大,他下意識的收緊自己的手,“我不放……”

    書寧說:“你放開我。”聲音冷靜而疏離。

    紀念搖頭,堅決的說:“我不放!”

    他的頭蹭到了她的,額上包裹的紗布劃過書寧的頭,柔軟的紗布,她輕易就感覺到了溫熱的濕意。

    那是……他的血。

    “你先放開我。”她的聲音變得嚴肅。

    紀念還是不放,依舊抱她抱得很緊。

    他知道的,放了,她就走了,他就再也找不回她了,

    書寧有些著急,難得大吼道:“你快放開!”他的傷口她知道,被他自己二次撞到過,流了許多血,傷口肯定不淺。

    被她一吼,紀念仿佛感覺他的世界末日來了,他真的放開了她,是被嚇的。

    此時此刻他太怕她生氣了。

    “你別生氣,我錯了,我錯了……”紀念急忙道歉,臉上的淚水就跟不要錢似的,不斷落下來。

    書寧終究看得不忍,拿過紙巾幫他擦了眼淚,“別哭了。”他的眼淚,看得實在她心煩。

    紀念抬頭看她,哽咽地說:“我不哭,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他哭得眼睛紅紅,額頭新傷,臉上還有之前的舊傷,看著十分可憐。

    書寧沒有回答他,隻是把他按在床上躺好,“別動,你傷口又流血了。”說完她去找來急救箱,熟練地把他頭上的紗布撤下,然後止血重新換紗布。

    紀念躺在床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了。

    書寧幫他換好紗布,習慣性的囑咐道:“別再動來動去磕著碰著了,也別碰水。”

    “你知道,我忍不住的……”紀念下意識地搖頭,書寧見狀連忙阻止他,“我讓你別動來動去,你這樣,傷口很容易就會出血,很難愈合的。”

    紀念順手拉過書寧的手,然後說:“那你守著我,不然這傷口肯定好不了。”

    書寧氣急反笑,“你這是在威脅我嗎?用你自己的身體威脅我,紀念,你別忘了,今時不同往日,你的身體,我以後不會在乎了……”

    紀念愣愣地看著她,有種悲從心來的感覺。

    是啊,他怎麽忘了,當年他被綁架和她父親沒有關係,而且還是她救了他,最後反倒是她父親因此賠上了一條命。

    現在,欠人的人是他了,該愧疚的人也是他了。

    他又有什麽資格威脅她?

    他又有什麽立場讓她留下呢?

    是他不自量力了。

    紀念緩緩閉上眼睛,有一滴淚,從眼尾掉落。

    此時的他就像一個有所倚仗的小孩,失去了他的倚仗,失去了任性的權利,也失去了他所有的力量。

    阿寧,再不是他專屬的阿寧了。

    紀念仿佛一瞬間被這樣的認知淹沒了,他再沒了要留下她的勇氣。

    書寧靜靜地看著他情緒的轉變,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覺有些空蕩蕩。

    她想走,可她的手還被紀念握著,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他握著的。

    “我該走了。”書寧說。

    這一次,出乎意料又仿佛在情理之中的,紀念很輕易就放開了她的手。

    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他不想,不想看她決絕的身影。

    書寧並沒有馬上離開紀家,有些事,她想親眼看著塵埃落定。

    所以,接下來紀念的傷口還是由她照顧著痊愈了,隻是,他再沒有對她耍過脾氣,每次一換藥他都很配合,很安靜。

    他仿佛,一夕之間長大了,對於書寧不久之後就要離開的決定也接受了,甚至他還能平靜地聽爺爺談論該把書寧送到哪個國家留學,什麽時候出發……

    這期間,王偉被押送回了h市。

    為了五年前的綁架案,書寧不止一次和章銘凱往返與家和h市之間。

    五年前的案子要想重新調查,有些難度,但好在犯人已經認罪,而當時被害人是紀念,證人是她自己,辦理那個案子的警察也都能找到。

    所以,沒用多長時間他們就把收集到的證據全都交了上去。

    最終,王偉因為兩次的綁架案以及其他的大案小案,判了有期徒刑十五年。

    而書寧的父親被洗脫了罪名,她也收到了一筆補償款,這筆錢她打算用來出國留學。

    以後,她不能再用紀家的錢了。

    而紀律,付出的代價也不小,被判了有期徒刑八年。

    紀爺爺如他所說的那樣,完全沒有插手。

    三個月後,h市機場。

    章銘凱看著眼前一臉淡然的女孩,再次問道:“真的決定了嗎?”

    書寧點了點頭,堅定地說:“早就決定了!”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飛往倫敦的班機就要起飛,請您攜帶好隨身物品,於xx號登機口登機,謝謝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機場廣播正在提醒著登機,書寧最後看了眼章銘凱,對他淺淺地笑了笑,說:“謝謝你!”然後拉過行李箱毫不猶豫地走向安檢口。

    章銘凱看著書寧離開的背影,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消失在安檢口。

    這一次,能得她一句謝謝,他該知足了。

    書寧上了飛機之後坐好,剛準備關機,有條短信跳了出來,是梁秀發的。

    當初她得知書寧和紀念被綁架了的時候擔心得不得了,後來雖然在電話裏得知他們已經安全了,她還是不放心,深夜從她家趕到紀家老宅看了,才安下了心。

    書寧的朋友不多,梁秀應該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所以,她把自己要出國的事和她說了,引來的自然是她的一頓抱怨。

    她說她討厭離別,所以不會和她告別,更不會來機場送她。

    她果然沒來,隻是短信還是她一如既往的風格:在倫敦好好等著,不久的將來我學好英語就去騷擾你。

    書寧敲了幾個字:好的,我等著!

    發出去,然後毫不猶豫地關機。

    片刻後,章銘凱看到一架飛機悄無聲息地劃破雲層,帶走了他的愧疚,他的思念,以及……他還來得及開始的愛情。

    他看著那飛機慢慢遠去,看了許久,才轉身往回走。

    未出機場就看到一個身影衝了進來,是紀念,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孩子像瘋了一般,抓住一個人就問:“起飛了嗎?倫敦的飛機飛了嗎?”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他臉上的驚慌著急變成了……笑,他瘋狂地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而後毫無預兆地暈了過去。

    章銘凱看得心驚,他怎麽忘了,此時此刻有一個人比他更難過,甚至是千百倍。

    他急忙去把紀念扶起來,拍打他的臉:“紀念,你醒醒?”

    懷裏的少年什麽反應都沒有,隻是把眼淚還是從閉著的眼裏不斷滑落。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章銘凱不禁想要當麵問問紀念,可是他暈得很徹底,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盡管他把許多急救措施都用了,他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紀念的暈倒當即引起了機場的轟動,隻是還沒等機場工作人員報警,章銘凱就抱著紀念大步走向停車場,他得馬上送他去醫院。

    而這一切,書寧都不知道。

    她更不會知道的是,紀念在醫院醒來的當晚就用水果刀割了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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